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被一陣淒厲的狼嚎聲猛然驚醒,有些膽怯的往平王懷裡擠了擠,平王警醒過來,伸手把李青擁在懷裡,臉貼在李青的耳邊,溫和的安慰着她,
“沒事,山上有人巡邏,野獸靠近不得,安心睡吧。”
“嗯。”
李青低低的答應着,人卻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屋角一豆幽暗的燭光,穿過幾層紗簾,隱隱透進絲暖意來。
又做夢了,梧桐濃陰下的人行道上,穿着吊帶裙的女子甩着短髮,咬着冰淇淋,飛揚着裙裾,笑着走着……
通紅的跑車在凌晨的微雨中豔麗異常,貼着地面飛馳着,清越的鼓點急促的敲擊着,車子飛了起來,豔麗如煙花……
眼淚慢慢流了下來,滲進了枕頭裡,平王輕輕動了動,微微擡起頭看着李青,雙手溫暖的握着李青的腰肢,低聲安慰道:
“青青,別想太多,萬事有我呢,且安心,安心睡吧。”
李青翻過身,把頭埋在平王懷裡,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李青一直睡到辰正時分才醒,婆子過來侍候着她剛洗漱好了,平王額角帶着些汗意,神清氣爽的進了屋,坐在炕上,喝着茶,看着婆子侍候着李青綰好髮髻,插了支翡翠髮簪。
李青起身走到炕前,歪頭看了看平王,笑着說道:
“看爺這樣子,象是剛和人打了一架回來。”
平王拉着李青坐到炕上,點頭笑着說道:
“還真是和人打了架回來的,好多年沒這麼痛快的打過架了,你這樣懶,要睡到日上三杆,沒看到爺跟人打架,可惜了吧?”
李青擡了擡下巴,不屑的說道:
“爺這功夫,又不會飛來飛去,又不能隔空傷人,就是你一拳我一腳的踢來打去,有什麼好看的?”
平王“撲”的一聲笑出了聲,不停的點着頭說道:
“說得也是,你看慣了神仙們飛來飛去鬥法寶打架,這樣一拳一腳的打架自然是極沒有看頭的了。”
李青轉頭看着平王,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兩人慢慢吃了早飯,李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變幻無常的雲霧山色,平王從背後圈了她,下巴抵在李青頭頂上,半晌,才低聲問道:
“你還想着要進去看看嗎?”
“那個能進者可進,是林家祖宗留下的話,還是木蓮留下的話?”
李青沒有回答平王的話,垂着眼簾,過了好半天,才轉過身,仰頭看着平王問道,平王怔了怔,擰眉仔細想了想,
“這個倒沒聽說過,若照我的想法,應該是木蓮大師留下的話,那塊黑石,既然也是木蓮大師留下來的東西,那一處地方必是木蓮大師親手安置的地方,林家祖先想來不至於敢替木蓮大師處置他的地方。”
“嗯。”
李青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平王輕輕嘆息了一聲,
“想出來進去的機關沒有?”
李青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
“有一點點想法,不過,也不知道對不對,只能試試看看去。爺若不累,我們這就過去看看可好?”
平王低頭專注的看着李青,慢慢點頭答應了。
平王舉着火把,李青手指仔細的慢慢的在羅馬鬥獸場的圖標上摸索着,在最殘破的那根柱子邊緣,摸到了一處極小的孔洞,李青微微有些緊張的屏着氣息,回頭看着平王說道:
“把銀針給我一支。”
平王從包袱裡取出針盒,打開盒子,遞到李青面前,李青從針盒裡捻了根銀針出來,摸索着探進了那處孔洞裡,果然,孔洞又直又深,在銀針將沒時,手指上感受到一絲極輕微的顫動,李青微微舒了口氣,嘴角露出絲笑意來,稍稍用力把銀針頂沒進去。
平王側着耳朵,仔細的聽着動靜,李青往下又摸到了金字塔處,仔細的尋找着,在金字塔最底處找到孔洞,同樣插了根銀針進去,李青慢慢的仔細的查找着,一連插了十一根銀針進去。
平王眼神凝重起來,渾身戒備着,輕輕護着李青,低聲說道:
“裡面好象有響動,你往後退一退,我來吧。”
李青額角滲着汗,想了想,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半步,接過平王手裡的火把和包袱,平王把針盒放到地上,從針盒裡取了根銀針掂在手裡,李青指着那處雲霧繚繞的山峰,低聲說道:
“在這裡找找。”
平王微微彎下腰,凝神仔細的一點點摸索着,不大會兒,就在山腳的一處凹陷處找到了孔洞,平王用手指掂着銀針,回頭看着李青吩咐道:
