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刻,萬里迢迢擎皇宮處。
一座佔地極大,頗爲寬廣透闊,雖不顯華貴卻清幽仙韻的別院之中,正有着兩道身影,於那涼亭之中靜坐。
或是飲茶清談,或是舉眸觀那悠悠飄雪,倒是怡然清靜。
整座別院,無論是那白玉地間,還是那玲瓏獸騰勾勒的屋檐各處,亦或是那假山小湖,皆是皚皚白雪輕覆,使得這別院尤爲仙凝靜美。
而在這二人的茶霧渺渺,檀口清霧的暖意下,卻又不失人間生機。
倒是一幅別樣美景。
“按你這麼說,那葉帝葉南天並未死?”顏澈安靜輕泡着那渺渺清茶。
“若從那地圖上所示,或許的確是未死,只是被鎮壓於那地圖之處,不過...”
白洛水黛眉微蹙,話鋒微轉:“我總覺得,此次行事太過順利了。”
由於歸來後,她帶於身邊的婢女,多是溫銀沾安排的洛水門心腹,所以守護的婢女支開倒是挺簡單的,可是除此以外,其它的事,她依舊覺得太過順利了。
順利的輕易,順利的有些詭異。
“的確。”顏澈將那飄散着渺渺清霧的茶杯放於一旁,拿出那白洛水手繪的圖紙,細觀吐語:“從守軍半點不攔阻,到尋出密室,發現此圖...”
“一切都順利的有些詭異了,而且...”
他回憶着當天葉擎天到得清元殿的種種表現,清潤如仙的完美面頰,透出一縷深思:“當天他看似焦急,可是我能感受的出,那焦急並非是發自肺腑的焦急。”
“而是一種,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控的假意所急,雖然這種假意,他藏的極深,但是我還是感覺出來了。”
“那麼說來,這一切,當真是有問題了。”白洛水思肘一語後。
她輕擡螓首,看向顏澈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有察出何?”
“沒了。”
顏澈清澈的深眸,透着點點波瀾:“葉擎天此人看似平和簡樸,實則深詭多變,難以輕測,當時,我怕拖沓他太久,會引起他的懷疑,便隨他入清元殿,尋你去了。”
兩名絕世人物相‘鬥’,那當真是任何細節都得把控得當,否則,便是真正的一子錯滿盤皆輸。
一語至此,他拿起那清茶,輕呷了口,看向凝神思肘的白洛水:“你有無發現什麼問題?”
“別的問題,倒未察覺出,只是覺得,此次太過順利,而且...”白洛水黛眉微蹙:“他防備的手段,似乎有些太過簡單了。”
“嗯,無半點困人、傷人的機關,僅就一張薄物,來察會否有人入得密室,這手段的確簡單了。”顏澈點首道:“至少於他擎皇來說,有些簡單了。”
當天葉擎天入屋之時,看到的只是早已有覺的退出密室,來到桌案前,翻閱普通卷軸,提筆以替葉擎天寫下自身見解,看似替其分憂的白洛水。
並未察覺出什麼不妥,甚至連那張薄物,都被察覺的白洛水,重歸於原處,一切都是那般的完美無異。
而這一切,白洛水出來後都有告訴於顏澈,所以,顏澈亦盡皆知曉。
“如此看來,這一份地圖,極有可能是葉擎天故意設下的圈套了。”白洛水心思清明,粉脣輕啓。
“嗯。”
顏澈輕吐語:“雖然,你歸來好,表現的極好,未露出半點馬腳,而事情我亦安排妥當,他們查不出什麼,可越完美,越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再加上你又非一開始就落於葉擎天手中,而是消失了將近一載,才由我帶回,葉擎天心生懷疑,想探個究竟,亦是極有可能的。”
“雖然我亦這般想,可是...”白洛水投眸於那圖紙之上,蹙眉道:“我怕萬一此事是真的,那我便錯事了救出涼兒父親的機會。”
顏澈肅然道:“這便是葉擎天的高明之處,拋出的誘餌,實在太過惑人,讓我等縱使懷疑是假,都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聞言,白洛水那清寒的玉面,透出縷縷堅毅:“不論如何,此事與涼兒之父有關,縱使龍潭虎穴,我都要去闖一闖,替涼兒將其父救出。”
“唉,凡事與他有關之事,你便會失去素日的聰靈、理智。”
感慨一語,顏澈那如畫如仙的面頰,透出幾分肅然之色道:“此事,你讓我再思肘幾日,待我思肘個兩全之策,再行營救。”
他看向白洛水囑咐,道:“不過,你需得謹記,此次之事,若是真的那最好,若是假的,那類似這次的主動出擊之事,不可再出現。”
“我等必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以不變應萬變,以不動化萬動,否則...”
他神色難得顯出人世肅然:“縱使你百般不願,我亦要將你強行帶離擎皇宮。”
要知道,此次他們面對的,很可能就是連葉帝葉南天都可害得的對手,於這等對手,若有半點失足,便極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在這等危險境況下,他怎能放心,讓白洛水一次次的主動去冒險?
