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Z市, 創辦這個攝影工作室的時候,段叡壓根沒想過用它來賺錢。
但是工作室裡納的都是攝影界的精英,各種名氣傍身, 上門求照的卻出乎意料的多, 所以也確實是賺了不少錢的。有些客戶會指定自己心儀的攝影師來拍, 服務都是一對一。有些明星小兩口也會過來拍創意婚紗照, 但是找段叡這個攝影師拍照的確實很少。一來, 在世界地理雜誌上刊登過不少獲獎作品的他對商業攝影這個領域並不擅長,二來,他爲人高傲風流, 一般人見他一面很難。
段叡讓助理通知了這位客人,把會面地點定在了窗明几淨的辦公室。
段叡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陶瓷勺碰到杯壁, 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看看手錶, 秒針勻速的轉動着---也就是幾個瞬間的事兒。
猝然的幾下敲門, 打斷了他紛擾的思緒。
段叡說了聲請進。於是對方便進來了。
他穿着淡藍色的襯衣,外面是一件米咖色的格子毛衫, 襯衣袖子隨意的挽起,袖釦是精緻的藍寶石鑲造的,合身的褲子襯着一雙修長的腿,對方迎面的慢步走來,笑容暈在臉上。
“您好, 段先生, 久仰大名。”
阿齊照顧了半天店裡的寵物, 給一隻哈士奇剪了毛。主人開心的領過了, 對造型非常滿意, 甚至留下了兩張一百的作爲小費。阿齊收下了,說了聲謝謝。收容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有時候店員也會在網上徵集捐款,所以有客人留下多餘的錢,大家也不矯情,拿着就是了。對待這些流浪的阿貓阿狗可是個耐心活兒,不過阿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也就是足夠的毅力和耐力,才把他熬成了現在半死不活,冷冷清清的模樣。
現在已經臨近傍晚。阿齊的秀眉微微皺着,那雙黑的深不見底的雙眸下是筆挺的鼻樑,他抿了抿嘴脣,低下了頭看了看錶,5點半。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段叡的號碼。
“我這邊有事,晚上就不慌過去了,明天再約吧。”
對方這樣說道。
於是連續一個星期,阿齊都沒有見到段叡的人,他多次拿了手機又放下。這麼多年孤單而獨立的生活,他並沒有如此悉心的去惦記着一個人,也並不習慣做主動聯繫的那一方。
---怎麼辦纔好。
直到第九天的中午,阿齊依舊在寵物店不慌不忙的給小動物們餵食,段思安居然出現在店裡。
“阿齊叔叔!”他打開門,小臉一副風塵僕僕,步伐跑得飛快,一溜煙兒就到了正仔細整理籠子的阿齊面前,胡亂而着急的說道,“阿齊叔叔!!!不對不對啦,一樣的,有一個一樣的叔叔!!!”
“什麼?”阿齊將思安手裡的書包拿了下來,穩穩的抱着他微笑着,“思安慢慢的說。”
“有一個和阿齊叔叔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爸爸要被搶跑啦~!”
...額,這是什麼意思?
帶着段思安去吃了他最喜歡的韓國烤冷麪和三文魚壽司,於是阿齊便知道了,有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身高也相似,只是性格不同的人,這幾天一直陪着段叡。
他們去吃了泰國菜,一起去泡溫泉,一起去海島旅行,甚至...好像還一起睡。
阿齊默然,吃完飯開車把段思安送到了段家門口。
“回去吧思安,你這樣不聲不響的跑出來,管家會着急,你父親也會非常擔心的。”
“他纔不會呢!他根本沒有時間管我呢!我討厭那個叔叔,討厭他們呆在一起!”
不理會小孩兒的埋怨和抗議,交代他一定要回去,不然會被人販子拐跑的。看着思安終於乖乖走進段家大門,阿齊才迅速的,離開了段家的院子。
回到家,屋內黑漆漆的一片,月光冰冷的浮在窗戶上,阿齊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之前乏味的日子。那麼死氣。
他在黑暗裡坐了很久,起身打開櫃子,那裡有一塊空心的夾層,阿齊卸了夾層上的木板,拿出一個正方形的黃花梨木盒子。
......裡面放着一塊紅翠,一把鑰匙。
鑰匙,是坤哥給他的。即使是他親自用槍了結了他。
坤哥,確實是喜歡過阿齊的。那之前,他已經知曉自己的命運。
左右不過是顆棋子,坤哥覺得死在阿齊的手下,並不是件壞事。所以兩人只是演了最後一場戲罷了。成功地騙了所有的人,卻矇蔽不了阿齊自己。
他對不起坤哥。他第一次覺得,對不起一個壞人。雖然阿齊自己也並不是什麼好人。
阿齊給警察做了三年的臥底,最後抽身的時候,卻並沒有把關鍵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交給警方。
爲什麼?
----阿齊並不信任他們,甚至是怨恨的。爲什麼要把那樣珍貴的一筆財富交給他們這羣明裡辦事,暗裡拿好處的渣滓?
我恨!我被賣的時候兒你們在哪兒,我被那羣人侮辱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染上毒癮無法自拔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被那場你們精心安排的大火灼傷大面積皮膚,最後不得不做動物植皮手術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我只做了我該做的事,多餘的,我再不願意付出了。
----鑰匙上亮晶晶的鑽石無比的閃耀,珍貴。
...襯得紅翠黯淡無光。
段叡,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的心,...再經不起折騰了。
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