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京城

原本朋友相見該喜氣洋洋,最後反而弄得像仇人一樣,這讓大家都感覺很不愉快。

長途跋涉,火車終於到了京城的南站。

朱胖子滿臉的不高興,下車的時候直接拉了唐玲的手,也不和林逸他們打招呼,徑直下車。

老曹看着他們,撇着嘴,做出滿臉猙獰姿態,對林逸說:“瞅見沒有,就這種人,以後要再裝什麼大頭蒜,我見一次打一次!”

林逸搖搖頭,說:“還是先把你臉上的創可貼粘好吧,都快掉了!”

林逸下車,他的行李自有老黃幫忙拿取,老曹人懶,就央求老黃,“幫我的也拿一下---我是傷員。”

老黃的回答是:“等你殘廢了再說。”

老曹不敢當面咒罵,只好在背後擠眉弄眼:“草,就算你殘廢了,我還活蹦亂跳!”

……

京城畢竟是大地方,繁花似錦,林逸等人雖然也是跑慣了江湖見多識廣,猛地來到這裡,還是有些唏噓感嘆,祖國的心臟就是不一樣。

然後老曹就又看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羣,說:“這裡好是好,可是大家全都往心臟裡鑽,遲早這裡要心肌梗塞。”

黃教頭提着行李,跟在林逸身後,目不斜視,忠心耿耿;老曹則左顧右盼,看見那些京城時髦美女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粘上去。

好不容易出了車站,來到路邊,一行三人叫了出租車,然後直奔潘家園。

bj的哥很有性格,一路上詢問他們是哪來的,是不是要去潘家園淘寶,又說這幾天出租車生意特別好,大多數都是奔着潘家園去的。

老曹害怕這的哥看出他們對這片生疏,故意兜圈子,賺取路費,就裝成老江湖模樣,說自己是這裡的常客,一年四季要在京城往返三四趟;又說自己有親戚在bj居住,這次也算是走遠門。

一路嘮嗑,很快就到了潘家園附近,林逸等人下車,看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尋思着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去裡面逛逛。

潘家園周遭也有很多小賓館小旅社,老曹這次承諾會包吃包住,按照他“節源開流”的原則,住這些旅館什麼的就可以了。可是剛到小旅館,就撲上來三四個操着各種腔調的老孃們,詢問他們是不是要住店。

老曹沒想到bj人民會這麼熱情,就操着蹩腳的普通話問:“我們三人,三個房間,要多少錢?”

然後那些老孃們開始報價,開始還好好的,說的都是硬件設施,什麼大牀,空調,淋浴,然後就扯到軟件上面去了,說有洗腳按摩的,還有做大保健的……並且那個價格真的是白菜價。

老曹心動不已,要不是跟着林逸他們,估計早就一口應允了,這時不得不裝出很有操守的樣子,“你們看我像那樣的人嗎?只要旅館好就行了,其它的統統不要!”

眼看老曹這麼義正言辭,原本還想推銷大保健的老孃們這才收聲了。

老曹剛想詢問林逸楞中哪一家,回頭一看,卻見林逸和老黃早掉轉方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老曹顧不得許多,排開那些纏着他的女人們,飛步追上,問:“你們去哪兒啊?”

林逸說:“住店。”

“剛纔那些不就可以嗎,又不貴。”

“我們住前面的四星級賓館。”

“呀,那太貴了---划不來。”

“房費我出。”

“其實貴也有貴的好處,環境好!”

……

林逸三人在這家四星級賓館住下。

整理好行李,洗個熱水澡,渾身一陣舒坦。

這時候林逸就開始惦記那潘家園了,很想早點去看看。老曹這時候就竄了過來,說這裡咱人生地不熟,還是要找一個帶頭的好,免得被那些江湖騙子坑了。

林逸覺得老曹想的太多,天底下騙子哪有那麼多,再說這可是天子腳下。老曹就又說,越是天子腳下就越容易出事情,牢靠事兒好辦,還是找個熟人妥當。

林逸就說了,這京城哪有熟人呀。老曹就說,你沒有我有,我有個表哥就住在這一帶。

一聽這話,林逸不禁一愣,前面老曹說這裡有親戚,還以爲他在開玩笑,沒想到還真有。有人幫忙帶路什麼的,當然好,何況京城這麼大,除了潘家園估計還有別的好地方,到時候也方便打聽一下。於是林逸就讓老曹快些與他這個表哥聯繫,並且承諾,會給他表哥豐厚的導遊費。老曹嘴上說別,都是自家人,暗地裡早已眉開眼笑。

……

在賓館等着這位老曹表哥的時間裡,老曹就閒不住地把他這位表哥的事兒說了出來。

一句話,這位大表哥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老曹的表哥賀大寶比老曹大六歲,兩個人小時候常在一起玩,可以說是光屁股長大的一對親老表。

後來,在老曹上初一的時候,表哥賀大寶接替他老爹的班,光榮地成爲了一名國營工廠的工人。

他上班後的第一次領工資,除了一部分交給大姨外,剩下的就帶老曹下了一回館子。

老曹說到這段的時候,明顯記得很清楚,他說那次他們兩人吃了三斤多的大蔥肉餡的餃子。倆個人從傍晚六點,一直喝到夜間十點,開始要的一瓶二窩頭沒夠,表哥賀大寶就又要了一瓶。這瓶他倆只喝了一半,剩下的半瓶結賬時,便揣在了賀大寶的大衣兜兒中。

