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功可是好東西來着,就沒誰不想要的,若是可能的話,弘晴還想着自個兒領軍出征呢,可惜想歸想,說到底卻是不可能之事,沒旁的,只因形勢所然——就眼下朝局而論,三爺一方已是有了兩部在手,又有諸多阿哥爲援,儘管甚少顯示肌肉,可要想瞞過老爺子的法眼,那是斷無一絲的可能性,這還不算三爺與弘晴的諸多門下奴才,更遑論有着“麒麟商號”這麼個吸金怪獸在,誠親王一系可謂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真要是比拼實力的話,便是連八爺一方都不是三爺的對手,如此情形下,老爺子又怎可能會不起忌憚之心,又怎可能放心讓三爺父子去插手軍權,真要是三爺自請率部出征的話,那一準要挨老爺子的大板子了,別說三爺了,就算弘晴想去,都沒一絲的可能,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父王明鑑,兒臣以爲但消準備充分,此番無論是誰掛帥,那都是必勝之局,只是孩兒以爲此等功勞雖好,卻並不宜爭。”
道理說穿了狠簡單,可能想透這麼個理兒麼,卻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兒,至少三爺就沒想明白,一副捨我其誰的樣子就想去爭功勞,當真令弘晴實在是不知該說啥纔是的,可不說麼,卻又顯然不行,萬一要是三爺真胡亂上了本,那後果須不是耍的,影響到東征之事還算是輕的,真要是被老爺子拉上了黑名單,那才真叫冤哉枉也,沒奈何,弘晴也只好委婉地進諫了一番。
“嗯?”
三爺滿心以爲弘晴會順勢推舉自個兒呢,卻沒想到弘晴居然會這般作答,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不甚滿意地輕吭了一聲。
得,您老還真是財迷心竅了,暈乎!
這一見三爺兀自沒能醒過神來,弘晴實在是很有種要翻白眼的衝動,可惜想歸想,爲自家小屁股的安全着想,這等遭忌的動作還真就沒敢做將出來,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在肚子裡腹誹了三爺一把之餘,給了李敏銓一個出面解圍的暗示。
“王爺明鑑,屬下以爲小王爺所言甚是,此番出征之帥位還是不爭的好,若不然,恐遭小人構陷也。”
身爲首席謀士,弘晴不好說的話,李敏銓同樣也不好說得太白,可面對着弘晴的暗示之目光,李敏銓也只能是含含糊糊地建議了一句道。
“唔……”
這一聽李敏銓也說不宜去爭,三爺高漲的**立馬稍減了幾分,只是到了底兒還是捨不得放棄這麼份大功勞,可又不好明說自己還是想爭,這便作出一副若有所思之狀地沉吟着,實則麼,不過是等着弘晴與李敏銓改變看法罷了。
“王爺若是不想直上青雲,那就去爭好了,得了份軍功,也足可以留名青史了,不虧!”
眼瞅着三爺兀自在鑽着牛角尖,陳老夫子可就看不過去了,但見其不屑地撇了下嘴,毫不客氣地譏諷了三爺一把。
“啊,這……”
軍功雖好,可相較於登基爲帝,那卻是差得太遠了些,這一條,三爺倒是拎得清的,只一聽之下,頓時便傻愣在了當場。
“縱使昏庸之君,也斷不會容得爲儲者掌軍,更遑論今上乃聖明之君也,他人皆可爲帥,獨獨與王爺有關者皆不在其列!”
對於三爺的魯鈍,陳老夫子雖已是習慣了的,可一見其這麼般德性,還是忍不住來氣,只是氣歸氣,道理還是得講個分明,沒奈何,只能是耐心地解釋了一句道。
“呼……,小王明白了,罷了,那就這麼着也好,只是何人爲帥乃是大事,終歸須得心中有數才成,且不知二位先生可有甚見教否?”
陳老夫子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三爺自不會聽不懂,原本熾熱無比的心頓時便冷卻了下來,長出了口氣之後,這便轉開了話題。
“此乃天大之功勞也,王爺不爭,八爺與四爺卻是一準會強爭,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八爺那頭推出來的人選必是十四爺無疑,至於四爺麼,或許會薦被圈了的十三爺爲帥,這二者必有一場狠鬥。”
眼瞅着三爺終於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一衆人等雖都無甚表情,可實際上心裡頭卻是全都暗自鬆了口氣,至於說到何人爲帥麼,弘晴雖是有了主意,卻並不想急着說出,而陳老夫子麼,卻是無可無不可之態度,倒是李敏銓最爲放鬆,笑着便解說了一番。
“嗯,那倒是,只是此二位怕都不是最佳人選罷?”
