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霄壤之別
第二天，中軍大帳。
謝玄召集心腹將領商議破敵之策。
由於實力懸殊，諸將一致認爲秦軍兵強大，應當堅守不戰，待敵疲憊再伺機反攻。
此時帳前小校進來通報，苻堅派使者前來，求見謝玄將軍。
謝玄：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一人走進帳來：謝將軍，別來無恙乎？
謝玄一見此人，不由也是一愣：朱將軍…
來人喚作朱序，原是東晉的徵虜將軍、梁州刺史，鎮守襄陽。
太元三年，前秦天王苻堅派出十七萬大軍，分兵四路攻打襄陽。朱序主動出擊、屢敗秦軍。但由於襄陽督護李伯護叛變，秦軍最終攻克襄陽，抓獲朱序。苻堅認爲李伯護不忠誠，把他殺掉示衆。朱序想逃回東晉，於是秘密到宜陽，藏在夏揆的家裡。苻堅懷疑夏揆並將他拘捕，朱序就到苻暉那裡自首。苻堅因爲朱序能夠保持氣節，因此非常讚賞他，沒有追究他逃離之罪，還授任他爲度支尚書。
此時大戰在即，苻堅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於是派朱序來稱述自己的軍威、勸說謝玄投降。
朱序遞上苻堅的勸降書，謝玄看完後面色一沉。
謝玄冷冷的：朱將軍此來是要勸我投降？
朱序目視左右。
謝玄：在座都是我心腹愛將，直說無妨。
朱序正色道：我就知道謝將軍會如此以爲。但朱某生於我華夏禮儀之邦，自幼熟讀經史典籍，深知忠孝乃大節所在。雖兵敗被俘，但實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此次主動要求前來下書，是爲與將軍商議破秦之策。
謝玄不禁笑容滿面：素知將軍忠義，適才乃戲言耳。關於破敵之事，將軍有何見教？
朱序：苻堅雖然兵多將廣、但某看來苻堅有三敗。連年征伐致使國民厭戰，軍隊士氣不高，此其一也；北方一統之後，苻堅自以爲是一代英主，再也聽不進忠言，對阿諛奉承卻倍加讚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以致上下離心，此其二也；苻堅好大喜功，驕傲輕敵，只是依仗百萬兵力和一統北方的赫赫軍威，卻沒有周密的戰略部署，此其三也。
謝玄點頭。
朱序繼續言道：秦軍雖有百萬之衆，但還在進軍中，如果兵力集中起來，晉軍將難以抵禦。現在情況不同，應趁秦軍沒能全部抵達的時機，迅速發動進攻，只要能擊敗其前鋒部隊，挫其銳氣，就能擊破秦國百萬大軍。
謝玄聞言大喜，決定改變作戰方針，轉攻爲守。攻擊秦軍前鋒所在地洛澗。洛澗由秦將樑成率領五萬大軍駐守。樑成乃秦之名將，所率五萬前鋒也是秦之精銳，若能斬殺樑成，必然挫動秦軍銳氣。
謝玄點將：劉牢之聽令，命你三日後率領五千精兵開赴洛澗，夜襲秦軍。
劉牢之是北府軍第一猛將，時任鷹揚將軍。見主將將破秦第一戰交給自己，心中大喜。
劉牢之：末將得令。
汪託站出來：小將願與劉將軍同去，請將軍恩准。
謝玄因汪託是鄱陽長公主所薦，所以想讓他留在中軍參贊軍務，如此可保他安全。此時見他主動請命，不由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不上陣殺敵他又如何能立軍功？也恐有傷長公主之本意，不如順水推舟。
謝玄：汪將軍膽氣何其壯也。此戰劉將軍爲將，汪將軍副之，破敵之後，記二位將軍首功。
三日後的夜裡，劉牢之和汪託率軍出發。
但大軍在距洛澗十里時即被秦軍發覺。經驗豐富的秦軍將領樑成立即在洛澗西岸列陣以待。情況沒有預期的順利，但情勢已不容遲疑！劉牢之當機立斷，乘着黑夜兩軍相互看不清對方虛實，下令強渡洛澗，猛擊秦軍。晉軍的五千勇士，迎着漫天飛來的流矢，涉過身下冰冷的河水，衝向十倍於已的秦軍。
汪託更是身先士卒、勇不可擋，如同一把尖刀般劈開秦軍的波浪，直殺向秦軍中軍，身經百戰的秦軍主將樑成竟被驍勇無比的汪託斬於陣中！
劉牢之乘着秦軍混亂，分兵穿過秦營南面，繞到秦軍背後切斷秦軍的歸路。失去指揮的秦軍在發現晉軍出現在背後時，驚恐萬狀，頓時崩潰，慌不擇路涌向淮水試圖渡河北逃。但淮水不是洛澗，即使在枯水季節，要一次淹死個萬把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淹死的、被晉軍殺死的、自相踐踏而死的秦軍屍體擠滿了淮水以及南岸的秦軍大營......
