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山風吹,茶葉搖,茶女之心瑟瑟苦。
玉手停頓於那茶葉之上不知多久,茶女強按下心頭波瀾,以玄力換音,邊彎腰繼續採茶,邊背對着葉涼等人,悠悠回語:“山野苦茶,尋常粗鄙泡法,並無奇特之處。”
“公子過譽了。”
那清幽之語,透着幾分生冷,幾分清拒。
“這聲音...”
葉涼嘴角露出一縷苦澀,淡淡搖頭: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
剛纔的那一瞬,他看得采茶女的背影,在一瞬,還以爲自己看到了周薇,可當得他聽得那採茶女的聲音之時,他纔是‘知曉’,這一切都僅是他的錯覺罷了。
“這背影,與薇兒很像吧。”
陡然的悠悠之語響起,葉蓿凝不知何時踏至他的身旁,在他的注目下,側首朝着那採茶女望去,呢喃道:“若非已知薇兒已去,軀已下葬,那我亦差點以爲,這是薇兒了。”
是薇兒,在此地守着北涼,守着北涼的過客,靜待他們的到來。
情繫於此,她轉而看向眼眸泛起幾縷悵然、悲慼的葉涼,溫婉一笑道:“好了,飲口茶,好好休息一下,準備出發吧。”
“嗯。”
葉涼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採茶女的背影,終是未有猶疑的重新回到茶座上,繼續飲茶而去。
他卻未能發現,當得採茶女以異樣之音出語時,那年紀頗小的女娃是想出言的,只是被那清秀聰慧的大些女子,給不露痕跡攔了下來而已。
如此飲茶片許,待得清茶飲畢,葉涼等人終是踏馬而上,準備再踏征途,重新上路。
“若想去看個究竟,那便去看看吧。”葉蓿凝跨馬於葉涼身旁,看着他於馬上凝視着採茶女背影的雙眸,道。
“不用了。”
葉涼搖了搖頭:“她終究不是她。”
旋即,他收回目光,回首凝望着前方,道:“全軍聽令,出發。”
話落,他終是未帶半點猶疑,跨馬前行,帶着那大軍向前行去。
一時間,山道間,馬蹄聲起,旌旗飄揚,大軍緩行而去。
當得那大軍遙遙走遠,那年紀小的馬尾姑娘,纔是香腮輕鼓略顯不滿的看向清秀的女子道:“秀姐,你剛纔爲什麼不讓我說話啊。”
“小姐的茶,明明有着不一樣的泡法,不一般的很。以前過往都是那些不懂茶的粗人,這好不容易遇到個欣賞的大家公子,可能可多賣出些清茶,你倒好竟然不讓我說話。”
她小手叉腰,氣鼓鼓的模樣,可愛至極。
“你個傻丫頭。”
秀姐搖了搖螓首,看向那已然不再採茶,而是遙遙凝望着那大軍的採茶女,道:“你沒看出來,那是小姐有意隱瞞麼?”
“這我倒看出來了,不然小姐就不會改變聲音了。”那馬尾姑娘面露困惑:“我亦在奇怪,爲什麼小姐要不說實話啊。”
“以前的時候,小姐似乎對待來人就算不熱絡,但亦不會這般生冷,且不言真語啊。”
“因爲情。”秀姐凝視着周薇那倩影。
“情?”
那馬尾姑娘面色一變,望向那大軍離去的方向,道:“難道說,剛纔那人,就是小姐每日每夜,于山巔眺望,所思念的那北涼人?”
“或許吧。”
秀姐模棱兩可的說了一語,繼續泡茶。
“啊,既然這樣,那還愣着幹什麼,快追啊。”
馬尾姑娘激動一語,便欲衝出去,將葉涼給追回來,但她還未跑出,另一名着青色長裙,溫潤清美的女子,便一把拉過了她道:“琬兒,不可胡鬧。”
“我沒有胡鬧啊,小姐默默等着他,守着他那麼久,現在好不容易來了,難道不應該相認相見麼?”琬兒道。
“琬兒啊,你還是太小,不懂。”秀姐道。
“哪裡不懂了?”琬兒不解。
秀姐輕搖螓首道:“你以爲,小姐將我等於煙塵之地救出來,除了心善,還有爲何?那是爲了,與我等一樣,拋去昔日舊友摯愛,忘卻前塵一切。”
“否則,以小姐的能力,那與中周王不凡的關係,她想找何舊人替她打理茶攤,找不到?爲什麼偏偏讓我們來?”
這爲的不就是怕遇到今日之局,好不會被熟人認出麼。
“好吧,我懂了,只是...”
琬兒有些心疼的望着那山腰之上,于山風中吹拂的裙襬輕揚,青絲亂飄的採茶女倩影,道:“苦了小姐了。”
有情人,相見不能相認,這該多疼。
山腰間,採茶女癡癡地望着那遠遠行去的浩蕩大軍,望了良久後。
她低垂着下螓首,任憑那清風吹拂起臉頰上的素紗遮物,吹出那玉面上的一縷輕疤,清眸微顫的看向掌心那一片清幽綠葉,粉脣輕動:“葉涼...”
