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顧歡與沈伴鳳被周短及那陰陽二老攔下,幾人各自找到對手,早已過手好些招式。
周短被顧歡的不懼刀法震退數十步,眼看“紅錦鯉”沒有絲毫藏手,似是殺紅了眼,猙獰着面容向自己撲來。
周短心中很沒底,除卻武評前四人,其他幾位哪個遇到打架不要命的顧歡,都要頭疼得厲害,更不要說在修爲上要略差一籌的自己。
待周短很沒出息地呼喊出聲後,顧歡在得勢不饒人之餘,將氣機擴散出周圍數十丈,依舊未能察覺到那藏在暗處的高人蹤影。
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脣,顧歡在空中不減威勢,渾身上下氣勁充盈,將不懼刀式提至最高峰,眼看又要劈在不停後退已有幾十歩遠的周短身上。
正在此時,突然一道暗器裹雜着駭人勁氣自黑暗中兀自飛出,目標直指空中去勢不減的顧歡!
顧歡在那記看不清模樣的暗器與空氣震盪出細微風聲之時,就已經察覺到,於是不再雙手握刀,空出左手瞬間抓住那枚暗器。
如果僅是簡單的一枚暗器,就算是龍青揚擲出,顧歡也自信能夠輕鬆接下,但這枚暗器中暗含氣勁,饒是內力雄厚的顧歡依舊被那股氣勁拉扯向一側傾斜而去,在空中來了側空翻纔將將落地站定。
“閣下好深厚的內力,既然身手如此高絕,爲何躲在暗處藏頭露尾,可敢出來一戰!”
“哈哈,‘紅錦鯉’果然名不虛傳,叶音佩服得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待話音落下,一道黑影自黑暗密林深處緩緩走出,那人一身寬大黑袍,袖口飛展如錦旗,胸口繪製一副銀白麒麟,栩栩如生。
顧歡將大刀重新扛到肩上,也不再理會一旁面露喜色的周短,嗤笑一聲說道:
“我當是哪個,原來是魔教‘麒麟山’的葉教主大駕光臨!”
身處如此被動的處境,顧歡也不再“老子老子”掛在嘴邊,面色肅穆得很正經,若是被秦莫圖看到,指不定又要惹來一番嘲笑。
叶音走至顧歡十步外站定,臉上始終掛笑,也不見手中有任何兵器,就那樣空手負後,先是瞄了眼另一處打鬥得相當炫麗多彩的沈伴鳳三人,然後便直勾勾盯着顧歡,卻是對周短淡淡說道:
“周短,我很懷疑你是怎麼登上的武評,雖是末尾,但怎麼看都沒有那資格,顧歡第十一,你是十二,怎的在他手上還走不過三招?”
前一刻還因爲叶音的出手相助而面色大喜,這會兒聽到他陰陽怪氣的諷刺言語,周短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長呼一口氣,才恢復如常。
畢竟有求於人,哪個高手沒點令人生厭的可惡性子,想通這點,周短也就沒怎麼計較,關鍵是想計較也沒那個本事不是?
他叶音這輩子只在乎一個人的心情,除了那人,從沒想過要在其他人那裡贏得討喜的感觀印象,所以並不會在意周短聽了那話會不會心裡不舒服。
伸出手指向顧歡,叶音繼續說道:
“還有你,顧歡,糾正一下,叶音是副教主,以後還請顧大俠管我叫葉副教主,有些人呢,喜好貪圖些小便宜,我卻獨獨喜歡這個副教主的稱號,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顧歡冷哼一聲,“那是你們‘麒麟山’的事情,顧某不感興趣,今日你叶音肯出手幫襯周短,便是我顧歡的對頭,哥幾個也別那麼多廢話,你看人家望氣士就直截了當得很,出手吧!”
笑容玩味地看着顧歡,叶音並未急着動手,以他的修爲境界,逃至幾裡之外的秦莫圖身影如歷歷在目,他很清楚此時着急的人應該是面前的顧歡,而不會是他叶音。
“顧歡,叶音其實很好奇,一個在武評上威風凜凜的高手,怎會護着那種一無是處的小鬼,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除了那夢準的修爲,你還能貪圖些什麼?莫非那小子隱藏着什麼駭人身份?”
散出氣機仔細嗅了嗅,除卻眼前這幾人,方圓十里之內,除了一個三品武夫,其他的皆是些烏合之衆,顧歡想了想,有那些死士護着,秦莫圖和葉飛魚毫髮無損地脫身應該不難,也就不再心急火燎。
“若說我顧歡什麼都不圖,連我自己也不會相信,只不過我要東西的方式和你們魔教中人強行竊取的霸道行徑不太一樣,也無非是些口頭上的好處罷了,叶音,指玄境界得了那夢老頭兒留下的修爲還能有何好處,能讓你一夜躋身天象?若是天象境這般容易就能摸到,你我此刻還會只是金剛指玄?”
