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各色蜥蜴在看到那隻巨大的墨蜥出現後,均猶疑地停在了原地。在一陣陣帶着不甘的嘶鳴聲中,那頭巨型墨蜥搖搖晃晃地向盆地中央的岩漿樹爬去。
而那個掛在它背脊骨刺上的人類,則隨着它的搖擺,無力地晃動着。
那人面孔朝下,看不到長相,但那身杜子淇慣常套在御醫外袍下的黑色練功服,楚非緋是認得的。
一截骨刺透胸而過,從他的後背穿刺了出來,他就這樣垂着手腳掛在那漆黑猙獰的骨刺上,墨蜥的每一次晃動,就有血從傷洞中涌了出來。
若不是那人的手裡還緊緊地抓着一把長劍,你會以爲他早就是一個死人。
楚非緋捂着嘴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淚水磅礴地涌了出來。
黑色生物無聲地從那火蜥蜴的屍體上跳了下來,伏低身體,向火山口移動。楚非緋見狀連忙抹去淚水,也從大石上爬了下來,小心地伏在黑色生物的旁邊。
巨型墨蜥的步履似乎有些不穩,爬到一半便有些跌跌撞撞起來。周圍的其他蜥蜴見此情景,顯得有些蠢蠢欲動,試探地向着那棵岩漿樹圍了過去。
“那隻巨蜥受了傷。”楚非緋低聲道,她這裡地勢較高,可以看到那墨色的巨蜥身後,拖出一條斑駁的瑩綠色溼跡。
看樣子杜子淇雖然受了重創,但是那隻墨蜥也沒討到什麼好。
巨型墨蜥對周圍蜥蜴的不敬舉動感到憤怒,它猛然揚起前足,重重地踏在地上,巨蜥重逾千斤,這一有意的施威。讓整個火山口都震動起來。
本就不穩定的火山基岩被那震動震裂,像是漆黑的碗底出現了一道道裂紋,火紅的岩漿顯露出來,然後夾着氣體的尖嘯聲猛然噴出。
附近有那倒黴的巨蜥躲閃不及的,被岩漿噴到身上,發出悽慘的嘶鳴,只消片刻。便隨着那岩漿的冷卻。化成了漆黑基岩的一部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蜥蜴們不安地騷動起來,巨型墨蜥昂然地嘶吼。宣示着自己的權利。
蜥蜴們戀戀不捨地後退,巨型墨蜥又開始向着岩漿樹爬去,因爲剛纔的震動,那岩漿樹顯得有些搖搖欲墜。其上懸掛的暗紫色果子有的突然就爆裂了開來,化成焦炭一樣的粉末。隨風四散。
巨型墨蜥有些焦急,加快了速度,每一步落下都帶動了周圍地面的震顫,隆隆的腳步轟鳴聲中。岩漿樹漸漸地歪倒。其上的果實,也一個接一個的化爲飛灰。
墨色巨蜥大急,嘶鳴一聲。猛然後肢蹬地,用力一衝。到了那裂縫前,歪倒的岩漿樹正在緩緩地融化,仍然露出地面的枝椏上,尚有一顆碩果僅存的岩漿果。
巨蜥擡起前爪正要去夠那岩漿果,就在此刻,一直像是死人一樣掛在它背脊上的杜子淇,卻突然動了。
他手中的長劍急揮,挾帶了他全部的功力,尖利的骨刺應聲而斷。巨蜥怒吼了一聲,猛烈地搖動着背部。
杜子淇藉着巨蜥的甩力,向那僅存的岩漿果撲去,岩漿樹灼熱,杜子淇的劍尖尚未接觸到岩漿果,便被那逼人的熱度,撩着了頭髮,身上的衣服也燃了起來。
杜子淇咬着牙用力揮劍,噹的一聲,劍尖如同刺在堅硬的岩石上,那岩漿果竟然分毫未動!
而杜子淇也因那反衝力向後翻去,重重地仰面跌落在地,本就刺穿了背胛的骨刺,因爲這撞擊,再次入肉。杜子淇噴出一口鮮血,反手握住那胸前突出的骨刺,狠心抜了出來。
隨着骨刺的拔出,鮮血如泉噴涌。杜子淇暈眩了一下,隨即猛然撲倒,連着幾個翻滾,才躲過了那墨色巨蜥含怒的踩踏。
周圍的巨蜥此時也圍了上來,對於一個渺小的生物也敢搶它們的寶物,巨蜥們表示非常憤怒,紛紛張開血盆大口,仰天嘶鳴。
杜子淇捂着胸前的傷口喘息,嘴角浮起一絲冷嘲,看來天要亡他,本想從這羣蜥蜴的老巢中偷出一顆赤炎果來,沒想到卻一時大意險些死在那墨色巨蜥的手上,本以爲此命休矣,卻又柳暗花明,趕上了赤炎果的果熟。
原想着能夠趁機一擊得手,搶了那赤炎果,卻不想他手中的劍雖然削鐵如泥,卻對付不了這古怪的果樹。
如今怪獸環伺,自己又身受重傷,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在此等情況下,逃出生天了。
杜子淇此刻也是力竭,卻仍然單手握緊了劍,對着那狂躁的墨色巨蜥冷笑:“還等什麼,爺爺在此,來吧!”
墨色巨蜥對杜子淇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長鳴一聲,也不管那顆就快要化掉的赤炎果了,沉重地踩踏着地面向杜子淇撲來。
杜子淇冷眼盯着那高高揚起的巨足,身形一矮,猛然向巨蜥的下腹衝去,之前他就在這裡給這巨蜥開了個口子,如此再補上一劍,想必就算殺不死它也夠它受的。
巨蜥如山般的巨大身軀壓下來的那一刻,杜子淇擎着劍,腦子裡閃過小丫頭站在大片的木芙蓉中回眸一笑的俏臉,心裡遺憾地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轟的一聲巨響,地面再次震動起來。杜子淇沒有等來預料中的重壓,吃驚地睜開眼睛。
一頭火紅色的巨蜥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和那巨型墨蜥撕咬在了一起。其他的蜥蜴也紛紛趕來加入了戰團。
杜子淇踉蹌着退後,一頭綠色的巨蜥從他的頭頂一躍而過,看也沒看他一眼,直奔那墨色巨蜥而去。
杜子淇有些發愣,原以爲是必死之局,怎的又生出這樣的變故?
直到他看到一個黑色的豹型生物,口中叼着一隻火蜥蜴的前爪,輕輕鬆鬆地拍掉了那赤炎果,然後無視那撕咬成一團的巨蜥們,銜着暗紫色的果實向他走來。
杜子淇心中一動,向山崖上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穿着寬大袍服的小丫頭,神情肅穆地吹着一隻金色的笛子。那笛子無聲,卻能夠迷惑心智。
杜子淇一身狼狽,千瘡百孔,右胸上一個涌血的大洞,身上的衣服也燒得斑斑駁駁,卻在看到那個吹笛少女時,慢慢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