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境
三世洞心湖,深更半夜,萬籟俱靜。一切的事物在夜色下顯得安逸、悄謐。
銀色的瀑布萬馬奔騰般傾泄而下,拍打着山底的巨石,年月已久,原本棱角分明的巨石現在也只能卑躬屈膝地臣服,變得光滑晶瑩,就如同滅世兵戈都是在煅礪之後才能散發無上光芒,成就霸業。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
人不煉,何成人。
堅其心,鍛其身。
故而成爲大道也。
夜風漸漸微冷,瀑布旁的空地上草皮揭開,花敗樹折,血跡斑斑,一片狼藉。姜黎如一具血屍,站在青狼屍體旁邊,神情漠然,眼神冷漠。他渾身流血不止,衣物已經被染得鮮紅。
黑色的眼眸的佈滿血絲,看不見一點神智。他全身散發着令人心生寒意的煞氣,就如一頭嗜血吞肉的野獸。姜黎突然仰天長嘯,聲音嘶啞,猶如獸鳴,讓人心顫。撕破夜空,整個林子裡都回蕩着嘶吼聲,鳥驚飛起,獸聞避行。
他在空地上龍騰虎躍般跳來跳去,每次落到地面上都會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雙手成爪,折斷古樹,擊碎大石,彷彿有了無上神力。遽然間遍地折枝、碎石、落葉,不復以往了。漸漸的,或許折騰的累了,姜黎體內的怪異血氣終於稍稍平息了些,神智慢慢恢復了。
他感覺自己渾身燥熱不堪,氣血異常,脈象不定。僅僅恢復的一絲神智極力想擺脫體內血氣的控制,消除自己的痛苦。姜黎一個丈子扎進水潭之中,藉此來緩解體內的燥熱。
午夜的銀色瀑布自天而下,流水寒徹人骨,姜黎屏氣呆在水潭深處,任由冰冷的水流侵蝕自己的身體,以此緩解燥熱。一邊又開始運行功法,以丹田內力來壓制暴戾的氣血。不知是歪打正着還是果真有效果,姜黎體內暴戾的氣血漸漸平息了下去,身體也感覺不到燥熱了。
姜黎恢復了神智,頭腦也清楚許多,感覺水中冰冷刺骨,不能久留,否則會凍壞身體,便遊了上去,浮出水面。他游到潭邊,走上空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他身上衣衫破爛不堪,遍處血跡,倏忽間變回了那個清新少年。
姜黎感覺渾身乏力,索性躺在青色巨石上面,回想着剛纔發生的事情,陷入沉思。姜黎感覺渾身疲憊乏力,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似的,渾渾噩噩。
他努力回想着剛纔所發生的一切,‘變身’之後他的記憶顯得零碎、雜亂,儘管如此,他也集中精神回想起一些。姜黎心中很是震驚,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爲何會變成那樣。自己體內的那種兇戾血氣到底是如何而來,應該不會是功法所致,自己也從來沒有學過此類增強肉身力量的秘術,可是自己卻能瞬間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強大到如此地步。
雖然這是自己的第二次體驗這種血氣爆發,可是上一次只是觸摸到點皮毛就被‘玄雷’餘力震暈,根本沒有來得及‘變身’成功,這次不僅成功了,而且還赤手屠狼,殺死了比自己厲害多的狠角色,雖然自己對‘變身’頗爲滿意。
但是姜黎也感覺到這種瞬間強壯自身有弊端,就是自己神智會被剝奪,沒有思想,完全是按野獸行爲做事,根本不能控制,這也令姜黎有所顧忌,如果這種暴戾的血氣最終自己不能使其平息,讓自己失去了人性,淪爲野獸,殺人如麻,飲血食肉,那樣真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而且姜黎也極爲擔心‘變身’之後會產生什麼負作用,對自己不利,從而影響道日後修行,又會有些得不償失了。姜黎細細想來,不禁後背發涼,如若自己沒有這般奇特變故,此時已被青狼大卸八塊,成爲狼腹腐食。