“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啪嗒...
剔透的清淚落於手掌之上,濺起點點水花,她臉面柔情,輕輕吐語:“一定要...”
“平安回來。”
...
戰帖之期,約定最後一日。
南祁皇城,皇宮之中。
此刻,那白玉石板輕鋪,雕欄玉砌輕綴,寬廣諾大的皇宮中央廣場處,正有着一張騰龍刻畫,金雕玉綴的華貴而豪寬的皇座,於那金碧輝煌的巍峨宮殿前。
廣場的臺階之上,輕擺。
而那龍椅之上,此時正坐着一名穿着籌藍點綴的燙金束身龍袍,氣勢沉穩,品貌非凡,華貴而不失天威的中年男子。
若以此地往前觀之,則可將整個廣闊無比的廣場,盡收眼底。
只不過,如今的男子,並未端坐靜觀,而是看似慵懶的依靠於龍座之上,以手肘頂着那扶手,手拖額間,似閉眸休憩。
在他的身旁,則是幾名隨便挑出一個,便頗爲清美的宮女,正在替其輕揉、捶按。
整個廣場,除卻那十步一崗的守衛,以及此刻正安靜肅然的站於兩旁的數名將領,和數名同着華貴龍、鳳長袍,但模樣卻比中年男子,稚嫩不少的男女外。
並無半個來人,甚至連路過的宮女、巡防護衛,都是半點都無。
似是已然接到命令,不可踏入此地一般,令得此地比起往日,顯得那般的寂寥、悽荒。
“舜兒,這到何時了?”男子閉眸,悠悠吐語。
面對他的問語,其中名同着華貴龍袍,眉宇間透着孤傲的青俊男子,踏步而出,對着中年男子,拱手道:“回稟父皇,已然到午時了。”
眼前這靠於龍座之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祁皇莫雲崇,而回語的便是他的四子,莫易舜。
“午時了。”
似疲軟的輕吐一語,莫雲崇連眼眸都懶得睜的慵懶吐語:“在等半刻,若半刻後,那小子還不來,便通知諸君,揮軍攻北涼。”
聞言,那莫易舜剛欲拱手應語,兩旁站立的一名挺鼻薄脣,眸散精光的非凡男子,踏步而出,對着莫雲崇躬身施禮,道:“父皇,如今我南祁皇朝各王侯內亂於此,百廢待興。”
“實在不易在此時再動干戈。”
一語至此,他跪伏下身,對着莫雲崇道:“懇請父皇,以大局着想,收回成命吧。”
“哼,大局?”
莫易舜冷哼道:“莫琰,我看,你是爲你的大局着想吧。”
“莫易舜,你胡說什麼!?”六皇子莫琰面色一變,叱呵道。
“莫琰,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與北涼那小子的勾當,你與他早在多年前,便達下盟約,甚至還派庚天金去救助過那小子。”
莫易舜道:“如今,你口口聲聲讓父皇爲大局放下兵戈,其實根本就是怕你自己,因此而失去一個強大的盟友罷了。”
“莫琰,你!”
“好了。”
沉語打斷二人之語,莫雲崇眉頭微皺,面露不悅:“你二人,成天爲此事於衆文武之前,吵來吵去,難道你二人便不嫌丟人麼?”
“兒臣知錯。”
莫琰和莫易舜紛紛垂首認錯。
“當真是弄得本皇,連小憩的心情都是全無。”
皺眉一語,莫雲崇伸手止了那捶按的衆宮女,眉宇間透出縷縷深藏的煞氣,閉眸吐語道:“來人,傳朕旨意,三軍準備,即刻出發,討伐北涼。”
“誅殺亂臣葉涼!”
似未料到自己的話,非但未能免去戰戈,反倒令得莫雲崇心生厭煩,連半刻都不願再等的直接發兵,莫琰面色一變,急着再度站出:“父皇...”
“夠了!”
莫雲崇似有幾分怒意:“畏首畏尾,懼而不戰,絕非我皇族所爲,我亦再不想聽到,本皇的子女有懼戰之言。”
“違者,斬!”
那話語裡的決絕之意,明顯至極。
“時辰未到,祁皇何必急着發軍,殘殺親子。”
陡然的悠悠之語,於那蒼穹天際,傳蕩而來,驚了衆人。
咻...
緊接着,一道縹緲流光,裹挾着那玄妙金點,從遠處直射而來,無阻無攔的落於這皇宮之中,廣場中央之地。
待得流光散去,一道身着黑色長袍,身形看似單薄,卻透散着灑然無雙之氣,棱角分明的面頰之上,神色淡然飄逸的非凡男子。
亦是顯現而出。
感受於此,那一直端坐於皇座之上,閉眸休憩般的莫雲崇,緩緩睜開那金光內斂,藏芒其中的深邃雙眸,氣息雄渾而威壓蒼生的看向那中央男子,嘴角微翹:“你...”
“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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