此戰晉軍陣斬秦衛將軍樑成、揚州刺史王顯、弋陽太守王詠等十員將領，秦軍陣亡達一萬五千人，竟是攻擊晉軍的三倍，餘衆潰散，不復成軍，大批的軍器輜重被晉軍繳獲。僅僅在一夜之間，前秦名將樑成和他麾下的五萬秦軍，便不復存在了！
捷報傳回晉營，軍中一片歡騰。
與此相反，當得知在其樑成所率五萬前鋒被全殲於洛澗後，秦軍士氣大傷，苻堅也大爲震動，開始產生了畏晉思想。所以，特意與徵東大將軍苻融登上壽陽城樓眺望晉軍。
當苻堅登上城頭，看到晉軍隊形齊整，將士精銳，然後向北看到八公山上的草木森林都像是人一樣，苻堅不禁有些草木皆兵，轉身對符融說：這些都是強勁的敵人啊，怎麼能說少呢？
苻堅說完，臉上不禁現出恐懼和悵然失意。
謝玄和朱序暗中聯絡，商量好了破秦之策。諸將聞之一片喜悅，汪託更是滿心歡喜。
但目前還有一件要事要辦，此時軍中糧草不濟，若拖延下去斷了糧草，恐軍心不穩。需及早派人回建康催糧。只等糧草齊備，軍心穩定，即可揮軍破秦。
汪託主動請纓回建康催糧，想要提前告知梨歡這個好消息。
汪託清晨回到建康，迅速辦完公事，吃罷中飯就來到無憂公主府上找梨歡，不料公主入宮不在府內。
按原定計劃，汪託第二日就要啓程返回軍中，於是汪託在府門口苦苦等待，期盼臨行前能見梨歡一面。
日暮時分，梨歡方纔回府。見到汪託梨歡大爲驚異，但眉宇中隱隱有悲慼之色。汪託奇怪，但衆人在側也不好多問，梨歡讓汪託進府內敘話。
進得府內，梨歡屏退左右。
梨歡未語淚先流：皇帝哥哥已經給我訂親，等守孝期滿就要給我完婚。
汪託如遭雷擊：此事當真？
梨歡：我把咱倆的事告訴皇姐，想等你立下軍功，再由皇姐代我向皇帝哥哥求懇，讓你我成婚。不料皇姐回去就告訴了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覺得門第懸殊，皇室宗親怎可與庶民成婚？爲了皇家顏面，親自給我定了親…
汪託肝腸寸斷。
梨歡擦去眼淚，又振作起來：哥哥，只要你能立下軍功，皇帝哥哥未使不能改變心意，讓你娶我過門。
汪託聞言一臉苦笑，心知在門第觀念盛行的東晉，皇家絕不會讓自己一個侍衛出身的人迎娶公主的。否則也不會在自己出徵的時候給公主定親。
而且就算自己立下大功，皇帝真的讓公主嫁了自己，今後公主也會因爲失了皇家體面而被衆人鄙視、進而被大家孤立。這樣下去，梨歡也很難幸福…
自己想與梨歡終生廝守，終是一場春夢罷了…
想至此處，汪託咬咬牙站起身來：公主不用多說，末將自知和公主實是霄壤之別…
梨歡：哥哥…
汪託：末將軍務在身不能久留，告辭。
汪託轉身離去。
梨歡望着他的背影，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