出得飯館門,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業已變得銀裝素裹了。瞧在眼裡,倆人一下子就興奮啦,表哥賀大寶竟然一蹦多高地大聲喊叫了起來。喊完之後,老曹便坐上他的二等車,就一路高唱着成、成、成吉思汗……欣賞着雪景,車軲轆壓雪有痕地直奔家的方向而去了。

行到一座橋時,後面剛巧來了一輛大貨車,表哥賀大寶一時性起,便用一隻手扶把,騰出另外一隻手,順勢一傢伙,便抓住了大貨車的後箱板,誰知由於大貨車速度過快,自行車的兩個軲轆有些跟不上,立地就給倆人甩了出去,直接便扎進了路邊的雪堆中去啦。

等老曹爬起來時,發現賀大寶已經坐在雪堆上,仰天大笑着撿起從兜兒裡掉出來的那半瓶二鍋頭,咬下瓶塞,隨即就往嘴中倒了起來。由於天氣太冷,那半瓶酒裡的水分早已被凍成了一小疙瘩,一小疙瘩的冰塊。此刻,便見這些冰塊順着冷酒一出溜,接一出溜地滑進賀大寶那被凍得有些麻木的嘴中,誰知他不但沒有被冰着,反而迎着寒風嘎嘣嘎嘣地嚼起這酒裡的冰來了。一邊嚼着,一邊還不忘大聲地衝老曹喊道:“好硬的酒啊,這纔夠勁!”沒等這話兒說完,酒瓶登時被他塞進了老曹的手中。

老曹記得那天夜裡,他和表哥賀大寶是一替一口地喝着那半瓶剩酒,迎着漫天的飛雪,一路上推着他那二八的金鹿牌自行車,傻笑地走着回到家中去的。

……

說完這段回憶,老曹的臉頰泛出一絲興奮,好像又回到了他那難忘的青蔥時代。

難得見他正兒八經一回兒,林逸不禁猜測,這老曹估計和他這個表哥的感情很好。

是啊,就算這世上再壞的壞蛋,也有一兩個好朋友的,何況老曹也不算太壞,只是賤了一點。

老曹哪裡知道林逸這些心思,此刻的他似乎想要把表哥誠心引薦給林逸,讓林逸對他有好感,所以就把表哥的一些經歷說了出來。

……

那賀大寶剛上班的那會兒,運氣還算不錯,因爲廠領導照顧他老爹以前在單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面子,就直接把他分配到了令人羨慕的機修車間,學的是焊工。

記得賀大寶到機修車間上班的第一天,師傅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焊工語錄的頭一條:“小子,記住啦,鐵燒紅了,千萬別用手摸。”這一條賀大寶是牢記在心啦,可這第二條師傅焊活的時候,務必別用眼睛去瞅。師傅還沒等說呢,賀大寶的眸子就不自覺地向着正在焊活的師傅手裡的焊把看了過去。結果自然是被電焊發出的弧光打了個正着,瞬間那眼淚是嘰裡咕嚕地往下直流呀,師傅一瞧氣得便罵:“這傻小子,一刻兒沒照顧到,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你說你還能幹點啥吧!”

這時就聽邊上的一位歲數大一些的師傅關切地說道:“趕快帶着到車間找一個還能擠出奶來的婆娘,給他上一點兒吧,晚了這後生的眸子這兩天恐怕要遭罪啦。”

這時候,師傅聽了那位機修“老人”的話,便趕忙地帶着賀大寶來到了廠子女同志比較居多的第一車間,找到了車間主任說明來意。車間主任聽完介紹,二話沒說轉身就朝車間走去。不一會兒,便帶來了一位黑黑胖胖、高高大大的女同事來。那位女同事好像已經通過主任的介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所以一上來,就爽快地解釦子給賀大寶“上眼藥”。

此事之後,賀大寶就對這個“救命恩人”上了心,覺得人家一個女同志能這樣對自己,太難得了。剛好那女的生完孩子,男人不正幹,因爲賭博被抓,於是就離了婚,如今帶着孩子,生活很不容易。見此,賀大寶就託人說媒,二話沒說,取了這個帶了孩子的女人。

從這方面來說,這個賀大寶也是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物,至少林逸覺得,一個大小夥敢娶一個長得不漂亮,還離過婚,帶着孩子的女人,這至少需要莫大的勇氣。

再後來,這賀大寶廠子不景氣,夫妻倆全都光榮下崗,一家幾口都需要他一個人來養。爲了生計,這賀大寶就大老遠來到了這京城,開始給人拉板車,主要是在潘家園一帶起早貪黑賣苦力。按照老曹所說,賺的都是辛苦錢。

這次老曹實意要推薦賀大寶來幫忙,也是出於救濟的緣故。他知道林逸不缺錢,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自己就從他身上得到了不少好處;何況賀大寶在潘家園這一帶打工,對周遭環境什麼的都很熟悉,與其下苦力賺那些零碎錢,還不如來給林逸做導遊來的暢快。

就在大家閒聊的時候,門鈴響了,老曹忙站起來,說道:“準是我那老表來了!”

開門,只見外面站着一個瘦瘦的中年人,模樣滄桑,藍布衣服的兜子中還揣着多半瓶的二鍋頭,看見林逸他們,不免有些拘謹,然後他看見了老曹,蒼桑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說:“表弟,真的是你呀!我還以爲敲錯房間了呢!”

這時,就見一向沒心沒肺的老曹非常鄭重地向林逸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大表哥---賀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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