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位身穿黑色鑲金邊侍衛服的騎士,眼見那禁軍就要將那不斷掙扎的書生拖走了,一踢馬鐙加快了馬速,繞過那禁軍頭目,直接停在了那隊禁軍士卒的面前。
那騎士馬術極佳,這麼快的速度,那馬說停就停,只是揚起的灰塵,撲了這羣士兵一頭一臉。
“何事喧鬧?”馬上的騎士冷冷地問道。
身後的禁軍頭目這時才催馬趕到,臉上的神色不太好看,嘴上卻道:“一個普普通通的鬧事書生,驚擾了王爺和邵大人,是小的錯。”
那張易早就被那隊禁軍士兵勒着脖子堵了嘴,此刻只是漲紅了臉,拼命掙扎。
那騎士冷冷地瞥了那禁軍一眼,只對着那羣禁軍士兵道:“放開他,讓他說話!”
那隊禁軍士兵並未動,而是看向那禁軍頭目。禁軍頭目微微蹙眉:“侍衛大人,小的知道您是六王爺的親信,按理來說六王爺有令,咱們不敢不從,只是這個人要是放開的話,恐怕會生事端,還是先押下去,容後再審吧。”
那侍衛聽到這樣說,也是微微皺起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那書生,突然目光一凝道:“張易!你是御史張易!”
張易心裡一愣,怎麼這個侍衛也認識他?他什麼時候這麼出名了?但是張易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只是拼命點頭。
那侍衛仰天“哈”地笑了一聲:“真是有意思,你這時候跑出來,難道當日那花神會的大殿上還沒鬧夠嗎?”
“就是他,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禁軍頭目也在一旁冷笑。
張易胸中一悶,他怎麼這麼倒黴。一個兩個都是目睹了那日花神會上的事情的,這下他想見到邵非緋將那事說清楚就難了。可是這事要不說,萬一這女人遭了暗算,他又良心何安?
張易有口難言,只能拼命搖頭。
那侍衛沉吟了一下,對那禁軍頭目道:“此人我要帶去給王爺回話,這位兄臺。可否讓你的手下放開此人?”
禁軍頭目眼光微閃。還要尋理由推搪。
那侍衛已經不耐煩,一踢馬鐙,胯下駿馬前蹄高高揚起。下面的那隊禁軍連忙退開,隨着馬蹄的落下,那侍衛已經一把抓住了嚇傻了的張易,甩到自己的馬前鞍上。撥轉馬身,飛速去了。
禁軍頭目臉色難看。卻也無法阻止。
禁軍士卒此時方纔圍了上來問道:“現在怎麼辦?”
那禁軍頭目沒好氣地道:“還不快去通知咱們將軍,就說六王爺搶了御史張易,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花招。”
這時,前方的隊伍已經快到了山口。後面的車隊纔剛出了城門。送行的百姓們,前隊這裡已經看不到了。
楚非緋停住馬匹,回頭望了望。鬆了口氣,揉了揉已經笑得有些僵硬的小臉。
一旁的阿房遞過來一個保溫的水壺。裡面裝的是熱牛奶,這是陸總管專門吩咐的,說這一路風餐露宿的,不要把小主子的胃搞壞了,這奶性溫,一定要多喝。
楚非緋在馬上吹了這麼久的冷風,還得端着架子,笑得臉都僵了,此刻也是又累又冷,索性下了馬,喝點熱的,歇上一歇。後隊因爲送行的人羣,拉得太開,他們也需要等上一等,倒是不着急趕路。
後面跟着的車駕上,迅速拿下來了軟椅小桌等物,又架起了隔風的屏風。楚非緋舒舒服服地坐下,尚未離開的六王爺微微一笑,也下了馬:“這就累了?這還沒出天都城的城郊呢。”
楚非緋翻了個白眼:“我現在是知道了那明星也不是好當的,光長時間端着笑臉這一項,那一般人就做不來。”想起程前在二十四世紀開粉絲見面會時,那從始至終都一成不變的溫柔笑臉,楚非緋砸吧砸吧嘴,那是真功夫啊。
明星什麼的,六王爺自然不懂,不過這丫頭嘴裡奇奇怪怪的詞聽多了,六王爺也見怪不怪,聽不懂便直接忽略了。
這時,乾八帶着張易也飛馬趕到。
也不知乾八是不是故意的,直接將那張易從馬上扔了下來,張易雖然沒被綁着,但是一介書生身手也沒那麼靈活,措不及防下,也是摔得甚爲狼狽,連束得整整齊齊的頭髮都散了下來。
楚非緋嚇了一跳:“這是幹什麼?”
六王爺桃花眼微眯,乾八下馬在王爺耳邊低語了幾句。六王爺曬笑了一下,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另一盞茶來,慢慢地品了起來。
那張易被乾八帶到馬上後,就自己將嘴裡的堵布摘了,臉朝下在馬上顛了這麼幾里路,早就臉色慘白,頭暈目眩,再在地上這麼狠狠一摔,張易手軟腳軟地爬起來時,已經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直了。
六王爺本因爲那日花神會上的事,對這張易很不順眼,此時看他如此狼狽,也覺得乾八下手過分了點,張易好歹也是一七品御史,如此一來,朝廷臉面何在。
六王爺對乾八使了個眼色,乾八輕哼一聲,上去將那張易提着領子,站直了。
張易忍過眼前的一陣金星亂冒,透過滿頭的亂髮,看到了那坐在山水屏風下,手裡捧着一個暖壺,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楚非緋。
胸口又是一悶,他覺得自己有生以來最狼狽的兩次,大概都被這女人看去了,想到這裡,他反而生出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豪氣,猛地推開乾八,大步向那女人走去。
楚非緋現在身邊高手環繞,六王爺又坐在她旁邊,自然是不懼的,只是挑着眉,好奇地看着。
那張易走到近前來,伸手將臉上覆面的頭髮,從中間一分一撥,露出自己的臉來,然後才抱拳道:“下官張易,見過邵大人。”
楚非緋嗆了一下,抓起一旁的帕子掩了小嘴,好不容易將口裡的奶先嚥了下去。然後才忍着笑,上下打量着面前這人。
當初那個在大殿上,一身鮮紅刺目御史官袍,氣憤填膺,言辭鑿鑿地指責她是奸佞的七品御史,此刻一身狼狽,披頭散髮,躬身站在她面前,要說楚非緋沒覺得出了口悶氣,那就虛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