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修斯先生,門口圍了一羣記者。”
一位穿警察制服的特巡廳文職人員,匆匆忙忙地跑到其跟前。
“記者?…不是很正常嗎?”瓦修斯說道。
“不。”文職人員抹了把汗,“他們從未見過警察縱火,現在表情非常興奮。”
“警安局出了個瘋子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們求證,通緝令上對事故的通報是不是有所隱瞞…”
這位文職人員猛地咳嗽了幾聲:“他們採訪了目擊者…水壺容量的汽油,就算全部澆到了最易燃的物件上,大家又不能傻傻站着讓他燒,撲滅前頂多燒燬一條走廊,就算不撲滅,逃出去也完全來得及…現在這麼大範圍的猛烈情況,記者和媒體懷疑有人預先埋了什麼固體燃料,或者,這實際上是一起半夜發生的,進展到一定程度才被人們發現的火災,目擊者的說辭是經過我們審覈的…”
“那幫蠢貨的想象力倒是挺豐富,就是腦子不太好使。”瓦修斯面無表情地評價道,“除開非凡因素方面,問什麼說什麼就是,讓他們自己去編新聞吧,誰還攔得住他們?”
這兩人對話之際,範寧又察看了另幾處展位下蜷縮的畫布,確認它們上面多多少少遺留有顏料的黑渣或各色結塊。
畫廊的末端區域是裝置藝術展區,再往外走出後是新型實用專利區。由於這些地方仍舊離重災區較近,很多物品中不耐高溫的部件,都有不同程度的融化變形。
一行人四處打量了一圈,瓦修斯查看了他自認爲可疑的區域,不時詢問工作人員,範寧也在看着自己感興趣的細節痕跡,過了一會大家開始往回折返。
走着走着,瓦修斯冷不丁地回頭,問了範寧一句:
“你此前就是在這裡購買了手電筒?”
…什麼手電筒。範寧短暫地愣了一下神,然後突然回想起了很早前的那一幕。
他說的是,自己隨身穿越過來的,早在第一次從警安局出來後,就被他們扣留了的手機!?
這事情自己已經拋到腦後很久很久了!
範寧的心臟突然有砰砰狂跳的傾向,不過當他意識到自己這種狀態下的星靈體極其被察覺異常後,迅速地調整好了情緒狀態。
但他心中似有一道電流劃過。
自己剛穿越後的那幾天,曾一度困惑,究竟是前世的範寧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還是自己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一場感知上二十多年的夢境突然醒過來了。
當時自己是通過列舉兩個世界的自己的各種共同點,消弭了穿越之初的錯位感。
但這個物件的存在,能否說明那不是一場夢?
“不說我都忘記了…你們這是不打算還我了?”面對瓦修斯的提問,範寧作出了戲謔的表情。
如此句式,前後語境都很微妙。
他既想說明自己並不關心那個物件,又想試探特巡廳有沒有查出什麼,還需要表達自己對於“私人物品被扣留不還”這件事本身的不滿…以及,看看有沒有拿回來的可能性。
過於強調任何一點都顯突兀,範寧的這個迴應,算是平衡了以上四點目的。
手機雖然好像並沒有什麼用,但它是一件見證物。
而且,既然特巡廳重提手機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兩種情況:要麼他們對手機本身研究出了什麼,要麼…雖然沒有發現什麼,但他們對自己有先入爲主的其他懷疑,所以這些物件一直被扣着。
敏銳的直覺告訴範寧,特巡廳掌握了更多自己的情況,他們似乎在觀望什麼東西。
“你需要那塊廢鐵?”瓦修斯問道。
“我老師的遺物也在你們那裡。”範寧神色如常。
…看這個措辭,範寧還不清楚音列殘卷最初是文森特放在特納美術館的?瓦修斯心中暗自揣摩了一番,然後說道:“哦?看來範寧先生對謄抄的音列殘卷,已經有了一些研究心得?”
他清晰地記得上級的命令:在注重方式方法的前提下,隨時監控範寧和特納美術館,一旦發現他有從音列殘卷中解讀出和那件事情有關的實質性信息,就迅速採取行動。
只要範寧還在提歐萊恩,文森特從B-105失常區帶出的那個秘密的破獲進展,就處於特巡廳的掌控範圍中。
範寧卻是作出了被氣笑的表情,關於“遺物”的指代品被他自然而然地替換成了另一個:
“作爲老師生前傾注了大量研究心血的書籍,《織體,音流與夢境》那本暗示控夢法的基礎神秘學文獻,現在對我而言更多是藝術研究與紀念意義…你們要是拿着沒用,就別丟在那裡吃灰,破手電筒同理,未必瓦修斯先生喜歡別人染指自己的私人物品不還?…要不我以後沒事就往你家裡跑,今天拿走一頂帽子,明天拿走一盞檯燈,你催促我交還,我就一本正經地問你需不需要?…見鬼,光是試着說出這幾句我都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至於什麼音列殘卷研究成果?你們特巡廳自己把這神秘和絃傳播出去,愉悅傾聽會用它害死了那麼多人,愛聽就自己多聽聽吧,個人建議是錄個唱片天天在你們辦公區放着。”
瓦修斯說話依舊平淡:“音列殘卷是特巡廳出於調查目的寄賣的,神秘和絃不是。”
“那它是自己長出來的?”範寧玩味笑道。
瓦修斯卻不再理會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有歸還的意思?看來自己的直覺挺準。
範寧和兩位小姑娘走出了側門,這時三人看到,大門口有幾個人拉着橫幅,臺階上也坐了十幾個人,在回答着那一圈記者的問題。
他們情緒激動,說話的聲音非常大,以至於這裡都能聽到。
還有幾十位賓客模樣的路人,饒有興致地在一旁圍觀。
“什麼情況,這羣人是哪來的?”範寧問向看守側門的警察。
“自然是畫畫的人,還能是誰,他們的畫被燒了,在這裡鬧着要拍賣行給個說法。”
…畫家?一二十個這麼多?範寧心中疑惑,那畫廊裡被燒掉的畫也就百來張吧,這是什麼大雜燴畫展啊?
“他們是哪裡來的?這是展出的什麼畫?賣得怎麼樣?”範寧又問道。
“好像聖塔蘭堡來的一羣人吧…”警察語氣有些不確定,“應該是租的普魯登斯的畫廊,準備展出七天,今天才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估計賣得不怎麼樣,您可以去問問他們,至於畫展名字叫什麼來着?反正挺奇怪的…”
這位警察作出努力回憶的樣子,幾秒後說道:
“好像是叫什麼…落選者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