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庭院中,一身白袍的陳老夫子端坐在石桌前,雙眼微閉,十指連撥間,琴聲柔和地在嫋嫋的檀香中隨風飄蕩,曲調高雅,時而海濤陣陣,時而又是明月高懸,輾轉間,花開四野,蝶舞蜂飛,給人以無限之遐思,赫然竟是千古之名曲——《春江花月夜》。
“學生見過夫子!”
弘晴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聽着,直到一曲終了,這才行上了前去,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嗯,坐。”
老爺子一如既往地寡言,並無甚旁的言語,僅僅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便算是回過了禮數。
“謝先生賜坐。”
師徒相處已是有年,弘晴早就習慣了陳老夫子的不苟言笑,也無甚多餘的客套,遜謝了一聲,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在了老夫子的對面。
“小王爺有心事?”
陳老夫子掃了弘晴一眼,並未詳問此去河南的諸般事宜,也不曾追問今兒個面聖的情形,僅僅只是語調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回夫子的話,學生確有一事不明,還請夫子指點迷津,今日陛下有召……”
心事自然是有的,還不止一個,奈何訂婚的事兒卻是說之不得,不爲別的,只因陳老夫子雖是睿智過人之輩,卻素來最重禮儀,真要是將不滿訂婚的事兒說了出來,沒地找罵不是?弘晴可不想自討沒趣,也就只撿着政務上的事兒來分說,先是將今兒個面聖的情形詳細地述說了一番,又將心中對八爺可能有大動作的猜測道了出來,末了,言語誠懇地請老夫子代爲剖析一二。
“嗯,八爺既是設套壞了四爺的差使,自不可能坐視三爺漁翁得利,有所動作也屬必然之事耳,然,依老夫看來,卻也無須過慮,但消四策能建功,餘者皆不足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
老夫子對弘晴的擔心顯然並不以爲意,一揚眉,神情淡定地給出了個判斷。
“這……”
一聽老夫子如此說法,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這世上就沒誰比弘晴更清楚八爺的狠辣之處,這貨可是連天安門請願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兒都敢搗鼓出來,天曉得爲了狙擊三爺,又將使出何等陰狠之手段,敵暗我明之下,可是防不勝防的,真要是稍有個閃失,三爺好不容易纔樹立起來的英明形象豈不是要大打上個折扣?
“聖上明君也,唯好面子耳,今之朝廷體面已經不得摧殘,但消能穩守本心,又何須懼鬼魅之小道哉,聖心所向,豈有敵耶?”
弘晴雖不曾說出心中的擔憂所在,可老夫子卻是一眼便已看穿,渾然就不放在心上,輕描淡寫地便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
“夫子高見,學生明白了。”
老夫子所言之道,弘晴自是也曾算過,自也清楚老爺子千里迢迢將三爺召回來就是爲了收拾殘局的,理當不會坐看三爺吃虧,只是道理歸道理,事實如何卻是難說得很,沒見四爺不也同樣是兢兢業業地辦着差,辦得的結果還真就很合老爺子的意,可結果如何呢?儘管無甚處置,卻硬生生奪了四爺的差使,弄得四爺面子裡子全都丟了個乾淨,有這麼個先例在,天曉得三爺一旦遇到大的險阻之際,老爺子會不會也來上這麼一手,弘晴實在是不敢妄斷,只是老夫子都已將話說到這般地步了,弘晴卻也不好再多囉唣,也就只能是心中存疑,口中卻是恭謙地應了一聲。
“明白便好,且早些歇息去罷,明日一早還是照舊。”
陳老夫子自是知曉弘晴的心事其實並未消減,可也不打算再多解說,畢竟此等敏感大事,終歸須得見了真章才能知根底,不到八爺出牌之際,實也難有甚具體的對策可言,多說自是無益,也就沒再多留弘晴。
“……”
老夫子這話一出,弘晴立馬便聯想到了已然數月不曾再有的“習武”生涯,登時便背心發涼,額頭上的黑線就此狂冒不已,小臉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
“喲,八哥回來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如何爲訂婚一事頭疼不已,卻說老十與老十四正自在八貝勒府的西花廳裡閒聊着,冷不丁見八爺與九爺並着肩從院門處行了進來,忙不迭地各自起了身,笑臉相迎地打起了招呼。
“都坐罷。”
這些日子以來,爲了能順利將三爺裝進套子裡,八爺可是沒少費心思,而今,總算是將三爺哄上了刑臺,就等着給其最後來上一刀子了,雖不敢言大勢已定,可七八分的把握八爺還是有的,心情自是相當之不錯,只不過城府深,倒也不曾有甚太過的表現,對於兩位弟弟以及陸純彥的起身相迎,八爺並未多言,僅僅只是和煦地壓了壓手,示意衆人自行落了座。
“八哥,情形如何,老三那渾球可曾上了鉤?”
