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素來便是集羣衝鋒的天然剋星,更別說這會兒大不列顛人是排着整齊的隊伍緩慢前壓,對於早有準備的清軍來說,簡直就是一羣死靶,打起來,當真半點壓力全無,二十四挺機槍交叉掃射之下,大不列顛人的方陣當即便被打殘了,一排排的士兵有若被割到的麥子般,齊刷刷地倒在了地上,慘嚎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死了的也就白死了,沒死的可就顧不得甚軍令不軍令的,丟盔卸甲地轉身便往後狂逃了開去,一見及此,清軍自是不會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又是一通子狂掃,打得大不列顛人死傷狼藉不已,出戰前的四百五十餘人,真能逃出生天的連一半都不到。
“撤,快撤!”
約翰·麥肯錫上校先前並未親自上陣,而是躲在了後頭,這一見清軍火力如此兇悍,哪還有半點的戰心可言,也顧不得街面上還有着不少己方的傷兵在哀嚎不已,慌亂地嘶吼了一嗓子,帶頭便撒腿往軍營方向逃了回去。
“停止射擊!”
儘管極其順利地打退了大不列顛人的攻擊,然則王寬卻並未下令追擊,但見其一揚手,已是止住了正掃射得歡快無比的衆手下,任由殘敵向城內退了開去,沒旁的,海軍陸戰隊的任務就只有一個,那便是控制住各處炮臺以及城門,至於清剿殘敵麼,那不是海軍陸戰隊官兵們該做的事,自有後續跟進的陸軍會去完成此事,王寬可不想將自個兒手下這撥精銳投入殘酷無比的巷戰中去。
“旅長,快看,接應艦隊到了!”
大不列顛人不敢再進攻,而大清海軍陸戰隊又不出擊,戰場態勢自不免便有些個沉悶,只是這等沉悶並未持續多久,隨着一名哨兵的驚呼聲響起,一支規模不小的清軍艦隊已然出現在了港口外圍。
卯時五刻,太陽雖尚未升起,可天色早已大亮,海面上,薄霧盪漾間,近四十艘清軍各型戰艦正乘風破浪而來,但並未全都靠近碼頭,在離碼頭兩海里處,艦隊主力便已緩了下來,只有一艘中型戰艦護衛着一艘大型運兵船以及一艘輜重艦依舊速度不減地向港口疾馳而來,當即便驚得碼頭上停靠着的各國商船全都慌亂地起錨向港口另一端竄逃而去,對此,清軍艦隊雖已瞧在了眼中,卻並未去加以阻攔,毫不在意地任由各國商船就這麼倉惶地向馬六甲方向逃了去。
“第五集團軍第一師第一旅一團團長鍾大元奉命前來接防,請王將軍明示!”
三艘清軍戰艦很快便抵達了港口,一聲聲口令響起中,登陸行動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不多會,便有一名上校軍官領着幾名參謀急匆匆地趕到了城頭上,朝着王寬便是一個標準的軍禮,高聲地請示了一句道。
“鐘上校來得正好,城中敵軍雖已被我陸戰隊擊敗,卻並未遠遁,殘敵估計尚有三百餘,另,柔佛炮臺處還有一個連的敵軍在,貴部切不可輕敵冒進。”
海軍與陸軍素來不是一個系統的,關係麼,也就那樣,談不上有多親暱,面對着鍾大元的恭謹請示,王寬也就只是公事公辦地交代了一番。
“是,請王將軍放心,我部自當謹慎行事,另,何司令有令,請王將軍即刻到旗艦議事。”
鍾大元可是正牌子的中央軍校第一期畢業生,又參加過西征之戰,自是不怎麼將城中那些殘敵放在眼中,對於王寬的告誡麼,顯然並不甚上心,應答起來麼,倒也算是恭謹,可其實不過就是表面文章罷了,正因爲此,鍾大元在率部攻擊柔佛炮臺時方纔會吃了個不小的虧,此乃後話,姑且略過不提。
“報告!”
王寬收攏了分散各處的部隊,與鍾大元所部完成了交接之後,並未遷延,乘着小艇便趕到了旗艦“鎮定號”上,由一名司令部軍官引領着便到了艦隊作戰室,此際,內裡早已坐滿了各級將軍,一見及此,王寬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趕忙擡手行了個軍禮。
“王將軍辛苦了,入座罷!”
何麟也是今上的侍衛隊出身,與王寬說來原本是同僚,只不過何麟運氣好,比王寬早幾年外放,直接就到了新組建的海軍中,而後又一步步高昇,到如今,已是南海艦隊司令,堂堂的上將級高官,在整個大清軍隊系列中,已算是最頂級的武將之一,縱使如此,他也不會在王寬這等老友面前擺甚架子,很是和煦地便招呼了王寬一句道。
“是!”
軍隊乃是最講究上下之別的地兒,儘管彼此間私交極好,王寬卻絕不敢在這等軍事會議之際有甚孟浪之表現,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諾,疾步行到了左手邊的一張空椅子上落了座。
“人既已到齊,那就開始罷,孫上校,介紹敵情!”
