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自海上來，穿浪而過，浪花旋即恢復如初，咆哮驚天地。可這時，所有人的注意，都已不在駭浪之上。
海椒瞪大眼睛，看着光芒漸漸暗淡，浮現出兩道身影。
然後在某一瞬，眼淚奪眶而出。
“哥！”
她尖叫，心緒激動，甚至掩蓋了心頭那份敬畏，向前撲去。
唰——
海山身影，自光芒中跨出，一把抱住她，連連安慰着眼睛卻已泛紅。
“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着，哥你還活着！”
海山替她擦去眼淚，“我能活着，多虧大人相救，你快與我一起，拜見大人。”語落，他拉着海椒，恭謹跪下。
海椒這才意識到，她已來到光明所在，一絲敬畏，瞬間襲上心頭。
腿一軟，跟着海山跪倒。
接着，她耳邊，響起平靜聲音，“起來吧。”
話聲平淡，可不知爲何，似乎有着某種無形魔力，像是寒冬中一抹暖陽，照耀在心頭。
海椒眼睛瞬間紅了。
不是悲傷，而是一份深深的委屈，像隨波逐流的浮萍，無數年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根。
她竟想要放聲大哭，費了極大力氣，才勉強忍住。
扭頭掃過，發現哥哥在內，所有人竟都與她一樣，心頭不由一震，不知究竟怎麼回事。
莫語也在看着他們。
修行至今，達至今日境界，莫語不說心堅如鐵，但至少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表現的相當平靜、淡然。
例如死亡。
修士世界，每天每時每刻，都有大量人死去，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
以莫語修爲，哪怕並非有意，自然感應範圍，也能籠罩極大的區域。
這區域內，如果有人將要死去，他會出手相救嗎？
好吧，站在正義的角度，道德的制高點，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不容質疑。
可現實呢？
世間沒有真正的聖人！
莫語也不是。
若沒有一顆冷硬的心，他能夠爲救柳神，獲得強大助力，便讓海外天億萬生靈，丟掉殘餘的大半生存時間嗎？
提這些，是要點明，修行的世界，比凡俗更加冷漠！
但莫語依舊出手，踏入駭浪之中，將海山救出，那這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其實很簡單，卻也很詭異，因爲自海山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卻極密切的親近。
而現在，在海椒及其他人身上，他同樣找到了這絲親近，雖然更加淡薄，卻真實存在……那麼事情，就不可能簡單了。
莫語在思索，餘光卻未曾，自眼前幾人身上移開，所以他很簡單的，就發現了海山臉上，那份狂喜與激動。
想了想，他緩緩道：“你們是什麼人？”
海山叩首，恭謹到極點，“回大人，我們來自極遙遠之外的山海之地，世人曾以山海族稱呼我們的族羣。”
海椒等人臉色微變，不知道海山，爲什麼要說這些。這可是族中族老們，嚴厲吩咐，不許輕易外泄之事。
若非幾人，向來對海山信服至極，怕是此人，已忍不住出言呵斥打斷。可即便如此，幾人神色，也緊張到了極點。
“山海族？”莫語默唸幾聲，他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族羣之名。
可爲什麼，會如此熟悉，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便已經知道。
海山點頭，“是，大人，我們就是山海族，奉族老的命令，無數年來僞裝成尋寶人，在海岸線範圍內遊走。”
說到這，他聲音微頓，嘴脣下意識抿起，顯然感到一些緊張，“族老說，我們唯一的任務，是尋找到那位，解開族羣厄運的大人。”
“哥！”海椒跺腳，臉上焦急無比。
哥哥是怎麼了，居然連這般族羣隱秘，都隨意講給外人，萬一傳回族中，必然會受族規嚴懲！
關心則亂，一向聰慧的她卻未發現，身邊幾名同族，此刻眼眸同時亮起，難以置信中夾雜狂喜。
莫語低頭，眉心微微皺起，思索許久，緩緩道：“你們能不能，帶本座去山海之地？”
海山激動道：“當然可以，我們已經等了無數年，就是在等待，大人您的到來！”他終於按捺不住，講出了心頭翻滾的話。
海椒小嘴微張，一副失神模樣。
居然……居然……是這樣……
想到之前，突如其來的委屈，及心底那份莫名親近，海椒發現這件事情，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一份狂喜涌上心頭！
莫語神色平靜，“你確定，要找之人是本座？”
“自大人將我從海中救出時，小人便已有幾分把握，待看到舍妹與幾位同族兄弟，見大人時的表現，就可以確定，大人您就是，我族等待了無數年的那位大人。”海山恭謹行禮，“小人相信，抵達山海之地後，大人您就會有所發現。”
莫語點頭，淡淡道：“告訴我，往哪裡走。”
海山轉身，指向遙遠之外，“這個方向，億萬裡之外，海山空缺處，便是山海之地。”
就在這時，莫語眉頭微皺。
狂笑突然響起，“海山，看來這次，你們有了不小的收穫啊！”
聲音未落，十幾道身影，突兀出現在四周。
他們全部，都一襲黑袍，將全身遮掩在內，只露出一雙眼睛。
冰冷森然，卻又炙熱暴戾。
空間突然變得凝滯，像是一片泥沼，將所有人籠罩在內。
海山臉色一沉，他終於找到了，族羣尋找無數年的大人，萬一因此事令大人不喜，不再前往山海之地，他豈非是族羣罪人！
深吸一口氣，海山寒聲開口，“鬼武，你要做什麼？”
黑袍人首領，聞言尖笑一聲，“當然是要你們手中這件鎧甲。哦，多麼濃郁的氣息，它一定可以賣出天價！”
“妄想！”海椒大叫，“這是我哥拼命拿到的，你怎麼不去死！”
鬼武嘿笑，“那麼就是不答應了？很好，這樣纔有意思。”
他擡手，十幾名黑袍人，齊齊上前一步。
轟——
暴戾殺意瘋狂爆發！
海椒俏臉頓時蒼白。
“夠了！”海山低吼，“把盔甲給他們。”
一山海族族人瞪大眼，“大哥！”
海山冷喝，“我說了，給他們！”
此人咬牙，猛地將盔甲拋出。
一名黑袍人將它接住，略一檢查，眼中便露出狂喜，微微點頭。
鬼武大笑，“識時務者爲俊傑！海山，你不錯，果然很不錯。”他眼眸微閃，落到海椒身上，“按說今日，你們這麼聽話，我應該放你們走的。可我突然發現，你這妹妹，味道真的不錯，怎樣，把她送給我，你我做個姻親如何？”
海山臉色沉底陰沉下去，“鬼武，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如何？”鬼武聲音森然，“動手，他們身上，一定還有其他寶物！”
沒錯，一切都是藉口。
因爲海山的配合，與往日行事風格迥異，他判定，海山等人身上，絕對還有寶物。
比這件盔甲，更加珍貴的寶物！
轟——
十幾名黑袍人，獰笑中同時出現，似乎已經看到，眼前這些人哀嚎死去的景象。可下一瞬，他們臉上獰笑，齊齊僵在臉上，眼眸中露出無盡驚恐。然後，身體就像是，一個個熟透的果子，直接在枝頭爆裂。
鮮血漫天，骨肉橫飛，一片修羅景象！
莫語神色淡漠收手，道：“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