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擺手道:“過去的都過去了,還多說什麼!”
麻姑道:“經過這事,我也明白了,許多事情,不是修爲高就能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假如巫族真的滅族了,那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慕飲霜道:“至少您的出發點是好的,巫族今後,定然會更好!”
麻姑點頭,又道:“你什麼時候出發?”
慕飲霜道:“明日早上。”
“好,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以你的空間之道,要出去巫族,不是什麼難事!”麻姑說完,便轉身回到大殿之中。
慕飲霜嘆息一聲,接着卻是往羅家去了。屋子裡,古若、羅鼎、羅圓皆在。
“慕兄就不打算多待幾日再走?”羅鼎道。
慕飲霜道:“事情已經完結,明日出發,去北冥的路還遠着呢!”
羅鼎點頭:“好說,我和小若商量了一番,巫族也應該學習你們各大宗門,出去蹈紅塵,見識紅塵中的種種,如此方能找到自己的道,強大自己。”
慕飲霜點頭:“巫族在塵世中的名聲不好,確實需要你們去正名!”
羅鼎嘆息一聲,道:“巫術用來救人還是害人,一切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巫族的名聲臭了,自身也有原因!”
經歷過許多事情,羅鼎已經徹底變了,往昔的囂張跋扈,已經完全沒有。
四人當晚聊了許久,直到子時將近,才各自回屋休息。第二日,慕飲霜便出了巫族,直接北上。
因爲趕路,兩三天不到,慕飲霜已經奔行了幾千裡,行到廬江邊上。是時正值七月下旬,正是雨水豐盛季節。黃昏時分,天上大雨下個不停,路邊上水溝早已滿上,水流嘩嘩而動,混着天上落下打在林間的雨聲,彷彿一曲天然的交響樂曲。
慕飲霜繼承了南華真人的自然大道,對於自然界中的一切都有特別的感受。此時他如凡塵中的人一般,撐着雨傘,走在寧靜的山間小道之上。旁邊長出來的雜草,將他的鞋子和衣衫都打溼了一截。
雜草只有一個春秋不到的生命,萬樹卻是能夠長青。在這世間,大椿與蟪蛄,一個長壽無疆,一個卻是不知道春秋。壽命的長與短,可見都是一生。慕飲霜並沒有刻意的去追求長生,對權力名利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尤其是此時此刻,他更像是一個雨中漫步,淡看世間一切的閒人,又像是一個輕衣簡裝的過客。
廬江邊上,有一個歷史極爲悠久的村莊。這個村子名爲焦家村,從東漢時期便已經存在了。歷經六七百年的風雨,見證過歲月的無情,戰火的無情燃燒,如今還依舊立在山間。古瓦古牆,青石鋪成的街道,還有通往山間的泥濘小道,無不顯出這裡的淳樸氣息。
慕飲霜走在街道之上,心間就像是沉澱了千年的一塊古樸美玉,樸實無華之中,蘊藏着的是人性傳承下來的不尋常氣質。往時作爲官宦子弟時,他便隨着父親學過諸子百家,歷朝歷代的人文,他都有所瞭解。走進這個村子,他一下子便被這個地方古風古景,古遠悠久的氣息給吸引住了。
這種地方,沒有長安的繁華熱鬧,沒有黔州城的野蠻原始,有的,只是這個地方傳承了幾百年的歷史民風。生活在這個地方,你定然會被這裡的環境薰陶,一顆煩躁的心,也會在歲月與今時的交融之中,慢慢的沉靜下來。
趕了兩三天的路,每日皆是日行千里,慕飲霜這個過客,此時只想找到一處能遮風避雨的屋舍住下,好好休息一番。走到這裡,可以說是老天爺對他的恩賜饋贈。
慕飲霜選擇了最邊上的一家人家,他撐着雨傘,向着那已經留下歲月痕跡的屋門走去,輕輕的敲了幾下。在這時,一位約莫在花甲之年的老人打開屋子,見得慕飲霜,卻是滿臉驚疑。
“老人家,我叫慕飲霜,一個行人過客,走到這裡天黑了,想在您這裡借宿一晚上,可以嗎?”慕飲霜站在大雨中。落下的雨水打在傘上,滴滴答答之聲不斷傳響。此時他鞋子和衣衫均是溼了許多,這老人見他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便真的將他視作了路人。
“進來吧,老朽這裡屋子多的是。”老人家如干樹皮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給人祥和寧靜之感,聲音之中,透發出而出的是歲月感和滄桑感。
慕飲霜收了雨傘,與老人一起走進屋子裡。這個院子不大不小,是典型的農家四合院,慕飲霜住的是東邊處的屋子。老人從柴房裡搬來一些乾柴,在一間空中的屋子中燒了一堆柴火。慕飲霜與他坐在一起,身上冒起騰騰水蒸氣,就像是濃霧一般。
“年輕人自哪裡來?要到哪裡去?”老人家問道。
慕飲霜道:“我是一個過客,四處遊學,還不知道去哪裡,也許會去泰山腳下,瞻仰一番曾經孔老夫子的足跡,也許會往北走,西去長安!”
