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夢念島,臨海邊。
一座小山丘處。
此刻,葉涼、上官璃以及璇兒等人,皆站於此山丘之上,靜靜的凝看着那,眼前的兩座墓碑,似以懷念、拜祭。
而在他們的身後、周遭,則站滿了那素縞繞臂,或手持喪幡,或腰持寒刃的血策軍將士,那模樣好似守靈於此二座墓碑,又好似送別於墓中英靈。
英絕、蕭涼。
“當初,閣主離去,柯守義等人還未來襲殺我等的那兩天...”
璇兒站於那墓碑前,凝望着其中一座,可有林悅琪之名的墓碑,眸起哀涼:“悅琪,便時常到海邊看...”
“她說,她是在海邊遇到的閣主,所以她要在海邊等,或許,下一刻,她就又能看到那遍體鱗傷,需她照顧、救治的閣主,回來了。”
她說着,清眸含淚的苦澀而笑。
“這傻丫頭...”葉涼眼眸微潤。
他知道,這期盼,並無半點壞念,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對他的思念,那純澈的思念,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思念。
“是啊,她的確,挺傻的。”
璇兒望着那墓碑,苦澀哭笑:“當初,我等躲藏,她除了時而到各處的海邊,去遙遙靜觀外,她便一直苦修...”
她玉面淚痕,開始肆虐,道:“她說,她要努力,努力爲柳奶奶報仇,努力成爲一個強大的修玄者,好追隨閣主的腳步,好以後能幫到閣主...”
“不再讓閣主,一個人。”
林悅琪雖弱,但她卻是真正的心繫於葉涼,心疼於他。
她於他,雖非至親,卻勝過萬千至親。
聞言,葉涼那溼潤的眼眸裡,似是看得了林悅琪的身影,於墓前浮現:
清風下,林悅琪睜着那寶石般,熠熠生輝的黑亮眸子,鵝軟石般的嬌俏臉蛋上,掛着笑意,於他言道:“咯咯,葉涼哥哥,你回來了...”
“悅琪,等你好久了呢...”
她揮舞着手中輕劍,於他輕笑:“你看,悅琪現在也很厲害了呢,以後可以保護你了呢。”
“是啊,傻丫頭,你...”葉涼看着眼前,那青絲於風中輕飄,長裙輕蕩,輕靈稚氣的林悅琪,含淚而笑:“可以保護我了呢。”
於他之語,林悅琪似彷如未聞般,揮舞着那輕劍,純澈心語:“葉涼哥哥,你放心,悅琪以後會刻苦修煉,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傷害的。”
“傻丫頭,夠了,已經夠了。”葉涼眸帶淚,朦朧而望的伸過手,似欲去揉她的蔥首,呢喃而語:“你可以,休息了,接下去,把一切交給葉涼哥,好不好。”
“不行呢。”
林悅琪似倔強道:“奶奶曾說過,強者的路,很孤單,所以悅琪,纔不要讓葉涼哥哥,一個人努力,一個人走呢。”
“我也一定要很努力,追隨葉涼哥哥的腳步,與葉涼共行,才行。”
她於葉涼輕靈一笑後,迴轉過身,向着那遠方天際跑去,邊跑,邊笑語道:“所以,葉涼哥,我會等你回來的,那麼,你也一定要等悅琪...”
“等着悅琪變強,等着悅琪來陪你共走這,孤單的強者之路...”
她跑着清美的倩影,終是如往事煙雲般,消散於空,消失於世間...
‘啪嗒...’
葉涼眼看得林悅琪的那虛影,消失於天地之間,那翻滾於眸的淚水,終是不爭氣的,於他的眼眸之中流淌而出,滴落於地。
滴於那青草之上,似以寄哀思。
“好...”
葉涼含淚望着她消失之地,擡起的手,久久不落的呢喃吐語:“葉涼哥,一定...等你...”
“等你回來,再煮一壺藥,救葉涼哥,等你回來,醫好葉涼哥,與葉涼哥餘生共行...”
他說着,心中滿是悲慼、愁楚。
“小涼。”
上官璃看得葉涼那悲泣的模樣,終是未能忍住,上前遞過一塊巾帕:“逝者已矣,你不要太過沉浸於悲痛之中了,畢竟...”
