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曉等人進入樹堡的三分鐘前......
黔貴、六水、樹堡中,一座居民樓中。
信愛安懷抱着小樹人,身體蜷縮在單人小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
她的臉蛋上寫滿了疲憊,這一覺,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穩。
她時而眉頭微皺,身體時不時的突然有一絲抽動,彷彿隨時都有可能驚醒過來。
突然間,這座民宅傳來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客廳中,一對兒年逾五十的夫婦一臉愁容,本還在悄聲的聊天,聽到敲門聲響,夫婦頓時面色一變。
男人急忙起身,快步走到門前,透過貓眼,他看到了外面正有一羣人圍着自家門口。
男人又惱又怒,打開門,壓低了聲音道:“爲什麼敲門?我家孩子正在睡覺,你們輕點!輕點!”
門外,不斷敲門的一羣人面色各異,有幾個面帶歉意,也有幾個卻是無所謂,理直氣壯的說道:“信愛安呢?快讓她起來,去樹堡外面看看,又有生物殺過來了!”
聞言,信愛安的父親信茂松壓低着聲音,急忙詢問道:“有生物闖進我們樹堡了?”
“呃......”門外的一羣人明顯有點卡殼,其中一名男子看到衆人不說話,他藏在人羣后面,突然說道,“沒進來,但你得讓信愛安去看看啊,那邊的樹堡又燒起來了,萬一那些星獸衝進來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父親信茂松還沒說話,母親安繼紅卻是不樂意了。
安繼紅快步上前,推開信茂松,指着外面一羣人,急聲道:“我女兒守了2天2夜,都累成什麼樣了!剛剛回來!你們要幹什麼?那邊不是有守護軍團的人嗎!?你們到底要幹什麼?要累死她嗎?”
“繼紅啊,你這話說的不對啊。”人羣中,一箇中年婦女開口說着,看起來,這女人似乎和信愛安的母親有些交情。
中年女子開口說着:“樹堡東北牆那邊又有燃燒的跡象,明顯外面有鐵樹火妖攻來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睡覺?
是,我知道你們家小信累,但是樹堡裡這麼多人,生命安全都指望着你家女兒呢,她怎麼還有心思睡覺?
快讓小信起來,快去看看,沒事最好,萬一有事,她也能派的上用場!”
“對對!趕緊讓信愛安起來吧,快去那邊看看!”
“沒事最好,萬一有事呢?”門外,衆人七嘴八舌的說道,聲音越來越大。
中年婦女繼續道:“就她這麼一個星海期的星武者,從小被國家培養到大,享受了那麼多福利,就是爲了保護咱們普通人的,關鍵時刻,哪能睡覺啊?
我要是星武者,我也不會這麼低聲下氣的上你家來求你來!不用別人體型,我自己直接就住在樹牆那邊了!”
安繼紅氣得面色通紅,一手指着那中年女子,手掌發抖,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餘敏你...你......你.......”
信茂松連連壓低手掌,一副懇求的模樣:“聲音小點,小點!別吵!”
“爸,媽......”門後,突然傳來了一道女孩嗓音。
霎時間,一片嘈雜的走廊裡沒了聲音。
父親信茂松、母親安繼紅也是轉頭望來,臉上帶着滿滿的愧疚,道:“安安,你怎麼起來了?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快回屋去睡......”
門外,那名爲餘敏的中年婦女,一腳踏進了門,道:“你終於醒了,醒了剛好!”
說着,餘敏看向了穿着睡衣、懷抱着一個小樹人的信愛安,開口道:“安安,不好意思啊,我們也是沒辦法,心裡不放心,纔來這裡打擾你休息,你快去東北樹牆那邊看看吧,外名應該是有鐵樹火妖。”
信愛安面色一緊,道:“鐵樹火妖進來了?樹牆燒壞掉了?”
“呃......”餘敏被一句話問的面色一僵,含含糊糊的說道,“應該是吧,你快去看看吧,萬一那些火樹衝進來,那可就完了。”
信愛安微微皺眉,明顯看出了什麼,道:“餘阿姨,守護樹牆的小隊沒來尋求我的支援,應該沒事的,足有三組守護軍團的士兵守着,你放心吧。”
“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餘敏焦急的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睡覺?萬一他們抽不出時間來求助呢?你實力最強,你是唯一的星海星武者,你得有擔當,有責任心,你得......”
