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聲聲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纔開始收拾行李,走的時候隔壁的院門已經落了鎖,她回頭看了一眼,發動車子跟在張承柏的後面去了隔壁鎮子他老舅家。
張承柏老舅今年已經80歲了,下面有3個兒子,兩個女兒,再加上兒媳,女婿,每家的孩子,一進門,烏烏泱泱一羣人。
周聲聲是家裡的獨生子女,加上大伯家的堂哥、小叔家的堂弟和堂妹,也就4個孩子,所以這陣勢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
一旁的張承柏看出她的神情,低聲說道:“你稍微忍忍,吃過午飯我們就走”。
她也只能點點頭,說“好”
心裡卻在想,或許昨天應該答應陳戈去釣小龍蝦。
而陳戈此時卻坐在釣小龍蝦的水庫邊上走神。
黃牙跟雲朵姑娘今日正式以戀人的身份出現,從見面到現在,兩個人的手就沒鬆開過。雲朵帶來的兩個女性朋友,一個坐在了虎哥的旁邊,一個一直在打電話,杆子本來想湊過去,聽到那邊鳥語連篇時,直接巴巴又坐回了一旁唯一形單影離的陳戈身邊。
“哎,戈爺,你說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你說要論長相吧,我也不比黃牙差,而且我還比丫高,對,足足高了3公分”
“不對,是不是黃牙那孫子故意讓雲朵整我,不然爲什麼兩個姑娘每一個搭理我的”他說着,用眼睛瞥了一眼不遠處陪姑娘聊天的虎哥身上“連虎哥都有姑娘主動過去了,真是過分”
“哎,你說到底是爲什麼?”
杆子回頭看他,這才發現,自己叭叭叭說了一堆話,這爺竟然一直都在走神兒。
得了,都白說了,他心裡感覺更委屈了,乾脆丟了釣竿,起身到水庫岸上去了。
那邊洪哥洪嫂還有老陳和老陳媳婦在那邊生活準備材料,看他垂頭喪氣的過來,就問他:“怎麼不跟小姑娘說說話?”
杆子臉上愁雲慘淡,但礙於自尊不好直說,便隨便接了句:“戈爺好像心情不好”
“怎麼了?”老陳媳婦兒問:“不會是最近忙累着了吧?”
杆子擺擺手,直腸子道:“沒,可能是想女人呢”
洪哥洪嫂聞言頓了一下,對視了一下默默的沒接話。
倒是老陳媳婦兒樂呵呵的接了句:“那是好事兒啊,戈子再過個把月可就30了,也該是動動凡心……”
她話未說完,一旁的老陳直接開口攔了她一下,說:“昨天讓你帶的洋蔥和調料放哪兒了?”
“啊,在車裡的後備箱”她拍拍腦袋:“你不說我真要忘了”
老陳說:“那趕緊去拿啊,還等着在車裡烤成菜乾啊!”
“好,知道了”老陳媳婦應了句,擦擦手走了。
杆子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默默的站了會兒,看老陳要走,趕緊轉身跟上又返回水庫去了。
岸邊就只剩了洪哥洪嫂兩個人。
洪嫂看一眼那邊端坐了一上午的背影,輕聲說:“你這會兒把瑤瑤叫來真的好嗎?”
洪哥嘆口氣,說“洪瑤也25了,總這麼拖着也不是事兒,還不如趁機說清楚了”
洪嫂想想,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陳戈因爲完全不在狀態,所以一直捱到中午也就釣了屈指可數的幾隻小龍蝦,中午的餐幾乎全靠虎哥和黃牙倆人的戰鬥力才勉強像個樣子。
洪哥洪嫂早前是開燒烤店的,所以手藝是一等一的好,往年陳戈一個人可以輕鬆戰鬥100只,但今日只吃了幾口涼菜就放下了筷子。
不是他矯情,他只是今天胃疼的難受,昨天周聲聲走後,心情不太好,便一個人收拾了下酒窖,順便給自己開了一小壇酒,也不是爲了借酒澆愁,就是單純的想喝點。
早上起來時胃就隱隱的難受,也沒放在心上,結果吃了點早餐後,又有些不消化了,所以,人也沒啥精神。
洪瑤來的時候,大家都吃得七七八八了,隔着桌子,她的目光輕輕的落在了陳戈的身上。
他情緒不高,側着頭在跟一旁的老陳和虎哥說話,聊些新上的車型之類的,她也聽不懂,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看着他。
陳戈吸引人的地方,並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家世,還有他一皺眉,一低頭所散發出來的獨特的男人氣質,英挺劍眉,銳利黑眸,削薄的脣,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軀,還有他不經意露出的那種低沉的痞笑。
洪哥曾說過:“戈爺年少輕狂的時侯,那可真是個小狼崽子,不過大家就是喜歡他身上的那股勁兒,所以願意跟着他玩兒”
後來,聽說他讀大學時因爲一個哥們跟人打羣架,被記過。又因爲女朋友意外懷孕,而被女朋友家人告到了學校,鬧的不可開交,半路輟了學。最後帶着一個嗷嗷待哺的娃,回到了鎮上。
洪瑤無法想象他那時候的樣子,因爲之前太小還不懂,後來,自己大學實習那年回來鎮上,在鎮子口的修車鋪門口無意中撞見他,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上了他。
