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驥從牆根底下硬生生拔出一把手術刀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一刀切在自己的左手手背。看着鮮血綻放,唐驥興奮地說道:“雅潔,你還真厲害,這手術刀都趕上我在實驗室用的正版手術到了,你是怎麼用普通的鋼材製作出這麼鋒銳的刀子的?”
白貓一頭撞在了樹上,本來想要威脅一下自己這個笨蛋主人,讓他稍微對自己正經點,不要一天到晚口花花有的沒的,結果現在怎麼反倒開始誇獎自己的刀子做得好了?
“還有……不要隨便自殘啊我愚蠢的主人!”白貓一邊說着一邊湊過來,輕輕舔了一下唐驥的傷口,緊接着他的傷口那翻起的皮肉就像是時間倒轉一樣飛速癒合。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治癒巫術其實是過度你的生命力到我身上吧?以後別再用了,貓咪本來就只能活十五六年的。”唐驥那張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憂愁的情緒,輕輕撫摸着白貓後背上的毛說道。
“……”白貓突然有點可憐起那些人了,旁觀還好說,真的和自己這位主人交流起來,簡直就是超級版本的坑跨服聊天啊!而且……
“你到現在還認爲我只是一隻普通的貓咪?”白貓不可置信的跳上唐驥的膝蓋,兩隻前爪一左一右頂住了唐驥的腮幫子,眼睛正對着唐驥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
“在我這兒你就是我養的貓,不是別的什麼!”唐驥笑着一把捏住白貓的後脖子肉:“看看,這不就是貓咪嘛,和別的貓咪被什麼不同呀!”
“我……”被捏着後脖子肉,白貓那銀色寶石一般的眸子瞬間變成了死魚眼,然後,伸出前爪收起指甲,對準唐驥的臉——pia!
然後,趁着唐驥捂臉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她迅速的攀爬上了唐驥的脖子,彷彿白色的毛絨圍巾一樣包裹在了上面,連帶着周圍的十二柄手術刀也飄了起來,融化成十二個小掛扣,掛在了唐驥的後腰帶上。
然後,她用她那淡灰色的尖耳朵上最尖尖的毛,輕輕地騷了騷唐驥的鼻孔。
“啊——恘!”
然後她安逸了,輕輕拱動一下身體,找到一個束縛的位置,尾巴繞住自己的脖子,兩隻爪爪抱緊唐驥的脖子,重新陷入了睡眠之中。
唐驥有些苦惱的歪了歪脖子,心裡想着這隻貓的骨頭也太軟了,隨便纏繞在脖子上,居然不會影響到脖子的移動,搞得唐驥想要故意用脖子不舒服的藉口欺負一下都不行了。
然後,唐驥轉身,瞪眼,開槍一氣呵成,是巫師裡的豪傑。
不知幾時天空之中似乎多了一些灰色的陰影,周圍的鳥叫蟲鳴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歸根結底,這裡是舊日支配者們搭建起的世界,不管發生什麼都是正常的。
看着那隻在地上化作一團血漿的手,唐驥似乎意識到了事情並不簡單。畢竟,突兀的從牆壁上伸出一隻手來抓你的腿,這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
但是從那隻手被一槍打碎變成一地血漿開始,就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唐驥也只是有一種淡淡的被窺視感,不遠,不近,就那麼吊着。
“這就很有趣了……”唐驥微微眯眼,他的耳朵似乎聽到了一些不那麼和諧的聲音,近乎於人類的喘息聲和絲綢織物在地面上摩擦所發出的聲音,就好像一個人正在地上匍匐前進,而且這個人還受了重傷一樣。
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看不出年齡,但是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女孩,飢腸轆轆,甚至連兩腮都癟下去,很明顯已經成了半個餓殍,正在看着唐驥。
白貓微微睜開一隻眼,看了看,覺得這個少女身上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閉上眼睛打算接着自己那剛剛開始不久的好夢,但是那個少女卻尖叫了起來。
“吃的,吃的,是動物!”這麼咆哮着,那乾枯的少女顛簸着步子,形如枯槁的雙手伸直了就朝着白貓的方向撲了過來。那長長的帶着豁口和髒兮兮的泥土的指甲,至少有兩個星期沒有剪過了,說不定還要更長。
白貓那銀白色的眸子張開,裡面帶着一絲寒意。把她說成是食物,即使她脾氣再好也不能忍了。更何況,貓本身就是肉食動物,從來只有貓科動物獵食別的生物的份兒。
看着那已經被食慾衝昏了頭腦,連眼睛仁兒都綠了的少女,白貓擡起了一隻爪子。縱使不用任何巫術,她的身體力量也和一隻成年孟加拉虎相當,一巴掌能把人的腦袋拍成小餅餅。
但是在白貓的爪子扇下來之前,一聲槍響傳來,伴隨着青煙少女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那已經炸裂的膝蓋張着嘴發出淒厲的慘呼。
唐驥抖掉槍口的青煙,捏住白貓的爪子親了一下:“雅潔,你是遠攻位,沒有必要爲這種人髒了你的手。”
白貓輕輕點了點頭,腦袋在唐驥的下巴底下拱了拱,閉上眼睛接着睡覺。
唐驥走到少女身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說說,你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目的是什麼?”