信茂松一手將餘敏推出了房門,女兒被吵醒了,他也什麼都不在乎了,破開大罵:“這樹堡是我女兒一手建起來的!保護了你們所有人,她怎麼沒有擔當,沒有責任心了?”
“爸,別生氣,爸!”信愛安一看事情不對,急忙上前,拽住了自己的父親,看得出來,女兒被詆譭,當父親的真的是火冒三丈。
門外,被推出去的餘敏同樣喊了起來,與信茂松針鋒相對,但是,信茂松的一席話語,卻是讓走廊中的衆人安靜了不少,也面帶愧色。
這樹堡,的確是信愛安一手建立起來的,這樹堡中的600多個普通人,也都是信愛安和她的同伴、以及幾隊士兵救下來的。
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直接將這半條街用樹堡給罩住,那後果不堪設想。
“爸,你別生氣,我去看看就是了。”信愛安無奈的勸道,對着外面的人說道,“你們都走吧,別在我家門口圍着,我現在就去。”
“不用去!!!”信茂松怒聲道,“守了2天2夜,擔驚受怕的,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星武者也是人!沒人來求助,你就不用去!”
這句話一說出口,明顯是惹了衆怒。
“什麼叫不求助就不用去?我們不是來求助了嗎?”
“你女兒的命是命,樹堡裡好幾百號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就讓信愛安去看一眼,又耽誤不了她多少時間,她都說要去了,你說什麼呢?”
信愛安拽着火冒三丈的父親向屋裡走,又對着一旁的小樹人,示意了一下門口的方向。
只見這30多cm的小傢伙,蹦蹦跳跳的走上前來,那樹枝小手突然伸長,卷着門外的一羣人,向走廊外推去,向單元門的方向趕去。
“媽,你快安慰安慰我爸,應該沒什麼事的,我去去就回。”信愛安說着,也顧不得換衣服,伸手從門口衣架上拽下來了一件大衣,披上就往外走。
走廊裡,信愛安還有些不放心,又召喚了兩隻小樹人,放在了家門口,這才關上了防盜門。
走廊裡,一衆人看到信愛安風風火火的走出來,面色這纔好看了不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不是想要打擾你,就是心裡不放心。”
“人命最重要......”
“要聽話,不能太自私......”
信愛安的面色尷尬,敷衍似的點頭應着,推着衆人出了單元門,剛剛走出門,便隨手一甩。
四條樹藤狀的柔韌長鞭出現,直接將她的身體支了起來,在四條樹藤的接連移動、支撐之下,信愛安迅速朝着東北方向移動而去。
沒有半分鐘,急速攀爬的信愛安就看到了東北方的樹牆。
這裡的確有些情況,兩隊守護軍士兵,以及幾個星雲期的孩子,共計十餘人,都聚在這裡。
而樹牆外,也時不時傳來“咚咚”的敲擊聲響。
其中一個守護軍士兵一手探出,源源不斷製造着水流,塗抹在厚厚的樹牆之上,似乎是在確保樹牆不會燃燒起來。
“小信?你怎麼來了?”一個守護士兵看到信愛安的出現,稍稍愣了一下,道,“你不是上午纔會去麼?怎麼不休息?”
信愛安心裡委屈,但卻強撐着,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儘管這些守護士兵都是星河期的,而她是星海期的,但是一生都待人友好的信愛安,卻也不願意說出“我不放心,過來看看”這樣的話語。
這樣的話語,明顯是對士兵們能力的否定,會傷了士兵的心。
一時間,信愛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另一個士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話語比較委婉,道:“我們需要嚴格遵守輪休制度,這樣才能更好的守護這裡,信女士,我知道你擔心,但你回去休息吧。”
就在此時,樹堡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道怪異的聲響!
“嗡......”
那聲音無比的神秘,又是無比的空靈,隱隱綽綽,宛若天際傳來。
衆人心中一驚,這是什麼聲音!?
怎麼從未聽過!?
黔貴大地有能發出這種聲音的生物嗎?
聽起來,像是從樹堡西南角......
“你們看!快看!”一個星雲期的高中生指向了天空,大聲喊道。
不用聽聲辯位了,因爲,遠處的西南郊上空,一隻巨大的鯨魚飄浮在了高空中。
一衆人紛紛傻了眼,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震撼,這鯨吟聲,彷彿能夠震懾人們的靈魂......
