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艦長,旗艦發來急電,問我艦是否能支撐,若不能,即刻退出戰場。”
“鎮宇號”主桅杆下,艦長林旭東少將正面色鐵青地看着衆多水手們在甲板各處緊張地撲滅大火,心情可謂是惡劣到了極點,沒旁的,身爲第一分艦隊司令官,又是全軍打先鋒的首艦之艦長,林旭東本以爲憑着己艦的訓練水平,怎麼說也能取得個不錯的戰果纔是,卻不曾想,戰列線都已走完了一半了,炮彈也消耗了不老少,可實際戰果卻是乏善可陳,反倒是己艦被人打得處處火起,當真令心高氣傲的林旭東爲之火大不已,可更令他惱火的事兒還在後頭,這不,甲板上的大火尚未撲滅,就見一傳令官飛奔着從船艙裡衝了出來,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之後,報告出了份令林旭東青筋暴跳不已的電文。
“回電,我艦無礙,無須退出!”
退出?纔剛開戰就退出?林旭東可丟不起這麼個臉,哪怕此際戰艦已然受損,可遠未到無法作戰之地步,這等重大之決戰,林旭東又如何肯就此退出。
“是!”
這一見林旭東聲色不對,那名前來稟報的傳令官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趕着應了一聲,轉身便要向船艙裡跑了去。
“慢着!將電文通告大副,二副,槍炮長,並傳達到全艦,告訴他們,再打不好,都給老子滾!”
沒等那名傳令官轉過身去,林旭東已是寒着聲又追加了道命令。
“是!”
一聽林旭東這話,那名傳令官的神情頓時便是一凜,但卻不敢多言囉唣,乾脆利落地行了個軍禮,便即匆匆自去傳達林旭東的命令不提。
“他奶奶的,混小子們,都給老子聽好了,誰他孃的再打不中,爺拿炮彈塞誰肚子裡去!”
“都給老子拿出精神來,混賬東西,丟人都丟到司令那兒了!”
“你們這幫混球,平日演習時不是很威風麼?這會兒盡給老子拉稀擺帶,混賬東西,再打不中的,自己跳海去!”
……
旗艦那頭的電文一傳達到了三層炮甲板上,負責指揮作戰的大副、二副、槍炮長全都暴怒了,盡皆黑着臉,狠訓了衆炮手們一番。
打,狠狠地打!“鎮宇號”向來是全渤海艦隊最強者之一,每逢演習,各項成績總在全軍前列,可而今,居然落到了丟人現眼之地步,素來驕傲的“鎮宇號”官兵們又豈能忍受得下去,這等情形下,如何解釋,都屬多餘,唯有咬牙血戰到底了,發射,再發射!所有的炮手們全都拿出了畢生的本領,紅着眼地操着炮,將一枚枚各型炮彈狠狠地砸向對面的聯合艦隊。
一夫拼命,萬夫難敵,更何況“鎮宇號”數百炮手都是訓練有素之士,這麼一發起狠來,戰果無疑是輝煌至極,先是命中“百眼巨人號”兩枚重炮、五枚中型開花彈,打得“百眼巨人號”處處火起,死傷不小,緊接着又是一輪齊射,六枚重炮開花彈以及十枚開花彈擊中大不列顛中型戰艦“冰山號”,直接便將這艘不算太大的中型戰艦擊沉當場,隨後,在與聯合艦隊墊底的荷蘭戰艦的交手中,又是一輪齊射,命中荷蘭人的三級戰列艦“鬱金香號”三枚重型爆破彈,四枚中型開花彈,打折了“鬱金香號”的後桅杆,並摧毀其中層炮甲板上的四門中型火炮,另有十餘名在甲板上操帆的荷蘭水手被炸成了人肉碎末。
“鎮宇號”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固然是全艦官兵知恥後勇之結果,可說起來也與距離有關——聯合艦隊的戰列線並不是與清軍陣列線平行,而是向前偏了二十度,以此來貼近清軍陣列,試圖縮小清軍在火炮上的優勢,這就使得“鎮宇號”越是向前行駛,離着聯合艦隊的戰列線便越近,固然會更容易遭到聯合艦隊的炮擊,可與此同時,“鎮宇號”所裝備的新型重炮爆破彈的威力也就發揮得個淋漓盡致,而反觀聯合艦隊所採用的傳統炮彈麼,儘管隨着距離的縮小,威力有所提升,可相比於清軍的重型爆破彈來說,卻是差得太遠了些,縱使各國炮手們的操炮技術或許並不比清軍差,命中率也不算太低,卻並不能取得立刻擊沉之效果,這與戰術無關,純然是武器裝備落後太多所導致的慘痛教訓。
“鎮宇號”固然戰果輝煌,可自身的損失也同樣不小,此無他,作爲陣列線首艦,本來就是對方攻擊的頭號目標,因着炮手們裝填火炮的速度之故,並非每遇到一艘戰艦都會開火射擊,通常情況下,是隔一艦齊射一次,可作爲前鋒第一艦,卻幾乎是每過一艦,都會被炮轟一次,若非如此,西班牙人的“費德烈號”也不會一開戰便被清軍戰艦集火打沉了去,“鎮宇號”雖不致於像“費德烈號”那般倒黴,可一趟戰列線對衝下來,也已是中彈二十餘枚,戰艦處處破損,已然無法再跟上大部隊的行動步調,只能是無奈地退出了戰場,由在戰場外遊曳的“順風號”等八艘巡洋艦保護了起來,進行緊急搶修。
“命令:我艦、‘威明’、‘威順’兩艦放過當前之敵,兩艦加速,向我艦靠攏,準備集火敵旗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鎮宇號”輝煌之後不得不退出戰場之際,清軍中軍旗艦“鎮洋號”正好行駛到了將近聯合艦隊戰列線中部的位置上,主桅杆的小高臺上,手持着單筒望遠鏡觀察着戰場態勢的王燕俠默默地估算了下形勢,而後一揚手,聲線冷厲地下了將令,自有傳令兵將命令通過旗語傳達到了三艦艦長處。
“命令:‘胡德號’、‘凱利號’放過當前敵艦,加速向我艦靠攏,集中攻擊敵旗艦!”