叶音走到一處高坡上坐下,撫摸着下巴,那張本來很英俊卻因爲過分蒼白而有些嚇人的面孔上,寫滿了高深莫測。
“夢準是上一代江湖看家人,我們‘麒麟山’的第一任教主與他打過一架,雖然最後還是輸得很難堪,不過也知道了些你們不知道的蛛絲馬跡,再隱晦點的那點事,就是我們‘麒麟山’的機密了,在此不便細說。”
百無聊賴,乾脆玩起了泥土上不再新鮮卻依然很是綠意盎然的花草,叶音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打架的,倒像是遇到了知己朋友,有點相見恨晚無話不談的意思,與沈伴鳳那邊的針鋒相對劍氣橫飛很不應景。
“周短,你去吧,要抓活的哦,記住我說過的話,那身修爲我還瞧不上眼,至於剩下的,你懂的。”
周短點了點頭,看了眼身側五步之外的顧歡,就要抽身而去。
顧歡見狀冷哼一聲,將肩上大刀狠狠擲出,瞬間插在周短身前,攔下後者的動作,獰笑着看向周短,顧歡狠聲說道:
“今天不把老子打趴下,誰也別想走!”
看向依舊坐在那裡優哉遊哉的叶音,周短似乎很躊躇,約莫是被顧歡剛纔的不懼氣勢嚇破了膽,此刻瞧向叶音,似乎在等待着他拿主意。
叶音淡淡瞥了眼插於地面的“血頭顱”大刀,輕輕搖了搖頭,心想着周短即使吸收了夢準遺留下來的那點修爲,僥倖躋身指玄境,想必再遇到只是金剛境界的顧歡,依然是必敗的局面,無非是給顧歡增添一筆躍境強殺的精彩故事罷了。
武夫修武,說是以力證道,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心境,心境破了,就算你是大天象,也受不了境界本身帶給你的雜念負擔,跌境是遲早的事情,看來再過不久,周短就要在武評上除名了。
其實“北徐南顧”評的六評,文武將相生殺胭脂,個個讓人信服,這周短能登榜武評,自然有些道理,境界上是穩穩的金剛武夫,前些年還有過獨身滅掉兩個門派的“壯舉”。
可自從盯上了秦莫圖這塊肥肉,便急功近利得過了頭,以至於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若是他能後知後覺自己的貪念擾亂了心境,這會兒自救還容易些,只是周短似乎陷得太深,沒有高人指點,別說精進,就是跌境出一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叶音在心中遺憾得很,若是周短能有顧歡一半的心境,此次合作肯定會順理成章地拿下來,可惜江湖裡沒有如果。
“既然顧大俠這麼說了,那咱們也不着急,再聊會兒便是。”
聽到叶音如此說,那周短竟然當真了一般不再行動,傻傻地站在那裡,瞧在叶音眼裡好生憂鬱。
“叶音,你們魔教中人獨闢蹊徑走那些不尋常路,不說欣賞,顧歡從未像別人那般嗤之以鼻罵一聲旁門左道,但這次強取他人修爲,的確過了些。”
天色已暗,叶音伸手抓過一隻螢火蟲,溫柔一笑,“魔教……何謂魔教,何謂正派,百年江湖自有紛說,我們‘麒麟山’只是一羣喜好自由的閒散之人,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沒有那些繁瑣規矩,江湖上的朋友喜歡喚一聲‘魔教’,便喚就是,誰也不能阻止別人的喜歡,魔教不能,所謂的正派亦不能。”
攤開手放飛那隻散發着柔柔光線的螢火蟲,叶音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就像你顧歡,江湖人稱‘紅錦鯉’,是因爲你喜好在大刀上繫上紅錦鯉掛飾,但叶音更願意相信你是在江湖裡遊走的紅鯉,遊得瀟灑不羈,喜歡往哪兒遊,便往哪兒走……”
聽到叶音對自己名號的這番解讀,顧歡仿若觸景生情,同樣瞧向那隻飛得極慢卻不失自由的螢火蟲,面色嚮往,喃喃說道:
“是啊,世人皆知我醉,卻從未真正懂了爲何醉如何醉……”
叶音瞧着神情恍惚的顧歡,嘴角翹起好看弧度,輕輕說道:
“看來顧兄看着灑脫至極,卻也活得相當不自在,幸好江湖還有我們‘麒麟山’,也就只有‘麒麟山’知你爲何醉如何醉,不如顧兄來我們這做個左護法,一同醉於江湖如何?”
顧歡面色呆滯,情不自禁地輕輕點了點頭,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響徹在顧歡的腦海中,聲如洪鐘氣若懸河。
“哼!莫要中了那魔教之人的梵音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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