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笑道：“母親，您說什麼呀？”
“我說御賜之物啊。 ”展老太君往袖子一掏，砸出來了本紙頁發黃的厚賬本，“正好，在常夫人面前，咱們把話說明白。”她壓根沒提安寧伯夫人，那樣不入流的沒落勳爵之家，她看不在眼裡。
賬本砸出來，葉氏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展老太君冷笑道：“苗苗院子裡的掌事嬤嬤手腳不乾淨，竟然在賬本上動手腳。我看見苗苗屋裡擺着，拿來一看，手法倒還有幾分可圈可點之處，不過真可惜。”
她嗤笑，“當年姜家軍作戰，戰必勝攻必取，運籌帷幄靠的是寧國公，而糧道不絕，靠的全是我展成和的調度！這樣的假賬，在我眼裡，屁都不是！”
目光一轉，展老太君對準葉氏：“裡面那些不翼而飛的嫁妝，大件物什孫嬤嬤一個人可吞不下，那些稍後再說，有些小件東西也統統不在了，我一問，才聽說，竟然是姜荷從苗苗手裡拿走的？”
姜荷拽着帕子，膽戰心驚：“是、是姐姐送我的！”
展老太君沒理她，冷聲對姜苗苗道：“苗苗，你這事的確做得錯了。”
誰也沒想到展老太君會斥責姜苗苗，姜苗苗也瞪大了眼矇蔽了，下意識那手指指着自己鼻子：“啊，我？我怎麼啦？”
葉氏眉頭一鎖，想到了展老太君之前那句“御賜之物”，不詳的感覺油然而生，鼻尖都滲出了細薄汗水。
展老太君喝道：“你那院子看，有你祖父、你爹四處征戰的戰利品，有我和你孃的嫁妝，但是這都不值最重要的，什麼最寶貴？是陛下給你的賞賜！你怎麼敢把御賜之物隨意轉送？這是蔑君大罪！”
蔑君大罪！
姜荷着着實實下了一跳，驚聲叫了起來：“不可能！你，你誑我，怎麼還蔑君大罪了······”
採氏臉都煞白煞白，哆哆嗦嗦一屁股墩在地上，轉頭看見站在身邊的安寧伯夫人，去拽她裙裳邊角：“安寧伯夫人——你跟我說說，這怎麼可能呢。”
安寧伯原本雙手捂住大張的嘴，這下也不幹了，使勁把裙子從採氏手裡拽出來，慌慌張張道：“我不知道！”
屋裡的吵鬧終於引起了外面丫鬟們的注意，院中偏房門口一開，幾個婆子丫鬟探頭探腦看，問道：“夫人，夫人？”猶豫着想要過來。
“都別過來！”
葉氏一聲尖叫，面容陰沉沉得猙獰，“都給我滾回去，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出來，把門都閉好了——還不趕緊滾回去！”
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喘，嗖的把頭縮了回去，門嘭得被閉上。
葉氏轉過頭來，強笑着看展老太君：“母親，您這是說笑吧？”
展老太君冷笑道：“前朝就有明文規定，‘御賜之物不得隨意流通’。我朝照搬的前朝律法，你們這行爲若是被人看見上表彈劾，那就是蔑視君威，全府都要被抄罪的！”
採氏罵罵咧咧尖叫：“怎麼可能這麼嚴重？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送了人家的東西就是送了，再轉送憑什麼要得到人家的認可，就、就算是陛下，也沒這道理啊。”
展老太君終於把目光放在了採氏身上，她的目光肅厲威嚴，厚重駭人，壓的採氏不住畏縮。展老太君不屑道：“那是鄉間小民的民俗，怎能與陛下相比？我可是堂堂一品誥命老太君，曾經多次出入宮廷，你不過一個婢子出身，能懂多少東西？”
她轉頭對姜苗苗嚴厲的道：“你和姜荷快把那些御賜之物收拾好，我要帶你們進宮請罪。”
姜荷猛地跳了起來！
她一指着姜苗苗，高聲叫嚷：“不是我的錯，是姜苗苗！是她給我的，我本來沒想要，是她強行把東西送給我的！”
進宮請罪！一切可都完了，那是要砍頭抄家的，她還沒把姜苗苗的尊榮全都搶過來，她還沒享受過寧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風頭，她還沒有嫁人，怎麼能這樣！
她瑟瑟發抖，快要哭了，急的臉紅脖子粗，“都是姜苗苗的錯，你們要進宮，帶着她去就好了，和我沒有關係，和我能有什麼關係！”
採氏眼睛一轉，頓時明白了姜荷的意思，也急忙衝過來，喊道：“對啊，有罪要找主要犯人吧，你們把姜苗苗抓去就行，是姜苗苗硬塞給荷姐兒的，荷姐兒又沒有主動要。”
採氏推搡着姜荷肩膀，“快去，你快去把東西都拿來，還給姜苗苗，就和你沒有關係啦！”
“對，對！”姜荷一聽，兩隻眼睛立刻亮了，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不顧葉氏在後面叫，推開人撒腿就跑了出去。
御史夫人有些雲裡霧裡，不懂展老太君到底想要做什麼，知道看見姜荷的動作後，才恍然想起什麼，正要開口，往展老太君高深莫測的臉上一看，明白了幾分，脣邊抿着淡淡的笑，不說話了。
葉氏僵沉着臉站着，安寧伯夫人悄悄向她挪了幾步，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那個，雪珍，我剛想起來，我還有事，那我就先走啦？”
葉氏猛地扭頭，死死盯住安寧伯夫人，看得安寧伯夫人心虛不已，哼哼道：“······你別那麼看我，我知道你以前送了我好多東西，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但是現在不一樣啊。”
她的話聲音越來越小，餘音在葉氏狠辣的目光中漸漸消散，看見葉氏沒有絲毫諒解她的意思，安寧伯夫人垂下頭：“誰都知道郡主挺得陛下喜歡的，可我們安寧伯府是落魄舊貴，得罪不起的·····”
“你何必如此明哲保身！”葉氏恨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可是毫無辦法，安寧伯夫人尷尬笑着，正要再說什麼，姜荷已經飛速跑回來了。
她不知上哪裡弄到了一個大木盒子，裡面裝滿了亂糟糟的髮釵珠簪，還有幾個小瓷盒，闖進屋子把盒子往姜苗苗手上一甩：“你拿好了！大件的花瓶屏風貢緞宮綢什麼的，我都讓人給你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