一邊說着,唐驥一邊掏出一支安培,一把掰斷安培的尖兒,然後給少女的腿上打了一針。強效鎮痛劑,至少能讓少女能夠正常說話。至於神經阻斷效果會不會讓少女的腿自此徹底完蛋,唐驥是不管的,反正半月板都碎了。
但是就在這一刻,少女的身體突然猛烈的燃燒起來,那翠綠色的火焰和上面冒出的青灰色煙霧讓唐驥不由得快速後退了三兩步。
火焰之中的少女又一次開始發出淒厲的叫聲,似乎要把自己的嗓子扯碎一般。但是沒有任何用處,青翠的火焰很快就將她燒成了一地灰燼。
“現在事情更詭異了……重傷瀕死的人,會被憑空而來的火焰燒成灰燼?”唐驥繞着那攤灰燼轉了三四圈,搖了搖頭,想不通這是怎麼做到的,於是取出了白銀打火機,擦着了淡紫色的火焰,想要試探一下週圍有沒有什麼他注意不到的巫術力量。
但是火焰一動不動,即使周圍颳着大風也一樣聳立着向上,紋絲不動。
“呼……我突然發現,今天所有的敵人都是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的,你不覺得這裡有什麼問題嗎?”唐驥又一次回頭,果然,在他的身後,剛纔已經變成灰燼的少女正定定的站在那裡,眼睛毫無感情的看着他。
“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兩次。”唐驥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槍。但是就在這一刻,一陣劇烈的頭疼突然襲來,唐驥手中的槍落在地上,整個人都摔倒在地。
“啊!”唐驥一把扣進自己的頭皮,指甲當場就抓破了皮膚,鮮血順着手指流淌下來。但是,頭疼的感覺一直在那裡,並沒有因爲別的疼痛而減弱或者被分散。
周圍彷彿燃燒起了翠綠色的火焰,那火焰在空中飄蕩,塑型,漸漸變成了灌木叢的樣子;在越來越模糊的視覺之中,唐驥看到一雙髒兮兮的腳丫在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來,那是哪個少女的腳。
就在這一刻,唐驥衣服後的十二個掛鉤猛然飄起,化作手術刀在一瞬間盡數插進了少女的身體,巨大的衝力甚至將少女整個人打飛到空中,然後被釘在前方的一棵樹上。
“呼,呼……”伴隨着少女被打飛,唐驥突然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就在剛纔,他已經痛到快要窒息的地步,哪怕是他被人踢到蛋蛋的那一次,也沒有這麼痛苦。
強撐着站起來,唐驥覺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東西……也是這座公園,也是這個少女,但是自己的記憶卻是以第三人稱的形式在看着周圍的一切。
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你怎麼樣?”白貓輕輕舔了一下唐驥的臉,一股冰涼的觸感讓唐驥的思維重新迴歸了正常,天知道一隻貓是怎麼讓自己的舌頭比臘月裡的冰溜子還要涼的,但是的確有效。
“沒什麼,只是多出來一段似是而非的記憶,似乎,我很早以前來過這裡,應該是我還小的時候吧,因爲我的視野一直維持在一個很低的層次上……”
唐驥輕輕的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所以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是用人類的記憶一類的東西所塑造的世界嗎?甚至,就是用巫師們作爲代價換取知識的那部分記憶,來製造的世界?