“眼下,還有許多事,等着你去做。”
她知曉,葉涼的性子,若非真的很悲傷,如今的他,是絕不會落淚的,所以,她不願葉涼沉浸於此傷痛之中,只能出此言,以讓葉涼轉移注意力。
“是啊,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葉涼感慨着,以玄力騰散面頰淚水後,緩了緩心緒道:“單猛,按照璇兒所言,假玄天的位置、情況,可有查探清楚。”
“將軍放心,已然都查清楚了。”
那站於一旁的單猛,踏步而出,恭敬拱手:“柯守義等人,的確就在海對岸,懷陵古洲的紅楓界域內,且所有人,皆在閣內,並未有人遠行、離去。”
懷陵古洲,不同於祁涯道洲、虛清神洲這等玄洲,其佔地遠比這些洲大不說,且還有着不少強者坐鎮。
其掌控懷陵古洲的府靈帝君,將整個懷陵古洲分成了十六處界域,每一座界域都有着強大的神皇鎮守。
而這紅楓界域,便是其中一處。
“好。”
葉涼點了點頭:“我讓你等準備的棺木,可有備好。”
“連夜趕製,二百八十五副鐵棺,已全部備好。”奇玄踏步而出,拱手道。
“嗯。”
葉涼輕應一語,他轉過身,看向那將中間讓出一條大道,整齊站立於兩旁的將士,語調平而穩:“我知曉,懷陵古洲與九江王府、與天峻玄洲交惡...”
“其中,尤以這紅楓界域的坐鎮者,府靈帝君的第十三女,燕紅婉,最爲突出,所以此去,或將是亡命險途...”
他取過一旁,一名將領捧過來的酒碗,道:“爾等願與涼,共涉此險,涼心中感激,僅以此酒,敬諸位。”
“望你等,能與涼。同去、同歸!”
此次,爲了可擒殺柯守義等人,不放跑一人,葉涼等人發兵,並未直接知會紅楓界域之人。
而是打算,發兵的途中,再派人前去告知燕紅婉,他們是爲肅清禍亂天峻玄洲,由天峻玄洲逃出的賊寇。
如此一來,他們便能保證,率先且第一時間,兵至假玄天,屠滅柯守義等人,但同樣的,他們或會因此舉,引起燕紅婉的不滿。
屆時,若燕紅婉能夠仁善、理解,那還好說,若不能,那必然危險。所以葉涼才說,此次爲亡命險途。
當然葉涼不是未說過,就己方蘇恆清、淺笙等人去,只是諸將不允,他亦只能冒險,與諸將共行了。
“我等願與將軍,同去同歸!”
那諸將紛紛震聲道。
“好。”
葉涼氣勢微騰,眸透銳芒,平靜吐語:“讓吾輩將領,同去,同歸!”
話落,他直接仰頭,飲下了那烈酒。
隨着他的飲酒,那四方將士,在龍酆、奇玄等人的帶領下,皆是手拿酒碗,豪邁的仰頭飲下了這,英魂酒!
以做好,赴死的準備。
‘噹啷...’
待得他們盡皆飲完,奇玄猛地將手中酒碗,扔於地間,震聲道:“將軍百戰死,將士復來歸,不求榮華生,但求裹屍還!”
他傲然環視諸將。道:“爾等,可怕死!?”
噹啷...
聽得此語,其中一名副將,將手中酒碗,摔碎於地,以示己心的齊語道:“我等不懼死,只願隨葉將軍,拋血於沙場,揚血策英名!”
有了他的帶頭,其餘將士紛紛將手中酒碗,摔碎於地,震聲喝語:“戰沙場,揚威名!!”
看得這一幕,葉涼點了點頭,以令諸將,靜下後,他迴轉過身,看向那林悅琪的墓碑,似如親哥哥般,溫柔囑咐道:“悅琪,葉涼哥得走了...”
“接下去,你便在此地,好好與柳老待着,等我回來,知道麼。”
他說着,將一柄輕劍,似以守護於林悅琪般,插在墓碑旁後,又取過一杯,只飄着一片綠葉,寓意深長的茶杯,蹲身放於墓碑前。
似以告別。
如此靜蹲了良久,葉涼終是緩緩起身,並面容看似平靜,實則透散着無雙殺意的,順着那將士所讓出的大道,踏步而去。
隨着他的踏出,那本站於葉涼身側的煙凝,直接轉過身,震語道:“風起、送靈!”
聞言,那道路兩旁手持喪幡的將士,紛紛將那喪幡上的白布一揚,以令得那白布隨着海風,漫天飄蕩。
似以送林悅琪離去,祭奠其英靈。
“呼...”
那一刻,喪幡揚,諸將皆震身,震得那甲冑摩挲,祭魂之意,於那‘風起、送靈’之音中,飄蕩於八方...
久久不息。
那一瞬,葉涼任憑海風拂身的,穿過諸將,踏步朝前而行,那風聲呼嘯間,隱約的,他似聽得了背後墓碑,傳來的輕靈笑語...
那一語:好的,葉涼哥哥。
悅琪,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