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瑪法的話,依孫兒看來,此戰雖是必勝之局,然,大勝與慘勝卻是截然不同之結果,究其根本便在何人爲帥上,若是陸戰之道,十四叔天下間少有對手,只是此番遠征不止陸戰,海戰之關鍵更在陸戰之上,唯有先破了倭國的水師與炮臺,方纔能確保我遠征大軍順利登陸,正因爲此,孫兒以爲十三叔爲帥或更合適些。”
弘晴並未急着回答老爺子的問話,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謹慎地將老十三推出來跟老十四打擂臺。
“嗡……”
弘晴此語一出,滿廣場的朝臣們頓時便亂議了起來,沒旁的,誰都知曉其原本是四爺的人,先前三爺還跟四爺當庭激辯不休呢,這會兒弘晴居然舉薦老十三爲帥,衆人自不免都有些糊塗了,再說了,老十三被圈養已是三年餘,到如今都還看不出啥時是個頭,讓其出馬爲帥,也未免太過兒戲了些不是?
“弘晴,此乃御前,爾休要胡言,十三弟早已圈禁,豈可爲帥!”
十爺就是個暴脾氣,這一聽弘晴當庭舉薦老十三,當場就火了,面色一沉,不管不顧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十弟這話說得好,君前豈能戲言,晴侄如此胡爲怕不是耍的,慎言,慎言啊。”
老十話音剛落,老九已是陰測測地從旁附和了一把,一唱一和地擠兌着弘晴。
“夠了!”
老爺子顯然對九、十兩位阿哥的一唱一和極爲的不滿,這便一皺眉,不耐地斷喝了一聲,而後,也沒管兩位阿哥的臉色有多難看,雙眼銳利如刀般地凝視着弘晴,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發問道:“晴兒此言何意,嗯?”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以爲您問的是何人爲帥,孫兒自是照實作了答,至於旁人是何看法,那與孫兒無關。”
別看老爺子這話問得寒意十足,可弘晴卻是一點都不擔心,沒旁的,只因弘晴已然看出老爺子其實並不打算將帥位交給老十四,既如此,弘晴提議老十三爲帥也沒啥不可以之說。
“照實?怎個照實法,眹倒是好奇得很,說說看。”
弘晴這麼句回話顯然有些強硬,不過麼,老爺子卻並未動氣,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接着往下問道。
“好叫皇瑪法得知,孫兒自幼習武,對兵法也頗有興趣,只是苦於無人指點,進展始終不大,遂將主意打到了十三叔的身上,自前年起,便沒少私下拜訪十三叔,承蒙十三叔不棄,受益匪淺,始知十三叔無愧知兵阿哥之名,不止陸戰在行,海戰也頗有見地,孫兒沒少與十三叔兵棋推演,惜乎勝績幾無,實是慚愧。”
既是打算推薦老十三,該如何解說老十三之能自然也就是關鍵之所在,對此,弘晴自是早就有了腹案,此際說將出來,自也就坦然無比。
“皇阿瑪明鑑,十三弟乃是被圈之人,照朝例,任何人不得私相探訪,若有違者,當以連坐論處,今弘晴知法犯法,當罪加一等!”
老十對弘晴的怨念深如海,每每都想着幹倒弘晴,可惜一直以來吃虧的總是他自己,這會兒一聽弘晴自承常去私訪老十三,登時便來了精神,不等老爺子有所表示,他已是一個刁狀告了上去。
“皇阿瑪,十弟斯言甚是,朝廷自有法度,豈能如此胡爲,兒臣以爲弘晴此舉大爲不妥,有藐視朝綱之嫌,須得有所處罰纔是。”
難得弘晴自承罪過,老九當然也不肯放過這等打擊弘晴的良機,這便緊跟着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爲敦郡王所言甚是,似此等藐視國法朝綱之惡行,斷不可輕縱了去!”
“陛下,晴貝勒身爲天家子弟,又是朝廷大員,卻做下此等非法無禮之事,其心叵測,其行也惡,實大違律法,當嚴懲。”
“陛下,按我大清律法,知法犯法者當罪加一等,晴貝勒此舉斷不可輕縱!”
……
有了九、十兩位阿哥的帶頭,早就看弘晴不爽的納蘭揆敘等人自是不會放過這等落井下石的大好機會,亂哄哄地便一致彈劾了起來,大有一舉將弘晴置於死地之架勢。
“晴兒,爾對此可有甚解釋麼,嗯?”
