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末》,哦,一款在提歐萊恩發行歷史悠久的報紙。沒想到在今天,我們還能重溫到那個年代所特有的文學敘事。”
範寧作出恍然狀。
“範寧大師居然也會關注到我們。”叫所羅門·赫舍的作曲家這時臉上起了一絲笑容。
“我回來得晚,十天前才聽說了它被皇家美院的迪本·阿迪姆博士帶頭盤活的消息。”範寧說道。
“那正是在下。”這時旁邊一位戴黑色寬氈帽、留濃密絡腮鬍的紳士開口了。
“原來您就是阿迪姆博士。”範寧“噢”了一聲,舉杯示意道,“我知道您是提歐萊恩皇家美院油畫系的教授,只是之前我們沒見過面。”
“很榮幸範寧大師聽說過我。其實,呵呵‘世紀末’不算完全意義上的年代文學敘事,工業科技、自然主義和現實主義仍在當下勃興,我們仍感苦悶、悲觀和強烈的壓抑.”
瓦爾特在一旁補充介紹道:“阿迪姆博士的美學評論和表現主義畫作在當下帝國的年輕人羣中都具備一定的影響力,當然,赫舍先生的《冬季寓言》鋼琴曲集,目前也有相當多的學習和演奏者。”
他又指向第三和第四人:
“克雷德·海索先生,從旁圖亞神學院走出來並轉變風格的作曲家和歷史學家,西大陸新興刊物《分離》的特約樂評人,‘聖珀爾託分離派’團體的活躍分子他的先鋒室內樂作品《下層論》《夢的歧義》《古董展覽會》在聖珀爾託擁有衆多擁躉,其實早五六年吧,在我離開聖珀爾託去南大陸旅居的時候,海索先生的傳統浪漫作品就有一批穩定的支持者了”
姓海索的作曲家有一雙深邃卻帶有血絲的雙眼,髮絲有幾縷無規律地垂落額前,增添了幾分神秘與疲憊,他細如蚊蠅地朝大家做了迴應。
“羅伯特·福路德,原南大陸風俗畫家,近年在《南國音樂》和《凱爾伊蘇姆評論報》多有供稿,不過福路德先生否認自己爲‘表現主義者’,而是自稱爲‘野獸派’藝術家,他的《蘭花變容》系列油畫在帝國北方的幾場重要展覽上大獲成功”
姓福路德的畫家有着較爲矮胖的體型,他用較爲殷勤的語言迴應着範寧和瓦爾特的目光,不過頻頻不自覺的小動作破壞了他整體的禮節。
“感謝瓦爾特總監,您不用這麼客氣,您達成‘喚醒之詠’升格在前,您算是我的前輩。更何況,您還是‘戀歌之王’舍勒的親傳弟子。”
福路德在之前他人發言時就在頻頻自言自語,而且範寧發現他舉杯和進食的動作總是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端坐時喜歡不自覺地摸索自己的懷錶,似乎內心有某種原生質的焦慮與不安,剛剛這一會,他禮服的一側袖子已經沾上了斑斑酒漬。
所以這次討論組是提攜了兩位先鋒派作曲家和兩位先鋒派畫家?.
嗯,帝國皇家美院的阿迪姆博士,表現主義畫家,可能是博洛尼亞學派推上去的;“聖珀爾託分離派”的作曲家海索,背後的勢力則可能是神聖驕陽教會.
至於“世紀末”作曲家赫舍和南大陸“野獸派”福路德?這個就拿不準了,不像是什麼原學院派或教會派的來路,很可能是特巡廳自己造勢推出來的
範寧在心中分析着他們的現代流派,以及背後的推動力量,至於這些人身上的一些“小特點”,放在藝術家角度來看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和瓦爾特陪這幾人又聊了一陣子後,就有侍者上前輕聲提醒,授勳儀式和晚宴即將開始,可以前往大殿覲見了。
“回頭要人把這些人的作品曲譜或畫冊幫我整理好了送過來。”範寧在行步中淡淡開口。
瓦爾特答應後,範寧又補充道:“還有去年的、前年的,這幾年在現代風格上有所建樹的藝術家。”
“全部的麼?”
