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勁很大的力氣,林逸才把買來的兩大箱子舊書搬回自己的住處。
當然,買書這事兒是瞞着姐夫趙剛的,如果趙剛知道林逸花了五百塊買一堆廢品,一定會大發雷霆。
林逸卻不想把事情瞞着姐姐,於是就把賣漫畫賺了一千塊錢的事情說了,當然,自己超人嗅覺的事兒他沒說,只說自己認爲這些舊書價值很大,倒手賣掉就能賺錢。
老姐林雪一向對林逸疼愛,雖然心疼那五百塊,卻也支持弟弟“創業”,當然,她實在不相信這些舊書能夠賺多少,至於賺到的一千,只是認爲他運氣好,只不過這樣的運氣不見得天天有。
回到自己屋裡,林逸看着那一大堆舊書,又是高興,又是忐忑。
拿了毛巾洗把臉,擦了擦身上的灰塵,林逸這纔開始動手整理那些舊書。
先是把漫畫書分門別類地分開---
1991年,一版一印,海南出版社78本《七龍珠》大全套;
1994年,一版一印,內蒙古出版社24本《孔雀王》一套;
1994年,一版一印,華僑出版社19本《幽遊白書》一套;
1994年,一版一印,寧夏人民出版社57本《足球小將》大全套。
再加上一些不成套的,合計200本。
……
整理完那些漫畫書,林逸又把那箱“免費贈送”的素描手稿打開,循着那縷書香,很快就在厚厚的稿紙最底部中找到了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這文件袋壓在一大堆素描速寫稿紙的下面,破舊不堪,又不怎麼起眼,不仔細翻找根本就看不到,這也是董眼鏡沒發現的原因。
文件袋很薄,用線頭纏繞封口處,打開,從裡面倒出來一沓東西來。
當先一個封面,封面上面寫着---
《武松打虎》(繪畫原稿)
“劉繼卣”繪畫
共計“壹拾陸”幅
再下面是“1955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字樣。
……
“這難道是……”林逸打開那沓手稿,只見那畫稿大約有32開大小,重彩工筆,扛着哨棒的武松,斑斕的吊額猛虎,甚至連老虎的鬚毛,松林的松針,石頭上的花草全都描繪的清清楚楚。總之一眼看去,這簡直就是彩繪中的極品。
雖然林逸對連環畫稿本沒什麼研究,卻也覺得這是好東西,尤其一絲絲比較濃的蘋果香味從手稿裡面飄溢出來,讓人聞了心曠神怡,舒服無比。
“也許這是個大寶貝。”林逸有些興奮起來。
就在林逸翻騰這些東西的時候,他的外甥女趙寶兒穿着可愛的兜兜衣,抱着一隻“美羊羊”,蹦達進來。
“小舅,這是什麼,真好看。”趙寶兒拿起一張連環畫稿,歪着小腦袋,用天真無邪的眼睛瞅着。
林逸用手摸了一下寶兒的頭,說:“這是小舅收來的東西,能賣很多錢。”
“很多錢,有這麼多嗎?”寶兒用手比劃了一個西瓜大的圓。
“比這還多。”
“那有這麼多?”寶兒又比劃了一個圓。
“呵呵,還要多。”
寶兒高興了,“那小舅能不能給我買果凍吃,幼兒園陳佳明每天都有的吃,還有棒棒糖,巧克力……”
“當然可以,只要寶兒喜歡,到時候小舅就把整個超市好吃的東西都買下來,讓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趙寶兒咯咯笑了,露出掉了的門牙,“小舅你可不許騙我哦,我們拉勾勾。”
林逸微微一笑,就伸出小拇指,和寶兒勾手指。
寶兒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看着寶兒高興的樣子,林逸卻一陣心酸,他知道老姐家不富裕,寶兒一直都沒吃過什麼好吃的,尤其像什麼巧克力,果凍這些小吃,更是不經常吃。有時候寶兒在超市哭鬧,老姐就用吃了會蛀牙來搪塞她,實際上像什麼喜之郎,士力架都貴的離譜,往往不大點就大幾十,而姐夫一天的人工才四五十,給寶兒買了吃的,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小舅,我困了,你能不能給我講睡前故事呀---昨天你給我講的‘白雪公主變巫婆’很好聽,你能不能再給我講一遍?”寶兒打了一個哈欠,揉着眼睛說。