時下大唐開了許多招納賢能的科目,並非只有科考才能入朝做官。遊學風氣之盛,一時無兩。慕飲霜的身份,自然不能與老人家說,否則這凡人定然會認爲他是妖怪或是神仙。無論哪種稱呼,都不是慕飲霜喜歡的,是以只能隨便編了一個身份。
老人家道:“原來你還是一位學子,不過你與我見過的學子都不同!”
慕飲霜笑道:“在您的眼中,是不是隻有揹着行李的,書生打扮的,纔是學子?”
老人家也是輕聲一笑,道:“老朽這一生,都生活在這小山村裡,外面的世界,瞭解的自然不多!”
慕飲霜道:“生活在這麼一個寧靜美好的地方,誰會想着出去?”
老人聞言,卻是嘆息一聲,道:“這裡再好,守在這裡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年輕人的世界,屬於外面,我也有個兒子,也在遊學,恐怕已經有五六年沒有回家了!”
父母在,不遠遊,這是儒家奉行的一個準則。可是要求功名,要聞名於世,就必須出去闖。當下諸子百家,儒家一如既往的佔着首要地位,可是其他諸家,也有所發展,是以要衝出鄉關,遠遊的年輕人倒是不少。
慕飲霜心神一動,心下暗暗嘆息,當下他想,若是換了自己,身在這麼一個環境之中,又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這一切,自然是沒有答案的,因爲,這世間,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個人的經歷,都是不可複製的。慕飲霜只能換個角度去想,但至於會發生什麼,他確實不知道。
慕飲霜道:“當下世間太平,年輕人出去闖闖,總是好的。”
老人家卻是道:“戰亂年代,更應該出去,功業之亂中而立,向來如此!”
慕飲霜詫異的看了老人一眼,他沒有想到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別於一般人的見識。很顯然,他的兒子去遊學,這位老人才是後面的推動者。
老人雖然老了,但是當他談到功名大業之時,那雙乾癟着的雙眼,卻是透發出熠熠精光,這一刻,他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
慕飲霜道:“還沒有請問老人家您的高姓大名呢!”
“不敢,老朽焦忻,在這村子裡做一個教書匠,爲村裡的孩子們啓蒙!”老人家道。
慕飲霜聞言,不由一呆,這位老人,不管是家裡的一切,還是他的穿着,都不像是一位教書先生,倒像是一個種地的老農。
“唉,孩子,好好讀書啊,唯有考取功名,才能光宗耀祖,這個時代雖然太平,百姓豐衣足食,可是這一切要維持下去,需要賢者前仆後繼。這個世界,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了!”焦忻話語中有滄桑感,顯然,這位老人如今寸功未建,卻是敗給了歲月。
慕飲霜道:“老先生的教誨,晚輩銘記於心!”
焦忻點頭,道:“我去做些吃的,乾柴沒有了,你自己去柴房搬!”
慕飲霜點頭,其實他的衣衫,不用火烤,運用真元的話,瞬間就能幹去。可是他卻是很享受這種凡人生活,當下慢慢的往着火堆裡添柴,柴火燒得極旺,待得衣衫鞋子烤乾時,焦忻的晚飯也做好了。
老人家的晚餐,還算是豐盛,一碟青菜,一碟臘肉,還有白菜豆腐湯,白米飯盛上,單聞着那米香,就能讓人有食慾。
慕飲刷拿起筷子,每一樣菜數都嚐了一下。老人的手藝還不錯,最爲重要的是,那種家常的味道極爲濃郁。慕飲霜今日多吃了兩碗飯,老人端上來的菜,也是一掃而空。
用過晚飯之後,慕飲霜便去幫着老人家洗碗。老人家卻道:“讀書人的世界在朝堂,而非是廚房!”
慕飲霜聞言,不由苦笑一聲,他這個撒謊者,到這時候,心中卻是生出一種慚愧之意。焦忻很重功名,甚至對功名近乎狂熱,可是他的德行修爲,絕對是那些朝堂上的大臣難以比擬的。也許是因爲這裡的原因,也許是因爲沒有受過官場上污風濁氣的浸染,這位老人,身上散發出許多人性之美和光輝。
老人家洗完之後,又與慕飲霜坐在一起拉家常。老人的學識,談不上有多深厚,對於諸子百家,也是一知半解,可是在這村子裡,他卻是諸多年輕孩子們的啓蒙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