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決
張一厓著
第一章
伊始
莽莽神州浩土,廣袤無垠,其中中原大地最爲富庶,沃野千里,佔其三分有一。中原東臨怒海、海域浩瀚、怪鮫海獸、惡水迷霧,甚是危險。西、南、北境皆爲萬里沙疆,戈壁荒灘。此地常年酷熱難耐,寸草不生,渺無人煙。中土人士不知玉疆之末尚有人居,茫茫千里,比中原一倍有餘,只因地勢陡峭,險山惡水頗多,稍遜中原。此地人丁稠密,體魄強健,重修仙得道之術,以爲興旺。
因地貌險峻,峰巒疊起直逼蒼穹,故世人稱之爲“天域”。天域之中門派雜多,所崇功法道義迥然不同,但因世間有善惡之分,便有正邪教派之別。故天下之人將天域八方旗鼓相當的門派奉爲“一莊二宗邪五堂”。此八股勢力虎踞一方,彼此之間紛爭不斷,禍及尋常百姓,生靈塗炭。
這“一莊”便是天域門派之首——“沐家莊”。沐家莊自創立以來已有千度春秋,是屈指可數的古老種族之一,長此以往所積累的實力底蘊極其可怕令許多弱小門派望塵莫及。沐家莊內人才濟濟,個個非等閒之輩。歷任莊主道法更是出神入化,鮮有與其並肩者,無疑是天下修道之首。然“二宗”同爲遠古遺族,實力不容小覷。因“二宗”地處天域南北兩極,故一曰“北陰”一曰“南陽”。這三支歷經千年風雨的無雙大派成爲天下正義的中流砥柱,三大派閥之中,北陰宗和南陽宗不知何由向來不和,過往相爭,征伐血戰,對峙至今。所餘“五堂”便是臭名昭著的魔教邪派,它們隱於西方荒涼之地,較爲分散,相互之間又各懷鬼胎,面和心不和,使得與正派人士交鋒時,不能和其分庭相抗,但魔教妖孽功法怪異、暴戾,往往令正道仙士頗爲忌憚,雙方膠着相峙,山頭鼎力。
天域極北,北陰宗。
雲氣飄渺環于山澗,如溫柔的白色絲帶,輕輕變幻着,稍有一縷縷寒氣緩緩縈繞。
北陰,聖山,孤月。
北域寒地, 萬里冰峰綿延無闕,常年冰雪素裹,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寒意。在羣山盡頭矗立着一座似與天齊的高峰,山壁被萬年冰川覆蓋,晶瑩剔透,宛如一面明鏡,羣山環繞四座仰望着山壁,悄悄地哭訴着哀愁。
孤月峰頂處以古篆龍飛鳳舞刻着“孤月”兩個大字的巨石邊上,站着兩位風仙道骨般的修仙真人。兩位真人一男一女聳立在頂峰,夜色深沉,風聲悽切,他們的衣服在風裡輕輕飄舞。
男子緩緩地轉過身來,注視着那一張面孔。她是這世間,這般清麗而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美麗竟不曾讓歲月有一絲侵蝕。彷彿讓人窒息,又讓人沉醉。她明媚的眼哞中靜靜地流露着依戀與不捨。
忽然天空浮起層層黑雲,狂風灌入男子的墨色長袍,身後細雪、樹葉撕扯着捲入雲霧“噝噝”作響,男子目光一緊,倏忽間寂靜一片,連黑暗深處的蟲鳴聲音,也戛然而止。
銀光曉月之下,女子慢慢走近,一襲蘭色衣袍裹在身上,烏黑的長髮乖巧的伏在腰間,彷彿一位不食煙火的仙子下凡。她的嘴脣因爲用力咬着而略顯蒼白,靜靜地凝望着,哀愁從心間一點一絲地翻騰起來,涌上心頭。不知過了多久,淡淡道:“姜一厓,你去意已決?”
那名叫姜一厓的男子怔怔看着,眼中驟然變得淒涼,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緩緩道:“嬈兒,這幾年來,西方天象紊亂,穴氣淨出,恐怕離千年輪迴不遠了吧,一旦變生意外,這世間百姓禍福旦夕,又怎能承受的起。”
姬嬈沉默不語,只是嘴角抿動,清澈的眼哞裡閃爍着姜一厓的身影,“你可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的那晚嗎?”她的嘴邊,忽然有一絲甜美,“當年你誤闖禁殿,居然在殿內撞見副宗主,情急之下溜入我的閨房碰見我在池中沐浴。隨後副宗主派護衛奉名搜查闖入者,你卻趁機點我穴道,鑽入水池,要挾於我,害的我犧牲色相幫你脫身,此時回憶起都有些惱火。”
姜一厓冰冷的臉上也浮起笑容,側過身子將姬嬈擁入懷中,戲笑道:“可是當時你惱羞成怒,拼了命兒追我,要不是我武功底子好,你也身無衣物,那我早就命歸黃泉了。”
姬嬈耳根一紅,臉龐也泛起點點桃色,用力掐了姜一厓一下,嬌嗔道:“都怪你,偷心的賊。”隨即話鋒一轉,懇求着說:“一厓,爲了我,也爲了我腹中的胎兒,留下好嗎?我們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隱於中原,取一處旖旎風光,春耕秋收,做一對逍遙自在的神仙眷侶,好不好?”她的眼角,是淡淡的溼潤,緩緩垂下了。
“若是能走,幾十年前就去了,何苦虛度年華。且我尊爲“北陰”之主,雖不情願,但也是臨危受命,怎可違背諾言,棄同門於不顧呢?況且天域中各大門派已經紛紛涌動,此番前去西域古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放心吧,此行有副宗主老怪和大師兄一同前往,不會有事的。你也知曉,此次傳出的消息牽扯我九黎滅族,身爲僅剩的九黎族人,我必須去一探究竟,免得日後悔恨”姜一厓慢慢擡起頭,望着空中皎月,神情中溢出一絲堅毅。
“可是...那異獸恐怕......”
姜一厓厲聲打斷了姬嬈,堅定道:“罷了,我心意已決,莫要再提。待我些許時日後查明真相自會回來,讓出宗主之位與你隱居仙島,不問世事。你不是喜歡三世洞心湖嗎,我們便去那吧。”
夜色中她的身影,悽清而幽美。許久之後,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相擁着望向遠方,靜謐的月光淡淡地睡在孤月山上,月影婆娑。不知過了多久天空裡開始飄灑着悽風冷雨,嗚嗚切切。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古木的樹冠中射出兩道冷冽的目光,妖嬈的身影一閃,隨着雨水拍打着樹葉的音色,消逝於夜幕中。
“走了。”
“還是放不下啊。”
也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掠過天地間,隱隱有蒼涼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