所以姜黎心中不盡是擔憂,也略有點興奮和慶幸。姜黎深知這種‘變身’不由控制,而且有走火入魔之險,想到深處,心累體乏便不再琢磨了,暫且就這樣任其自然吧。
身體的痛楚終於把姜黎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觀察了下自己的傷勢,搖了搖頭,便起身去樹上取下自己的包袱,又從地上拾起月刃,這件寶物通體銀色,閃爍着幽幽淡光,宛如彎月出牙,斬盡世俗。
姜黎看月刃沒有一點毀壞,暗歎這寶物材質神奇,怕是天地寶材所煉,真是一件好東西。姜黎把月刃裝進皮囊,便坐在地上,開始從包袱裡取東西。
姜黎的傷勢過於嚴重,這也是他第一次傷至如此。全身盡是傷口,體無完膚,傷口處微微發紅,有要潰爛的跡象,但是原本流血不止的臂膀此時卻傷口出凝結成痂,停止了流血,姜黎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受傷最重的就是自己的胳膊,小臂上皮膚有點犯紫,足有八個牙孔,每個牙孔便是一個血洞,周圍的肌膚已經有點壞死了,如果不趕緊用藥療傷的話,恐怕姜黎最終會落個自截一肢,從此成爲廢人。
姜黎從包袱中取出許多瓶瓶罐罐,瓶身材質都是用五色彩石燒陶而成,不但不會外露一絲神丹藥力,而且還能使丹藥藥力不散,聚其神效,可以更好發揮奇效,療傷治病。
姜黎先拿出一個白色短頸瓶,擰開瓶塞,傾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均勻塗抹到全身的各個傷口。這白色粉末名爲“金創藥”是一種消炎、去痛,止血的良藥,白色粉末遇血相溶,立刻消失不見,溶入血中,起到神效。
姜黎往小臂處的血洞上多塗抹了些,然後又取出白色布條將嚴重的傷口處包紮,以免傷口二次破裂。姜黎從一個紫色瓶中倒出一粒色澤鮮潤,滾圓飽滿的紫色丹藥吞入腹中。這個紫色小丹名爲“清心丹”,有定心敗火,調養筋脈,驅寒解毒的效果,姜黎擔心狼牙有毒,所以吃了這丹藥來解毒。
姜黎又取出兩粒顏色不同的丹藥,色澤與他雙眸一致,正好一紅,一黑。這兩粒丹藥甚是非凡,光從外表看去,顏色純正,晶瑩剔透,隱隱還有絲光暈環繞其上,散發着清香淡雅的藥香。
這兩粒丹藥極其珍貴,紅色的名爲“內火丸”,黑色的名爲“內水丸”,原本是法力較低的修士一旦丹田裡內力用盡,就只能花費很長的時間去重新修煉功法,化自身本源爲內力,在那種危機的情況下會隨時喪命的,而這種丹丸是分別從純淨的“火石”和“冰晶”中提煉而制,運行秘術凝法成丹。
只要修士吞食後,稍稍運功,就可以立即獲得充盈的內力,以防不測。可是這“內火丸”“內水丸”煉製起來步驟繁瑣無比,取材價格高昂,更是法力高強之人才能煉製,所以供不應求,往往是重金難求,成爲搶手貨。正因爲是修士出門歷練的必備之物,又如此稀缺,所以成爲修士之間爭奪物品,殺戮無數。
而姜黎身上瓶中的兩類丹丸足有十幾顆,若讓他人知道,必定會殺人越貨,牟取暴利。這些各類藥物都是孃親爲他精心準備的,以防不時之需。
姜黎覺得這裡危機四伏,恐無端生變,便吞下“內火丸”和“內水丸”,靜心打坐,閉眼塞聽,運行功法,煉化丹丸。約過了半柱香,姜黎突然睜眼,停止修煉,丹田內力已經恢復八成,又似更加雄厚,可是他卻面露難色,因爲他剛纔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令他發冷。
青狼乃是羣居動物,而今夜姜黎可能遇到了一頭獨自覓食青狼,可是剛纔與青狼大戰時響聲巨大,必然會驚動其它野獸而來,最可怕的是若是青狼羣尋來,那樣就算姜黎變個三頭六臂,也是白搭,那頭青狼死前死不瞑目,長嘯一聲,極有可能是在傳喚同伴,說不定狼羣已經尋聲而來了。
想到這裡,姜黎不禁冷汗浹背,慌忙背上包袱,準備趕緊逃離此地。就在這時,黑漆漆的林子裡傳來輕微的響聲,姜黎擡眼看去,十幾團綠幽幽的鬼火已經逼近了,低沉地怒吼打破了原有的寂靜,白森森的獠牙掛滿口水,垂涎欲滴。
它們的目光就如同刀子一般,剝削着眼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