或許是心有靈犀之故,幾乎就在王燕俠下令的同時,站在“勇敢號”主桅杆下的愛德華·弗農也下達了幾乎相同的命令,同樣是調集了後續兩艦,打算集火清軍旗艦“鎮洋號”。
“全艦都有了,開火!”
“給我打!”
……
末時末牌,硝煙瀰漫的海面上,相向而馳的“鎮洋號”與“勇敢號”終於正面對上了,雙方間距已然被拉近到了六百二十米左右,於清軍來說,這等距離上,重炮的威力依舊是高得驚人,而對於大不列顛人來說,這等距離雖說稍遠了些,重炮的威力並不能盡展,可發揮個六、七成卻不算難事,雙方主將顯然都自信得很,不曾有半點的猶豫,幾乎同時下達了攻擊之令。
“轟,轟,轟……”
兩艘旗艦上的炮手都已是待命多時了的,將令一經下達,幾乎同時開始了射擊,先是重炮對轟,緊接着,清軍的中型火炮以及大不列顛人的中型、輕型火炮也依次開始了轟鳴,值此雙方加起來百餘門火炮互射之際,戰場上空飛來飛去的炮彈當真密集得驚人。
大不列顛人的海軍號稱天下第一,當真不是說着好玩的,而是實實在在的強,無論操帆技術還是炮手們的射術都冠絕這個時代,儘管如此短暫的兩艦交匯時間裡,居然做到了兩輪齊射,平均下來,一輪齊射的時間還不到兩分鐘,雖說有着超水平發揮得因素在內,可沒有平時的嚴格訓練,又哪可能辦的到,更令人歎爲觀止的則是大不列顛人的操帆水平,在如此密集的齊射間,整艘戰艦居然不曾出現太大的平移與劇震,充分保障了炮手們的全力發揮,命中率自然也就相當之了得——第一輪炮擊下來,足有三枚重炮炮彈砸在了“鎮洋號”的側舷以及前甲板上,另有八枚中型開花彈以及六枚輕型炮彈也命中了目標,至於第二輪射擊麼,因着搶時間的緣故,再加上戰艦的搖晃,命中率有所下降,只有一枚重炮炮彈、三枚中型開花彈以及四枚輕型炮彈命中了“鎮洋號”。
“勇敢號”官兵們雖已是超水平發揮了,命中率奇高,奈何因着距離的緣故,給“鎮洋號”造成的損失卻並不如預計的那般大,雖說也打得“鎮洋號”上濃煙滾滾,水手以及炮手傷亡了二十餘人,但並未令“鎮洋號”失去再戰之能,此無他,大不列顛人的炮彈中,除了重炮炮彈對“鎮洋號”有着足夠的打擊力度外,輕型炮彈壓根兒就是搔癢,落到“鎮洋號”上時,勢頭已是將盡,大半的炮彈就只在甲板或是側舷上彈了幾下便沒了聲息,至於中型開花彈麼,倒是有近半爆炸了,帶給了“鎮洋號”一些傷亡,可惜威力一般得很,也就只是引燃了些火頭而已,倒是四枚重炮炮彈卻是狠狠地在“鎮洋號”的側舷上以及上層甲板、船樓處,生生啃出了幾個偌大的缺口,若不是六百二十米的距離對於大不列顛人的火炮來說過於遠了些的話,光是這一輪的炮擊下來,就足可令“鎮洋號”慘遭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