三爺雖是息了出面爭奪的心,可要他坐看這麼場大功勞落到兩位競爭對手的手心裡,卻依舊有着極大的不甘,雖不曾明說,可問話的語調裡卻已是將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那便是三爺不願讓老十三與老十四去取這麼份功勞,打算另保中立者爲帥。
“父王明鑑,此番出征之主力乃八旗子弟,若非阿哥出馬,恐難壓服諸般人等,皇瑪法若是決議出征,必從阿哥中定帥無疑,兩權相較之下,兒臣以爲當力保十三叔爲上。”
弘晴對三爺實在是太瞭解了,三爺這等言語一出,弘晴立馬便猜到了三爺心中的打算,自是不肯讓三爺胡亂行了去,這便緊趕着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老十三?晴兒爲何這般說法?”
一聽弘晴這般建議,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了看弘晴,眉頭一揚,有些個不悅地發問道。
“回父王的話,十四叔久在兵部,威望已立,所缺者,軍功也,若是讓其得了手,將來必成大患,此不可不防,再,十三叔眼下正遭厄難,能解救其於水火,本就是恩德之事,十三叔其人個性雖執拗,卻是知恩圖報之輩,此際與其滴水,將來或可得涌泉,且,孩兒這大半年來沒少私下去探訪十三叔,與其已是有了約定,若是其脫了此厄,當不會再與四叔爲伍也。”
弘晴心中早已算計,哪怕三爺再如何不悅,他都不可能改變初衷,這便細細地將道理解說了一番。
“約定?唔……”
三爺這段時日倒是沒怎麼留意弘晴的行蹤,自是不清楚弘晴與十三爺之間的交往,此際聽得弘晴這般解釋,心下里其實是不放心得很,沒旁的,老十三與四爺之間的感情可不是一天兩天培養起來的,三爺自是不相信這所謂的約定能有多少的束縛力,只是見弘晴說得如此肯定,三爺一時間也不好明着反對,這便眉頭一皺,再次擺出了副沉吟之狀。
“父王放心,孩兒自也不信這等約定能有多大的約束力,不過麼,孩兒卻另有個計較,這麼說罷,此番即將組建之水師乃是以廣東水師提督衙門出面掌總,那孫明緒、孫提督雖非孩兒門下奴才,卻是孩兒一手推舉上去的,說起來算是孩兒的人,而抽調的諸多水手也大體是孩兒名下航海學校之出身,這麼支水師,並非他人輕易可收買了去的,至於東征軍主力麼,盡皆是我八旗子弟,沒有皇命,怕是誰也別想獨斷了去的,此戰過後,十三叔固然可得大功,卻斷然再接着掌軍,被調回京中乃遲早的事兒,真到那時,無兵可用之下,十三叔就算再勇,又能有甚大作爲哉?”
三爺的沉吟架勢一出,弘晴心中當真有些個哭笑不得,沒法子,也就只能細細地將內裡之蹊蹺盡皆道了出來。
“王爺明鑑,屬下以爲小王爺所言乃正理也,相較於十四阿哥的野心勃勃,十三阿哥顯然要可信得多,王爺能盡釋前嫌地一力保舉十三阿哥,就算不能收其心,也必可在四爺心中埋下根刺,假以時日,攏十三阿哥爲用,亦不是難事,故,屬下以爲可行。”
李敏銓自是清楚三爺擔心的是養虎爲患,本就想着進諫一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表現,就被弘晴搶了先,他自是不敢跟弘晴爭功,不過麼,出言附和上一番卻是無礙。
“嗯,夫子,您看如何?”
有了弘晴這麼番解釋,三爺心中的不安自是減低了不少,不過麼,卻還是沒急着下個決斷,而是慎重地將問題又拋給了陳老夫子。
“若是陸上征戰,誰人都爭不過十四阿哥,可今番乃是遠征海外,十三爺爲帥亦無不可之處,若是陛下決之,或都兩可罷,王爺推上一把,事必成矣。”
陳老夫子的眼光可不是李敏銓能比的,幾句話便已點明瞭一個事實,那便是三爺不保舉十三爺的話,只會平白便宜了十四爺。
“嗯,也罷,那就這麼定了,後日早朝之際,本王當力保十三弟掛帥出征!”
三爺到底不是蠢人,陳老夫子這麼一提點,他已是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自也就不再多猶豫,緊趕着便下定了決心。“父王英明,孩兒自當附爲驥尾。”這一聽三爺總算是有了決斷,弘晴緊繃着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趕忙出言稱頌了一把,實則麼,心裡頭卻是暗歎不已,不容易啊,費了這麼多的口舌,總算是將事情辦了下來,至於最終是成還是不成,那還須得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