一衆人等嚷嚷得倒是兇狠,不過麼,老爺子卻並未因之所動,僅僅只是默默地聽着,直到衆人的嚷聲消停了下來之後,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弘晴,帶着股幸災樂禍之意味地吭了一聲道。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去看望十三叔一者是親情使然,二來也只是想學些兵法,並無其它想法,此事於律法確是有違,孫兒不敢否認,然,若可爲國舉薦一帥才,確保我遠征東瀛之大勝,孫兒縱使受罰,也心甘情願。”
弘晴很是光棍地認了罪,沒旁的,此番整蠱出遠征一事,本就大違老爺子的本意,原就逃不過一頓板子,索性認了罪,讓老爺子有個發泄的藉口也好,也省得被老爺子秋後算總賬。
“爾既是認了罪,那眹便須得處罰於爾,唔,眹便罰你一年之俸,退了朝,爾自去宗人府,莊親王欲如何罰爾,眹一概不管,爾可服氣?”
老爺子這回可是真打算給弘晴一點教訓了,這便當庭給出了處罰結果。
“謝皇瑪法隆恩,孫兒不敢有異議。”
一聽這麼個處罰結果,弘晴的頭皮不禁爲之一麻,沒旁的,那罰俸一年倒是小事,就那麼八千多兩的銀子,弘晴還真就看不上眼,可去宗人府認罰麼,卻不是那麼好耍的,要知道莊親王可是個不講情面的主兒,當初老十六犯在其手上,可是被打得臥牀數月不起的,弘晴與莊親王素來無甚交情可言,自不敢奢望這位鐵面親王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問題是老爺子金口已開,弘晴就算心中再苦,那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認了去。
“嗯,那便好,爾先前言及工部新火器頗多,又說老十三擅海戰,眹皆未親眼所見,就不作評述了,這樣罷,給爾三天時間,將工部所有新火器備齊,就在南海子試演,眹倒要看看這火器到底有多神奇,另,傳眹旨意,着宗人府三日後將老十三一併帶到南海子!”
這一見弘晴面色發苦,老爺子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不過麼,卻並未再苛責弘晴,而是轉而說起了正事,連下了兩道詔書之後,便即起了身,緩步轉回乾清門裡去了。
“散朝!”
老爺子這麼一走,朝議自是告了個段落,侍候在門前的秦無庸趕忙高呼了一聲,領着一衆宦官宮女們急匆匆地便追着老爺子的背影去了。
“晴兒,可須阿瑪陪你去一趟?”
朝既散,一衆朝臣們自是不敢再在乾清門前多耽擱,三三兩兩地便就此散了去,三爺卻是沒動,緩步行到了弘晴身前,頗爲擔憂地問了一句道。
“父王,孩兒自做的事自受了去,您且請先回好了。”
三爺雖是長袖善舞,可跟宗人府那幫閒極無聊的宗室子弟們也一樣沒太大的交情,他去與不去,作用都不大,再說了,弘晴也不願自個兒受罰的形象落在三爺的眼中,這便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地拒絕了三爺的好意。
“也好,你且先在此候着,阿瑪這就去後宮求皇阿瑪法外施恩。”
弘晴對於三爺來說,並不僅僅只是長子,還是最重要的臂助,自是不願看到弘晴有甚損傷,這便咬了咬牙,交待了一句之後,疾步便向乾清宮方向趕了去。
法外施恩?嘿,老爺子要是肯法外施恩,那就不會讓咱去宗人府報道了,得,這回咱的小屁股看來是要保不住了!
對於三爺的面聖舉動,弘晴雖不曾阻止,可也沒抱甚希望,概因老爺子這就是要拿弘晴出氣,又怎可能會給三爺面子,在弘晴看來,三爺此去除了碰一鼻子灰之外,怕是啥也得不到,與其等在此處讓人看笑話,倒不若光棍一些,把該領的板子領了也就是了,一念及此,弘晴並未留在原地,而是緩步便向宮門方向行了去。
“晴哥兒,你總算是出來了!”
乾清門離着天安門並不算遠,只是弘晴心思重,走得便慢,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方纔從天安門裡逛蕩了出來,正打算向不遠處的天安門行將過去,卻見門旁閃出了兩人,一左一右地將弘晴夾在了中間,赫然是老十五哥倆個到了。
“嗯,十五叔,十六叔,你們倆這是……”
這一見是老十五兄弟倆冒了出來,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這哥倆可沒上朝的資格,往常但凡早朝,這哥倆可是一準貓“麒麟商號”去了,眼下居然會堵在天安門前,還真令弘晴有些個犯迷糊的。
“嘿,爺要是不來,晴哥兒的小屁股怕就要保不住嘍。”
老十六就是個好笑鬧的主兒,壓根兒就沒管場合不場合的,哈哈大笑着便調侃了弘晴一句道。
“嗯?”
一聽老十六這話說得蹊蹺,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雖不曾發問,可望向老十六的眼神裡卻已滿是不加掩飾的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