何麟素來是個很乾脆之人,一待王寬落了座,也無甚開場白的寒暄,直截了當地便宣佈了會議的開始。
“是!”
孫上校,本名孫鎮濤,海外情報局特別行動科上校,專一負責的便是此番南洋之戰的情報工作,此際聽得何麟點了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霍然而起,恭謹地應了一聲,一擊掌,自有兩名隨侍在側的情報局官員將一幅地圖掛在了艙壁上。
“諸位請看,此處便是法摩沙城堡,始建於明末,後陸續有多增建,康熙末年,荷蘭人入侵馬六甲之際,葡萄牙人據此城堡與荷蘭人鏖戰多時,因得我大清海外情報局前身之暗中資助,以弱勝強,一舉將來犯之荷蘭人重挫於城下,經此一役,葡萄牙人對法摩沙城堡及其周邊之營建愈發上心,屢經擴建,如今已建成一座共有四個碉堡,兩個瞭望樓及五角形城牆的堡壘城堡,佔地面積約四里上下,另,在聖保羅山頂處堅有碉堡型要塞一處,山麓兩旁各設炮臺一座,其中左炮臺有重炮三十八門,十門朝向內陸,其餘二十八門瞄向海峽,右邊炮臺有重炮四十二門,十二門朝向內陸,三十門用於封鎖海峽,連同法摩沙城堡中的十八門重炮,足可將馬六甲河口處的航道封死,各處葡萄牙人駐軍總數約三千七百餘衆,其中聖保羅要塞有駐軍六百餘,左炮臺兩百三十餘,右炮臺駐軍約三百,其餘二千一百餘則常駐法摩沙城堡中。”
地圖方纔掛好,孫鎮濤便已一個健步行到了地圖前,一邊用一根細棍子指點着地圖,一邊詳細地介紹着敵情。
“敵情就先介紹到此,而今,我軍既已拿下淡馬錫,想必風聲定已走漏無疑,葡萄牙人必有準備無疑,再想暗襲恐難有可能,然,爲確保我大軍橫掃南洋之無虞,拿下法摩沙城堡勢在必行,此戰許勝不許敗,諸公有甚好建議,皆可在此提出。”
何麟並未對孫鎮濤所言加以評述,也不曾急着發問,而是一擺手,示意孫鎮濤先退到一旁,而後面色肅然地環視了一下衆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稟大人,末將以爲葡萄牙人四處陣地互成犄角,若是正面強攻,我軍縱使能勝,損傷也必不小,與戰不利,當以智取爲上,末將願率部爲前驅,先行拿下敵聖保羅要塞之左右炮臺,配合主力正面強攻法摩沙城堡!”
何麟話音剛落,王寬便已站了起來,高聲提議了一番。
“嗯,孫上校,你們海外情報局對此可有甚安排否?”
對於王寬的提議,何麟自是不會反對,概因這本就是戰前的預案之一,只是預案歸預案,真到了要執行時,卻還有着無數的變化須得考慮進去,故而,何麟並未急着對王寬的提議表態,而是先將問題拋給了孫鎮濤。
“回司令的話,我海外情報局在左右炮臺皆安排有人手,配合王將軍行事應是不難,唯獨聖保羅要塞中皆是葡萄牙人自管,唯有運送給養之際,方纔有僕役進入,而今大戰在即,聖保羅要塞應是已全面戒嚴,要想派人進入其中,恐有難度。”
聽得何麟見問,孫鎮濤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海外情報局的相應部署簡單地介紹了一番。
“王旅長怎麼看此事?”
何麟眉頭微皺地沉吟了一下,還是沒作出個決斷,而是以探詢的目光望向了王寬,謹慎地發問了一句道。
“請司令放心,末將保證拿下左右炮臺,至於聖保羅要塞之攻擊,恐非我海軍陸戰隊所長,還須得阿師長派部配合攻擊!”
王寬雖是一心請戰,卻絕非貪功之輩,略一思索,便已慎重地給出了承諾。
“嗯,阿師長意下如何?”
何麟久在海軍,自是清楚海軍陸戰隊雖是支精銳之師,可從裝備來說,只適合奇襲,並不適合發動強攻,他自不會對王寬的答覆有甚不滿之處,這便將問題丟給了始終沉默不語地端坐在側的第五集團軍第一師師長阿思哈。
“何司令放心,末將自當派第一旅兩個團出擊,配合王將軍所部拿下聖保羅要塞!”
阿思哈乃是大清新軍中的元老了,很早就已官拜旅長之位,雖不曾參加過西征,可在撲滅八爺叛亂之時卻是立有大功,如今官拜上將,乃是以第五集團軍副軍長的身份兼着第一師師長之職,論起來,地位其實並不在何麟之下,然則其並未因此而生出甚爭奪指揮大權之心,而是極其配合地便給出了答覆。
“那好,就先這麼定了,傳本將之令,艦隊主力即刻向馬六甲挺進!”
事既已議定,何麟也自無甚遲疑,一拍案,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