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留不留?
容析元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何碧翎一個人在醫院,有看護,可以不用擔心她,現在棘手的問題是,怎麼安撫尤歌?還有,何家那邊怎麼處理?這件事,是瞞不過何家的,到時候只怕是會掀起不小的風浪。
真是令人無比焦慮,何碧翎幹出的事兒也太離譜的,帶來的後果就是給他人造成巨大的困擾。
容析元在別墅門口就下車了,沈兆將車開進去,而他就在門外邊徘徊着,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好半晌都沒進去。
寂靜的黑夜,從他嘴裡吐出來的白色煙霧就他此刻的煩惱那麼濃郁,想起先前在醫院裡,臨走時還是沒能將“打掉”這兩個字說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將會陷入可怕的糾結中,腦子裡兩股意念在交戰,結果就是會令他越來越傷神。
對於那一晚的事,容析元原本並不會覺得愧對尤歌,因爲當時確實他沒有與何碧翎發生關係,他經受住了酒精的作用和來自異性的誘.惑,這本該是件很值得男人自豪的事……那時他也只以爲何碧翎是喝醉了才失態,更不知道酒裡被她加料了。在那樣危險的時刻他都能控制住自己沒有做出對不起尤歌的事,他憑什麼不能自豪?憑什麼不能在回家之後說他和何碧翎之間沒有發生。
事實是沒有發生,只是他省略了一些不必要講的東西,他希望這件事就此過去,可沒想到何碧翎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現在他說什麼,尤歌都不會信了吧?
此刻容析元的感覺就像是大病一場之後的虛脫,每個細胞都在說着疲憊,更累的是心,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突然自己很敬重的那個女人卻說愛他,還懷了他的孩子……
生活,因此而被打亂,夫妻感情更是受到了嚴峻的考驗,容析元站在家門口,卻是不由得嘆息……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只希望尤歌別太受刺激了。
尤歌已經睡了,容析元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習慣xing地爲她掖掖被角,他看到尤歌的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他心裡一抽……她醒了,只是裝作沒醒麼?
容析元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凝視着眼前這張圓潤的臉蛋,胸口熱乎乎的,呢喃般地說:“對不起……”
輕輕的三個字,卻如千斤沉重,這是容析元第一次說“對不起”,不僅僅是對尤歌而已,而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說。
他的自尊和驕傲使然,所以這三個字,他不會輕易說出口,但這一次卻不同,他是有着萬分的歉意和對尤歌的心疼,無論何碧翎的做法多麼極端,歸根到底是因他這個人而產生的,他知道這是對尤歌的傷害,此刻他只想通過這三個字來略表一下內心的想法。
尤歌還是沒睜開眼睛,但她心裡掀起了巨浪。她的印象中,從未聽容析元說這三個字,就連以前他奪走了寶瑞,他也沒有說過:“對不起”。
可是,尤歌已經身心疲憊,傷痛不曾遠去,傷口還在痛着,一句對不起,已不能化作有效的創可貼。
“我……那晚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她,沒有發生關係的,只不過當時她喝了酒……”容析元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向尤歌講述着那晚的經過。
他知道她在聽着,雖然眼睛還閉着的。
說完這些,容析元也顯得有氣無力,彷彿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其實尤歌當然知道何碧翎不會是在那晚懷孕的,因爲時間上不吻合。但就如她所說,她又如何能相信兩人在這四個月裡沒做那種事?可現在容析元的解釋揭開了謎底,原來何碧翎竟是用一種比小偷還可惡的方法讓她自己懷孕了。
尤歌再也無法裝睡,睜眼那一霎,她只覺得整顆心都揪在一塊兒,喉嚨都被無形的大手扼住……她如何高興得起來?就算容析元和何碧翎沒有做過,可事實是何碧翎有了容析元的孩子啊。
尤歌紅腫的雙眼含着濃濃的憤怒和悲傷,嘴角噙着苦澀的笑意,喃喃地說:“我該怎麼面對,你又該怎麼面對?即使你們真的沒做,即使你說的全都是真的,可是時間可以倒流嗎?她的肚子,我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嗎?我沒那麼偉大,我無法忍受別的女人有你的孩子,不管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說這番話,尤歌的心都在滴血,蒼白的面容很憔悴,看起來就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的苦笑,比鋒刃還利,狠狠紮在容析元心頭。
容析元伸出他的手,握住尤歌的小手,溫暖着她,卻又像是怕接下來的話會讓她跑掉……
“我這輩子註定是會對不起你了……何碧翎肚子裡的小生命是無辜的,已經四個月了,我們無權剝奪孩子的命。但是我答應你,不會跟何碧翎有交集,她生孩子養孩子都是她自己的事,我不會參與。而且,她將會回去澳門待產,在澳門生孩子。”容析元不知道自己怎樣纔夠力氣支撐說完這些話,他只感到尤歌的手越來越涼。
尤歌呆滯的神情維持了幾秒鐘,隨之而來的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的嘴脣裡吐出斷續的字句:“你這是……是在告訴我……你同意她留着這個孩子……是嗎?”