但她也知道,陳戈對她真的沒有任何不同,這才讓她最無力。
哥哥打電話讓她過來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你們好好聊聊,如果這次還不行,你也就放下吧”
午飯結束後,大家默契的三三兩兩離開,各自找了草邊趟着聊天去了。
陳戈也起身走到一旁的水庫邊上去抽菸,洪瑤看了他一會兒,才走過去跟了上去。
陳戈看她過來,便順手把手裡的煙掐了,他一向心細,洪瑤真的覺得他很好,說不出的那種好。
但這種心思還沒有在心頭轉上一圈,陳戈就開口掐斷了她的念頭。
“洪瑤”他說:“我這個人什麼樣兒,你哥最清楚,你年紀雖還小,但也是大人了,我就不繞彎子了”
然後他低頭捏了一把旁邊的草葉,“以後就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對不住了,妹子”
他說話的語氣始終平穩淡然,但正是這份波瀾不驚,讓洪瑤的心裡更加難受,因爲他是真的對她沒有任何特殊的情感啊,所以才能如此平和。
不像她,哪怕只是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覺得心跳加快。
低下頭,心口抽痛,但也差不多早就想到了是這樣的結果,還能怎樣呢,她嘆口氣,說:“我都明白,只是還沒轉過彎來,希望,你別討厭我”
陳戈搖搖頭,側頭看她,說:“沒有,我早就應該跟你說清楚的,你以後肯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
洪瑤苦笑,他其實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委婉的,明示暗示的表達過很多次他的想法了,只是她不死心,總不肯放下而已。
“……會有那樣一個人嗎?”洪瑤低聲問,像是自言自語。
陳戈聞聲也沉默了下來,勸別人的話總是信手拈來,但這麼些年,他自己的生活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就像別人無數次問他:“你爲什麼不肯再找個人過呢?”
他一開始真的是帶着端午太疲累,沒什麼心思。後來,慢慢兩個人過慣了,便懶得去接觸和改變。再後來,覺得其實一個人也挺好,清淨自在。
如果擱在從前,他也覺得這些勸說都是空蕩蕩的一句話。但時至今日,他再說出這句話,腦海裡想起的卻是初見周聲聲的場景。
漂亮的女人,男人都會多看兩眼。
但能真的讓人淪陷的,卻是比漂亮更深層的東西。
這種感覺不同於年少輕狂時隨時能飆升起來的荷爾蒙,而更像是一種複雜又純粹的,看不見、摸不着的磁場,你清醒的看着自己慢慢淪陷,無法自拔。
一陣風吹過,帶起水庫的一片溼意。
陳戈終究沒回洪瑤上面的話,只說:“你的人生還很長,而我和你真的沒有任何可能,如果你還執意,那我以後不會再跟洪哥往來了”
與其糾纏不清,不如及時止損。
曾經看到這樣一段話:“你深愛着的人,恰好也深愛着你,這或許是人生中最幸運的是,但又有誰能決定愛或者不愛一個人呢?愛情大概是客觀的,不是一種意識,而是一種感覺,有時來的突然,有時漸漸萌生,但總歸和大腦無關,就像冷熱酸甜一樣,不會因爲思考而改變”。
動心的那方總是要最先妥協,洪霞沒辦法了,她知道他說到做到“那你能不能最後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這些年,你還忘不了端午媽媽嗎?”
“沒有,那些都過去了”
“那你有喜歡的女人了?”
陳戈腦海中閃過周聲聲的身影,默了片刻說:“最後一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對不住了”
遠處雲朵帶來的朋友在用隨身小音箱放歌,隔着水面傳來。
“這是一首簡單的歌
沒有什麼獨特
試着代入我的心事
它那麼幼稚
像個頑皮的孩子
多麼可笑的心事
只剩我還在堅持
誰能看透我的眼睛
讓我能夠不再失明
我要記住你的樣子
像魚記住水的擁抱
像雲在天空中停靠
夜晚的來到
也不會忘了陽光的溫暖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
像魚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夢和煩惱
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
……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
像魚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夢和煩惱
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
只剩自己就好”
一首歌結束,洪霞收了目光,用手指摸了摸腮邊的淚水,站起身來。
“我之前的同學給我在市裡介紹了份工作,我過兩天就要走了”
陳戈回頭,認真的看了她一眼,說:“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