下一刻,那巨鯨卻是一個“閃現”,直接出現在了衆士兵頭頂正上方!
衆人豁然色變,看着那鋪天蓋地的龐然大物,卻是發現有三道人影,飄落了下來。
“皮...皮...皮...皮神!?”
“倆皮神!?”幾個高中生覺醒者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降落。
而那兩隊守護者士兵,也是面色驚愕,而其中一名隊長反應極快,突然開口道:“立正!”
八名守護軍團士兵齊刷刷的立正,看着江曉、盲女和江弓穩穩的落在地上。
兩次世界盃之旅,還是有些好處的。
天下誰人不識君!
對於社會各界而言,江曉是華夏毒奶,是世界冠軍。
而對於軍隊士兵來說,江曉是封疆大吏、是尾羽旅的高級將領。
“小皮?”信愛安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俏生生的看着江曉落下。
江曉也是欣喜異常,從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信愛安!?
多年未見,她的頭髮長了不少,看得出來,她很疲憊,應該是很累。
江曉也終於知道是何方星武者,庇護一方了!
絕對是信愛安!
要知道,能代表華夏國家隊征戰世界盃的,那都是絕對的強者,都是能夠鎮守一方的主兒!
江曉笑着點頭道:“好久不見啊,信愛安。”
“小皮......”信愛安口中輕聲喃喃着,邁步上前,不知怎麼,突然就撲進了江曉的懷裡,雙手死死的環着江曉身上的蓑衣。
江曉:???
我穿的可是蓑衣!你都不嫌扎手的嘛?
“唔......”巨大的力道,讓江曉向後退開一步,手足無措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的關係,絕對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
哪怕是在世界盃上,兩人當隊友的時期,也只是爲了共同目標而努力奮鬥的同行者。
當初,楓葉國隊長蹂躪了信愛安,而在隨後的比賽中,江曉懟了回去。
那一次,信愛安發來了感謝的短信,也帶着三分期許,希望江曉不要那麼恐怖、嚇人,希望他能一直歡樂下去、皮下去,成爲所有人艱苦、奮鬥歲月中的快樂源泉。
而自那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了。
據說,畢業後的她,沒有加入任何軍隊,也沒有從事與星武者有關的任何事情,她似乎是在父母的幫助下,開了一間花店。
剛開始的時候還好一些,只是隨着近幾年“末日”的降臨,她的花店生意應該不是很好吧。
有句詩寫得好,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有過共同征戰世界盃,爲團隊、爲理想而奮鬥的經歷,擁有這些寶貴經歷與記憶,這就足夠了。
有些人,也不必奢求再見。
這些人並不會成爲人生的過客,因爲那些身影,會伴隨着那段歲月,會活在你的記憶裡,陪着你走到生命的盡頭。
事實上,信愛安也很驚訝自己會有如此的反應。
但此時,她的確是這樣做的。
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江曉的那一刻,她那壓抑在心中、無處宣泄的委屈,統統都釋放了出來。
江曉的確是曾經的國家隊隊友,更多的,他還是一名星武者,一名遠遠超出她實力的星武者。
一時間,信愛安突然覺得肩膀上的擔子輕鬆了不少。
她的眼眶泛紅,極其疲憊的臉蛋上,充滿了說不盡的委屈,竟然輕聲抽泣了起來。
在尋常社會中,爲她遮風擋雨的父母,在現在的末日情況之下,卻成了仰仗她生存的家人。
樹堡中有600餘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她,尋求着她的庇護。
哪怕這裡有兩隊守護軍,一隊凱旋軍,以及一些高中生覺醒者,但似乎都無法讓她輕鬆下來。
從救人、到建立樹堡,她不得不親力親爲,一個多月以來,疲憊不堪、心力交瘁。
那緊緊繃着的一根弦,在見到江曉的那一刻,突然就斷了。
信愛安輕聲抽泣着,哽咽着,聲音很輕,輕的讓人心疼:“我只想...睡一會,嗚...安穩的,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江曉有些手足無措,反應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臂,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輕聲道:“睡吧,現在就睡......我保證,沒人敢打擾你,誰要是敢吵醒你,我就奶死他,好不好?”
然而這樣的話語,卻沒能讓她破涕爲笑。
信愛安的腦袋窩在江曉的懷中,不斷的哽咽着,淚珠如雨落,不斷的點着頭:“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