縱使是此次主動以查,都非他顏澈答允,而是白洛水因憂葉涼之事,欲替葉涼分憂的強行爲之。
想來若非他偏袒白洛水,拿她無法,以他素日裡的性子,早便行攔阻之事了。
畢竟,此事危險過大,且他們又身處‘敵方大營’,危機四伏,再加上此次回來纔沒多久,那被發現,導致身處險境的機率太高了。
“也好。”
破天荒的應允,白洛水似並未考慮半點離開擎皇宮之事的思肘道:“若此事當真是假,那便安靜一段時日,或許,安安靜靜,不引葉擎天的注意。”
“更能讓得他放鬆警惕,露出馬腳,以被我查出線索。”
一語至此,她那琉璃般的美眸裡,泛起點點波瀾:“我倒希望,此事是真的。”
因爲,她清楚,一旦此事是真,那當年真相便可揭露,且他們這一方多了葉南天這一助力,必將實力大增。
那對抗琴沁口中所言的神秘勢力,便更加穩操勝券。
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所繫的葉涼,知曉其父未死的消息,會很高興。
“你終究還是隻心繫於他,而未考慮過自身安危半點。”
顏澈聽着白洛水那凡事以留在擎皇宮查真相爲主,而半點不顧自身的言語,心頭波瀾一語後。
他那清澈的深眸,泛起點點波瀾:總之,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出事,若有必要,縱使你恨我一生,我亦要將你帶離於此,以護你周全。
可以說,顏澈擔心的至始至終是白洛水的安危,考慮的出發點,亦是從白洛水安危考慮,至於當年大事,他倒是半點不在乎。
心緒於此,他似想起什麼,看向白洛水道:“對了,聽說你答應和葉擎天,一載後的訂親宴了?”
“嗯。”白洛水拿起茶杯的手微頓後。
她緩緩起身,側轉而過,望着那涼亭外,院內的雪景,道:“當時葉擎天來尋我談此事,我不想讓他多生疑心,便答允了他。”
在她看來,答允葉擎天可在一定程度上,化解當時可能的危機,打消葉擎天的防備。且還可拉近與葉擎天的距離,讓葉擎天更加信任自己,得以接觸到更多之事。
如此種種思肘下,她才假意答允。
“其實,你終究還是爲了他。”
似能知曉白洛水所想,顏澈感慨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他...”
“離開棘獸域,重踏玄途了。”
咔嚓...
聞言,白洛水手中茶杯陡然未握緊,摔落於地間,碎片帶着那茶水,濺灑了一地。
染溼了她的素紗裙襬。
緊接着,她素來平靜的琉璃清眸,泛起縷縷波瀾的望着那茫茫飄雪,雖極力壓制心中激盪,可聲音依舊與那美眸一般,止不住的輕顫,道:“你說,涼兒他...”
“回北涼了?”
“嗯。”
顏澈緩緩起身,替其批上一件絨毛大氅,道:“回了。”
“那他...”白洛水心緒微亂,吐語而問:“恢復記憶了麼?”
唉...
顏澈心頭不忍一嘆後,他並未隱瞞的說道:“據傳回的消息,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獨獨未復你的記憶。”
“他終究,還是忘了我...忘了我...”
雖明明是早有預料之事,可是當白洛水親耳所聽之時,她卻依舊止不住的心如刀割。
“好了,我相信,他會記起你的。”顏澈勸語關心:“外面天涼,還是回屋吧。”
於他之語,白洛水神色迷離的側頭看了眼身後的大氅,似憶起了往昔與葉涼的點點滴滴,自顧自的呢喃道:“若是以前,他亦會這般替我披衣...”
“這般憂我身涼...”
呢喃於此,她迴轉螓首,玉腳輕踏,踏着那盈盈步履,來到那院落中央,望着那茫茫白雪,憶着葉涼於銀裝素裹的北竹院時,於她許下的承諾,清眸微騰霧:“涼兒...”
“你可還記得,當初於北涼之時,你於爲師許下的承諾,那十載之期,踏宮搶親,帶着那漫天白玫瑰,來迎娶爲師的承諾...”
她現在怕了,真的怕了,怕他從此再也想不起她,以至那成親之日,真相未明,她只能於天下人的面,嫁於葉擎天。
她怕此生無緣,再難相見,她怕他的人生中,再無白洛水,她怕...
她怕的,太多太多...
或許,世間只有寥寥幾人明,她雖貴爲彼河神尊,蒼生拜伏,可於葉涼的面前,她只是一名怕失去他的柔弱女子罷了。
心緒於此,白洛水輕揚螓首,任憑那急促的雪子,撲打於面,清霧翻騰於眸:“爲何,爲何當初我不能自私些,放棄此法,自私的留於你的身邊,就此於你終老一生。”
“哪怕你失憶,亦如此終老相伴一生。”
“你做不到的,洛水。”顏澈不知何時踏至其身旁,染了一路的雪腳印。
他知曉她,於葉涼之事,她真的做不到不助。
“是啊,做不到...我做不到...”
白洛水那雪白的玉面之上,晶瑩剔透的淚水,順着玉面滑落而下,滴落於那雪地之上,浸染了那雪,顫聲而語:“可是...”
“我亦做不到,就此讓他這般忘記我,忘記我...”
她揚着那螓首,美眸閉起,任憑那滾滾清淚,順淚滑落,心緒潮涌:“涼兒,爲師後悔了,爲師真的不想你,忘了我...”
“真的不想...”
白洛水本以爲離了葉涼,便可深藏去這段心傷,這段相思難捨,可惜當得她聽得他的消息時,她的這一切努力,瞬間付之一炬。
她終究‘鬥’不過,葉涼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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