袁來沿着書卷香氣,來到了那個老舊而略顯哀傷的小院,阿蘭正坐在門口的那張小板凳上,微微出神,好像在思考着什麼,不過那種深藏的哀傷卻在不經意間,爬上了眉頭。
袁來輕輕嘆了口氣,但也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默默的坐在阿蘭旁邊,一邊想着事情,一邊陪伴。
突然,阿蘭開口說道:“袁叔,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阿蘭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同時臉皮輕顫,牙齒緊咬,肌肉稍聳,微小的變化卻使得這一張清雅的臉變得十分冷酷,帶着點遺憾,帶着點痛恨。
袁來依舊一邊想着自己的事情,一邊卻頭也不轉的說道:“那些就是無相心魔,叫法不定,這些東西無定形,也根本就不需要形態,他們甚至不能算是一種物質構成的生命,用道門的說法就是,這些東西存在於大道之中。”
袁來頓了頓,繼續說道:“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提道家的玄學和大道了。你可以把玄理解爲大道的具體存在,其實大道就是世界上萬事萬物的運行規則和原理,而玄就存在於萬事萬物之中,它沒有具體的物質表現,但是它確實無處不在,就像你的思維意識,你無法用具體的東西來描述,但是‘你’實實在在的存在着。
“玄也是如此,而這些無相心魔就是類似於玄的存在,它們不同於玄的就是這些東西有自己的意識,雖然說不上所謂的正邪,但是它們確實對人類,乃至於大多數的道相生命,存有莫大的敵意。
“道相生命就是像我們這樣的,有着具體存在的生命,我們包含着大道,道也包含着我們。而那些生命就可以成爲道原生命,它們本身就可以稱爲一種道,它們是世界規則的一部分,獨立在大道之外,同時也依託着大道生存。
“這些生命無聲無息地潛入人類或者其他生命的靈臺,或者說心靈,就像鳩佔鵲巢一般,慢慢吞噬掉宿主的生命、靈魂、乃至於肉身,或者說,不是吞噬,而是改變,將這具肉身改變爲適於自己棲息的‘家’,這個過程不是很長,短則十日,長則一月,結束後其人一言一行皆與之前一致,外人幾乎看不出差別。“
袁來又是微微嘆氣,說了這麼多,如此大的信息量也讓阿蘭有些震撼,這些秘辛尋常人根本不得而知,即便知道了也難以理解。因爲,想要認識到道原生命和道相生命地區別,首先就要認識到道的定義。
可是阿蘭根本不明白道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只知道你我她(他),他不在乎那些玩意兒和自己等人到底有何區別,但是他知道,星子的死,就是因爲這些鬼玩意兒。所以他很想報仇,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報,殺光這些東西?
阿蘭不覺得那是正確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
阿蘭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不管怎麼說,他首先要變得更加強大才行,學識,應變,修爲,毅力……等等,這些都是他欠缺的地方。
“袁叔,你能幫我變得更加強大嗎?我不想再看到第二個星子,死在我的面前,我卻什麼也辦不到。”阿蘭低沉地說着,袁來終於轉過頭來,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此事。
二人進屋,準備叫起其他三人,走到周卜龍的房間時,阿蘭突然發現,房間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一張宣紙靜靜地躺在地上,阿蘭撿起,上面寫着:
阿蘭施主,待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離開了默京了,這一路上,貧僧受益良多,再次謝過各位。
星子的死讓我明白,我的慈悲,只是小慈悲,枝州,瀘州,這一路走來,我越發感到我的佛法之淺薄。
唯有大慈悲,可救苦救難,此行一去,不知歸日,若有再會,同遊月中秋,遍歷九州不還。
——普能
阿蘭看了以後,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房間裡的書卷氣息濃了一些,外面的鳥雀聲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