這每一個字,都如鈍器在割着尤歌的心,身子變得好冷,墜在冰窖裡的感覺。
容析元的眼神充滿愧疚,緊緊握着她的手,卻是用沉默來代替了回答。
尤歌平躺着,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讓它掉下來……強行控制着,然後,將被子拉起來,縮進去,再也不想看他,不想說半個字。心痛,是可以耗盡人所有的能量。
容析元原以爲尤歌會大鬧,他還想着要怎麼安撫,可是現在她卻默默地不說話,只能看到她蒙着身子,肩膀處在抖動。這樣的尤歌,反而讓人越發爲之痛惜,他的心也跟着抽搐,發緊,但他能說什麼呢?該說的都說了,說來說去最後一個意思也是在告訴尤歌他的決定是允許何碧翎生下孩子。
再多的解釋和安慰都是指向這個結果,那麼現在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尤歌什麼都聽不進去。
尤歌不是軟弱到不敢鬧,而是她今天暈倒過一次,是被氣昏的,雖然沒有大礙,可她也被嚇到了,她生怕會影響到孩子,所以她現在不會鬧,但這需要她去壓制內心的憤怒和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這一晚,容析元不用尤歌說,他自己就去睡沙發了,他也需要冷靜,需要考慮太多的事情。
第二天。
尤歌是在米粥的香味中醒來的,睜眼就看到容析元端着熬好的米粥出現在她面前,那一剎,她是有種溫暖的感覺,只是,當混沌的意識回籠,想起發生的種種,她想笑都笑不出來,渾身僵硬。
尤歌的腳有一點浮腫,這是很多孕婦都會有的現象,現在她一起身就感覺兩腿發漲。
“我來給你揉揉。”容析元笑着走過來,蹲下,如往常那樣溫柔體貼。
這迷人的笑容這麼熟悉,尤歌有幾秒的晃神,看着他溫熱的手掌在輕輕按摩着她的小腿,他的眼神還是這麼深情,這個男人,又怎會傷害到她呢?
但就是那樣諷刺的事實,他昨晚真的承認了會同意何碧翎生孩子。
尤歌忍着心痛,冷冷地推開他的手,下地,轉身往浴室走。
不理人?
容析元無奈地望着尤歌的背影,他知道,這次,她很難原諒他的,他做好了被罵的心理準備。
尤歌洗漱好之後,也不吃容析元端來的早餐,而是去了主宅廚房,自己盛粥喝。
她連正眼都不看他,當他是空氣,冷漠而又空洞的眼神,看着讓人不能不去心疼和惋惜。
原本是個快樂的孕婦,現在卻……
尤歌不是真的就情願面對這樣的事實,只是她明白,容析元的決定,她改變不了,所以註定她今後只能在痛苦中生活了。
就在兩口子陷入僵局時,霍駿琰打電話來了,說是叫尤歌去一趟警局,認一下唐虞梅,看看她有沒有印象,以前有沒有見過。
容析元在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的力,纔跟霍駿琰一塊兒將唐虞梅帶回了隆青市的警局,但尤歌不會跟他一起去警局,她寧願只讓佟槿送,她也不想面對一個讓她心痛的男人。
容析元沒有硬來,拜託佟槿送尤歌去警局,他的車在後邊跟着。
唐虞梅,這個神秘而又狠毒的女人,雖然不曾生活在容析元和尤歌的生活中,但她卻影響着很多人。這個女人究竟是爲什麼要做出那些過激的事,現在的審訊,能否套出真相,就看警方的能力呢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