“‘持刃者’以上的,全部幫我把作品整理出來。”
宮廷的鐘聲響起,範寧戴上了由黑色天鵝絨製成並飾有白羽的授勳禮帽。
根據傳統,範寧今天穿的受勳禮服還需外罩披風。侍女爲其穿戴起一條外色翠綠、內襯白色的塔夫綢緞披風,它綴有綠色與金色的流蘇,左肩部位則配有太陽與繁星。
隨後,又將範寧的衣領釦上黃金製成的薊花圖紋,併爲他戴上一個“沐光明者聖雅寧各”像。聖像以金漆繪製而成,身穿白色長袍、紫色披肩,十字浮雕橫亙在身前,光芒在背後散發。
範寧和一衆賓客踏上長而寬闊的紅毯,進入了冷泉行宮大廳。
燈光透過精雕細琢的窗櫺,灑在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生動的光影。兩側肅立的騎士和貴族長長排開,鎧甲與禮服熠熠生輝。
“範寧大師。”
“範寧大師,榮幸相見。”
範寧一眼掃過,倒是認出了不少在上議院擔任議員的貴族,以及博洛尼亞學派的會員。
他一路微微頷首迴應。
作爲音樂大師的範寧無疑是今天最受矚目的主角,即便五人都是被授薊花勳章,即便先鋒派藝術和浪漫主義藝術實際上在當下存在着市場份額與聲量的競爭關係,他的“格”也和另外四人相隔一道本質的鴻溝。
就連隨行的瓦爾特,資歷上也勝過這一批新晉的“波埃修斯”提名藝術家。
走到紅毯的最後一段路程時,範寧擡頭遙望前方。
宮殿巍峨的圓柱上鑲嵌着純金的藤蔓葉飾,中央的王座區以純金打造,上方懸掛着繡有皇家徽記的綢緞披幔,飾以華麗的流蘇。
臺階之頂坐有三人,範寧全部認識。
正中間身着莊重加冕禮服,頭戴金冠,手持權杖的老人是路易斯國王。
左右兩人,分別是博洛尼亞學派導師、帝國上議院議長弗朗西絲女士,以及方纔和範寧打過照面的,神聖驕陽教會現任北大陸樞機主教,米爾主教。
嗯,麥克亞當侯爵今天沒有出席?
其實,今天這種場合倒是更偏“榮耀”和“禮節”啊
如今是工業時代而非封建王朝,帝國的核心權力早已轉移至下議院的那些財閥集團手中了。
即便他們今天在這冷泉行宮的站位靠後。
“卡洛恩·範·寧覲見國王陛下。”
背後和側面,媒體的相機閃光燈響個不停,懷着諸般心思,拖着披風登上臺階後,範寧以無可挑剔的禮儀姿態按胸鞠躬。
“範寧大師,不必客氣,您是彪炳史冊的功勳藝術家!是提歐萊恩全體民衆的榮光!”
早在範寧踏上第一級臺階的時候,這位路易斯國王就帶着左右兩人站了起來。
他與範寧握手,又將其拉到了王座之前、聚光燈之下,彼此一左一右的位置,比樞機主教和上議院議長更前一步的位置。
致辭,奏樂,鳴炮,贈劍後,米爾主教又上前,按照教會傳統爲範寧賜予福音。
每個薊花勳章擁有者接下來在聖雅寧各大教堂都會有一個專屬位置,位置上會飾有受勳者的盾徽,並放有他們的頭盔,綴以頂飾與披風。
“願你沐於光明,範寧大師。”
米爾主教掏出了一本《拉瓦錫福音》教典。
這無疑是一個神聖又莊嚴的場合。
只是範寧一個不小心,差點把路易斯國王送的寶劍插到了劍鞘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