“你站到山洞外面去,影衛在外面,萬一……你放心,我能出去,你我都無礙。”
李青遲疑着看着平王,低聲交待道:
“你……千萬小心些。”
平王看着李青,笑着點了點頭,
“你放心,爺身手好着呢。”
李青慢慢退到山洞門口,側身站到山洞外側,讓出通路來,平王看着李青出了山洞,兩個手指掂着銀針,穩穩的插了進去,銀針將沒時,彷彿被一股不停涌動着的力量阻住了,平王手下微微用力,將銀針推了進去,急忙起身,縱身躍到山洞口,把李青掩在身後,小心的看着山洞裡的動靜。
周圍的影衛晃動着,拱衛着平王和李青。
山洞裡,巨大的黑石平滑的、悄無聲息的向兩邊隱去,後面是一片溫和的光亮。
平王和李青驚訝的相互看了看,平王轉頭看着李仁,沉聲吩咐道:
“守好洞口,任何人不準靠近”
李仁躬了躬身子,背對着山洞,帶人警戒了起來。平王護着李青,小心翼翼的重新踏入山洞,往那處溫和的光亮走去。
光亮處有一道狹小的石梯,平王伸手拂了股氣息過來,詫異的回頭看着李青說道:
“這氣息極新鮮,倒是奇怪。”
李青往前探了探頭,嗅了嗅,笑着點了點頭,平王在前,牽着李青的手,小心的沿着石梯往下走去。
石梯上方只容一人,一直有股微風不時吹過,光亮來自石梯盡頭,兩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刻鐘,到了一處一丈見方的石室裡,石室上方,溫和的光線透進來,李青仰頭看着極高處的明亮縫隙,平王也跟着仰頭看着,疑惑的說道:
“這山上我上去過,哪有一處這樣的縫隙?這是從哪裡透進來的光亮?”
李青低頭看着石室,想了想,低聲說道:
“應該是處隱着的縫隙,爺看,這石室裡一點水泡過的痕跡也沒有,能透進光,又沒有雨水進來,肯定是隱得極巧妙的縫隙纔是。”
平王點了點頭,兩人環顧着四周,石室三面是石壁,一面是兩扇對開的門,門虛掩着,彷彿正等着客人的拜訪。
平王上前推開石門,石門無聲的向兩邊滑開來,後面是一條幹淨異常、極短的走廊,李青跟在平王后面,穿過走廊,再推開一扇虛掩的門,兩人一時呆住了。
面前是一處寬闊的穹頂圓廳,全部用細白光亮的玉石砌成,穹頂正中,一束明亮的光線直射到正中間的圓臺上。
圓臺正中放着件樣子極其古怪,彷彿蓮花臺一樣的物件,蓮花臺周邊嵌滿了紅藍寶石,在明亮的光線下,閃着幽幽的光芒。
圓臺之外,整個圓廳裡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東西。
平王緊緊抓着李青的手,小心翼翼的往踩着細白的玉石,往圓臺走去,兩人靠近圓臺,停了停,才慢慢沿着圓臺轉着看着,轉過半圈,兩人同時怔住了,圓臺後方,背靠着蓮花臺,盤膝端坐着一具枯乾的人體。
李青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兩隻手緊緊握着平王的手,直直的看着那具枯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軀體。
平王愕然盯着枯乾的軀體看着,摟着李青,低聲安慰着她,
“別怕,沒事,是……大師?”
平王聲音低了下去,李青渾身顫抖着,盯着枯乾的軀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軀體,不過是骨架上包着層乾枯的皮罷了,倒更象是用黑漆塗過的骨骼標本。這是木蓮?不會是他,他不是回去了嗎?這是誰?
李青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往屍骨前靠了過去,平王忙掩着李青跟了過來,李青蹲在軀體旁邊,輕輕拎起腿骨間放着的黑色匣子,匣子是紫檀木製成,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平王忙伸手按住匣子,低聲說道:
“我來打開吧。”
李青推開平王的手,搖着頭,固執的說道:
“我來”
李青跌坐在屍骨對面,膽怯着慢慢的掀開了匣子,匣子裡放着枚綠到發黑的翡翠雕成的半開折枝蓮花,李青拈起蓮梗,慢慢的轉動着蓮梗,看着那美麗得妖異非常的墨綠蓮花,身子軟軟的塌了下去。
“是木蓮,這是木蓮隨身帶着的信物,木蓮筆記裡仔細描述過。”
李青傷感的低聲說道,平王從墨綠蓮花上移開目光,神情複雜的看着那具乾枯的屍骨。
李青垂着頭,呆呆坐在潔白的玉石地面上,手指慢慢撫着墨綠蓮花,心裡忽喜忽悲,只覺得一時間百感俱全,卻又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