“那個女人,我記得,好像是嘶——”唐驥倒吸一口涼氣,看着對面正在將刀子一把一把從身上拔下來的少女,他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我先幹掉她!”說着,白貓踩在唐驥的背後猛然一跳,嘴裡白色煙霧氤氳,猛地吹出一口白霧去,一瞬間那個少女的行動就遲滯了下去,身上帶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冰凍術?”伴隨着女人徹底被冰封,唐驥撓了撓頭:“雅潔,你的巫術才厲害啊,這纔像個正統的巫師嘛,比我這個……卡瑪泰姬正統法師強多了。”
“我親愛的主人能不能別說瘋話了,趕緊過來幫忙,她還沒死!”白貓大聲叫到,軟萌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顯然剛纔的冰凍不是毫無代價的。
“知道了!”唐驥也不含糊,手中銀光閃爍,一把直徑足足一米二的超大環刃浮現,然後被唐驥彷彿扔飛盤一樣撇了出去,豎着像個輪子似的,一瞬間就把少女從正中間切成了兩半。
這一次,興許是周圍太冷,起火溫度不夠的緣故,翠綠色的火焰並沒有燒起來,少女的屍體在地上化作了一灘膿水,然後在寒冷的空氣中凝固成了一地翠綠色的結晶。
“累死本喵了……讓我睡會兒。”說着,白貓順着唐驥的衣服爬了上去,圍在唐驥的脖子上,接着睡覺。
唐驥輕輕撓了撓白貓的小腦袋,然後走到屍體近前,對準地上的膿液晶體開了一槍,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女人這次是真的死了。而且就算這個女人再爬起來也不會有什麼用,因爲他已經消化了那段記憶,剛纔的頭疼純粹是因爲大片的記憶涌入腦子沒有控制住才發生的。
那時候他才五歲,在公園裡玩的時候就是被這麼一個少女攔住,被綁到一間小屋裡。後來少女被逮捕,他也被救出來,那時候他根本就不懂發生了什麼。
十年之後,他再翻看當年的報紙纔想起來,這個少女也才十六歲,被賣到大山裡,逃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精神錯亂,再加上也餓得慌,就綁了他,想要吃了他。據說把他救出來的時候,那個少女連刀都磨好了,就差卸胳膊下鍋了。
一段糟糕的記憶,唐驥這麼總結道。
“被自己的記憶擊垮,還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唐驥嘲諷的笑笑,這次要是沒有白貓在,自己還真有可能栽在這裡。
但是當他打開懷錶,臉色一變。他才走出來不到兩百米,然後打碎了兩尊雕像,緊接着就遇見少女,雙方一場大戰,時間算下來再怎麼樣也就二十分鐘左右,可是,爲什麼懷錶上顯示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
要說唐驥的懷錶,也是個大寶貝,上面有七根指針,分別是年、月、日、時辰、分、秒,還有一個意義不明的黃道十二宮。這塊懷錶能把時間給你指的清清楚楚的,有的時候唐驥還會用這塊懷錶來占卜。
但是現在一看,這塊懷錶上時針那一欄,突然過去了整整三個格子,那就是六個小時過去,顯然這時間對不上號了。
唐驥猛地撓了撓頭,這下秦鍾那混蛋該不會以爲自己犧牲在這裡了吧?算了,先趕回去再說。
這麼想着,唐驥飛快的朝着自己來的方向走去,一邊走,唐驥能夠清晰地看到,越靠近那片小小的區域,周圍的霧氣也就越淡薄,天氣越晴朗,陽光曬得人身體暖洋洋的,就連白貓也束縛的拱了拱身子。
走進那片可以被稱爲安全區的區域時,唐驥微微挑了挑眉毛。看起來秦鍾已經在這裡很久,正在販賣機前吃一碗麪,還在看新買來的,但是上面的日期是1998年11月的雜質。
在秦鍾的身邊,鞦韆和外牆之間,一排整整齊齊的用蜘蛛絲做成的大包正悠悠然的懸掛着,但是透過外側透光的蛛絲,能夠看到裡面的物質似乎全都是人類形狀的。
一隻猴子,穿着黑色金背的盔甲在蛛絲之間盪鞦韆,手裡一把六十釐米的短劍(對於猴子來說是長劍),短劍的劍尖上插着一根烤香腸,在旁邊還有用廢棄的雜質做成的火堆,已經快要熄滅。
唐驥楞了兩秒,眼前的一幕實在有些太過於魔幻現實主義,跟腦袋上被孫悟空敲了一棒子似的,就好像自己面前有一個正在表演籃球的個人練習生一樣讓人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