老十就是個急性子,衆人方纔剛落了座,他已是迫不及待地率先開口發問了一句道。
“十弟,這都啥話來着,八哥出手,還能有個落空的時候?嘿,事情是這樣的……,老三這回可是自個兒將腦袋往刀口裡塞,不好生送他一回怕是過意不去了的。”
九爺的心情同樣很好,這一見老十問得急迫,不禁便起了戲謔三爺一把的心思,嘴一撇,毫不容情地譏諷了三爺一把。
“哈哈哈……,好,這回看老三那渾球還如何得意了去,也不妨爺此番白折騰了一回,好,好啊!哈哈哈……”
老十幾番在三爺父子手中吃癟,心底裡對三爺可是恨得緊,這一聽九爺如此說法,登時便興奮了起來,咧着大嘴哈哈大笑不已。
“十哥怕是高興得太早了些罷,三哥向來油滑,弘晴那小子更是詭計多端,未必便會不知此番清欠有蹊蹺,他既是敢應承,想來是別有準備,我等切不可大意了去。”
老十這麼一大笑,八爺、九爺也都跟着笑了起來,只是笑得較爲文雅,不似老十那般放肆罷了,然則老十四卻沒跟着笑,而是微皺着眉頭,有些個不甚確定地提點了一句道。
“先生,您怎麼看?”
被老十四這麼一攪合,一衆人等立馬便想起了這一向以來三爺在朝爭中的輝煌之戰績,登時便有些個笑不出來了,西花廳裡的氣氛竟就此出現了冷場,一派詭異的死寂中,八爺自不免有些個沉不住氣了,這便將問題拋給了不苟言笑地端坐在一旁的陸純彥。
“十四爺所言有理,沒有金剛鑽豈敢攬瓷器活,三爺有準備是必然之事,而今拼的不過就兩字,一是狠,二是快,須以霹靂雷霆之勢一舉擊潰三爺之陣腳,若不然,久後恐將生變。”
陸純彥從來都不敢小覷了三爺父子,早將這對父子看成了八爺奪嫡路上的最大對手,必欲除之而後快,此番諸般部署雖自忖周密,卻還是不敢肯定一準便能將三爺父子擊垮,自不敢任由一衆阿哥們心生懈怠,這便面色肅然地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中,陸先生此言說得好,要麼不幹,要幹就須得來個狠的,爺可是豁出去了,就不信老三那渾球還能翻了天去!”
一衆阿哥里就屬老十最痛恨三爺父子,也是最想着幹翻三爺父子的一個,此際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自是大合心意,一擊掌,聲色俱厲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是這理兒,要做就須得做個徹底才成!”
九爺雖與三爺素無衝突,可彼此立場不同,就決定了彼此間難以共存,自不會有甚憐憫之心,同樣是語氣決然地表了態。
“八哥,您就下令好了,但有所指,便是刀山火海,小弟也敢闖了去!”
九、十兩位兄長都已表了態。老十四自然也不甘落後,同樣一臉堅毅狀地表了決心。
“嗯,好,你我兄弟齊心,必可橫掃一切險阻,吾意已決,雷霆計劃明日便啓動,且看老三還能蹦躂到何時?”
有了一衆弟弟們的無條件支持,八爺的信心可就大漲了起來,一揮手,煞是豪氣地發出了有些個不可一世的豪言。
“慢,還不到見真章的時候,某料定三爺不會如此冒失出手,定會先花些時間理順戶部,我等大可待其出手之際,再行發動霹靂一擊,到那時,三爺就算明知不對,也已是再無騰挪之餘地了!”
陸純彥之所以出言提醒衆阿哥們,怕的是衆人起了懈怠之心,卻並非是真要慫恿衆人莽撞行事,這一聽八爺有些個會錯了意,自不敢任由八爺胡亂行事了去,趕忙從旁出言制止道。
“不錯,正該如此,就依先生所言,我等且安心等待,一待老三出手,便即猛然發動,定要打其個措手不及!”
八爺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自是一聽便知陸純彥所言無虛,自不會有甚不同之意見,這便點了點頭,乾脆無比地同意了陸純彥的建議。
“哈哈哈……,好,就這麼定了,爺可是等不及要看老三那廝的沮喪之嘴臉了,哈哈哈……”
大事既定,老十可就憋不住了,就宛若已然瞅見了三爺父子的悲慘下場一般,得意地放聲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