林逸回過神來,一把將寶兒抱起來放在腿上,說道:“當然可以,不過你可不許像昨晚那樣耍賴皮,聽完故事不肯睡覺。”
“咯咯,小舅舅放心,寶兒不會的,寶兒是乖孩子,乖孩子就很聽話。”小丫頭把腦袋埋在林逸懷裡,用小臉蹭着他的下巴。
林逸笑了笑,“從前啊,有一個美麗的公主叫白雪公主……”
這些騙小孩的故事都是林逸瞎編的,大多數都是編到哪兒就算到哪兒,因此今晚講的故事和昨晚有很多地方都不同,寶兒聽的認真,每次講到不一樣的地方,就問爲什麼會這樣,昨晚講的可不是這樣,搞得林逸不得不盡力圓謊,一通故事講下來,弄得他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把小丫頭寶兒哄睡着,林逸抱起她,把她放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丫頭的房間雖然簡陋卻充滿了童真,什麼毛絨玩具,洋娃娃,牆壁上更是張貼着認圖識字,以及拼音字母---
林逸把小丫頭放在牀上,蓋了被子,剛要走,卻聽見外面有人開門,知道是姐夫趙剛回來了。林逸不願與他照面,就暫時呆在寶兒的房間裡不動彈。
外面傳來姐夫趙剛和老姐林雪交談的聲音。
“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這是老姐林雪的聲音。
“廠裡效益不好,新出來的酒精賣不出去。”趙剛說,“現在的白酒和啤酒都不好賣,品牌太多,咱們地方品牌又幹不過外來的,我們的酒精就靠他們要貨,現在他們日子不好過,連累我們也沒了生意。”
趙剛唉聲嘆氣,倒了一杯茶咕嘟嘟喝着。
“寶兒呢,睡着沒有?”
“睡了吧,剛纔纏着他小舅講故事呢。”
聽到林逸,趙剛皺了皺眉頭,“他還沒找到工作?”
“快了,聽他說最近在忙一些生意,說不定能賺些錢。”老姐趙雪忍不住說了出來。
“他做生意?”趙剛冷笑,“就他那樣還不賠死!對了,他做生意的錢打哪兒來?不會是你給他的吧!”語氣不善。
“我哪有錢啊,自從上次我偷偷給了三百塊被你訓斥一頓後,你就把大錢全收起來了,存摺放哪兒我都不知道。”林雪滿肚子的委屈,覺得自己老公太摳門了,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親弟弟。
趙剛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現在咱們住的房子是賃人家的,這棟樓又快拆遷了,房東急着收賠款,沒馬上趕咱們走已經算不錯……那摺子上的錢可都是救命錢,是我辛辛苦苦存了這麼多年準備買房子的錢……”
“就你那三四萬夠買啥呀!”林雪忍不住道,“現在房價最低兩千一平,三室一廳下來就要二十幾萬,你的只夠付個零頭。”
“它媽的,工資沒房價漲得快,老子也沒辦法!”趙剛有些泄氣道。
見老公如此,林雪又忙道:“話也不能這麼說,等寶兒長大了,我就也去找個活兒,上了班一個月最少賺1000塊,咱倆的工資加起來,可以先付個首付,然後再慢慢還款---總之在這裡安一個家不易,幸虧你和我都能吃苦。”
“要不是爲了寶兒,在這裡上學好一些,我真想回到縣裡去,至少那裡還有咱一套舊房子,不用寄人籬下,過這種苦日子。”林雪有些悽苦。
她和趙剛都是縣裡人,來這大都市上班,生活,沒車沒房,更沒好的機遇,只能憑藉吃苦耐勞,頂住壓力生存下去。
一切都是爲了孩子啊,縣裡的教學質量怎麼說也沒這裡好,不說別的,就這幼兒園,縣裡就比不了,雖然收費貴一些,不過卻值了。
聽老婆這麼說,趙剛這個爺們有些哽咽,這麼多年自己混的算個啥。
聽着外面傳來的唏噓聲,林逸忍不住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再看躺在牀上的趙寶兒,無憂無慮,絲毫不知道家中困苦,此刻正在睡夢中洋溢着笑臉,指頭塞在嘴裡,好像在吃夢中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