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緋詫異地向地上看去:“怎麼還有人躺在地上,傷哪了?來人,快去查看一下。”
身後的衆侍從裡有人應了一聲,快步上前,那瘦高個兒陰陰地看着,也不阻攔,只是看着楚非緋的眼神,泛出一絲陰狠。
那侍從上前先摸了摸地上那人的腕脈,微微皺眉,然後又小心地將那人翻了過來,周圍的人羣發出低低的驚呼。
只見地上那人,滿臉是血,不但口鼻全都是血,就連耳朵也流出黑血來,就算現在還沒死,顯然也活不成了。
楚非緋和阿房都是微微一驚,沒想到地上那人,居然真的重傷如此。
阿房急急地低聲道:“主子,奴婢剛纔分明看到,那府兵的拳頭還沒接觸到這人,這人就自己跌了出去,分明是裝的,只是如今卻不知......”
楚非緋微微搖頭:“必然有詐,此事等會再說。”
瘦高個兒帶着陰冷的得意,盯了一眼楚非緋,轉身對着民衆大聲叫了起來:“好慘啊,這人叫劉三,我之前和他說過話,他家裡還有病重的老母和沒斷奶的兒子,如今竟然被官差無辜毆打致死。鄉親們,兄弟們,風應城欺人太甚啊!”
誰人沒有父母,誰人沒有妻兒,圍觀的勞工們看到地上那人的慘狀,再想想自己家裡的父母妻兒,無不心生唏噓,跟着鼓譟起來。
瘦高個兒冷笑着盯着楚非緋:“這位老爺,你倒是說說看,這官差無緣無故地打死了人,到底應不應該殺?劉敬之慫恿屬下草菅人命,到底應不應該吃王法?那邵非緋坐擁數萬禁軍。卻對劉敬之的爲非作歹坐視不理,不但如此還藉機侵吞皇家的賑糧,欺壓各省的勞工,到底是不是狗官?”
一旁的阿房氣得又要上前,卻被楚非緋冷冷地一個眼神止住。面對瘦高個兒挑釁的質問,她冷冷地不語,只看着緋然居的那名侍從檢查地上那人的傷勢。
阿房狠狠地盯了那瘦高個兒一眼。心裡忍着氣。琢磨着等一會人羣散了,再整治這雜碎。
這時,那名緋然居的侍從查驗了一番。站起身來,臉上現出躊躇之色,正要回來低聲稟告。楚非緋卻微微擺手,淡淡地道:“如實說吧。讓周圍的鄉親們都聽見。”
那名侍從躬身稱是,然後大聲回道:“地上這名男子。脈搏全無,身體微熱,應該是剛斷氣不久,身上的骨骼各處完好。皮膚上略有淤痕。”
楚非緋道:“死因?”
侍從微一遲疑,低聲道:“屬下略懂醫術,但驗屍不是屬下的特長。故而只能猜測。”
楚非緋微微凝起眉。
周圍的羣衆鼓譟起來:“說啊說啊,死因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被打死的唄!”
這時。站在一旁的一名略顯粗壯的年輕府兵突然跪倒在地,對着楚非緋大聲道:“我馮虎子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打死人,我馮虎子雖然有把子力氣,但是想將人打得七竅流血,卻自問沒這個本事。”
瘦高個兒冷笑道:“你那把子力氣,打死個人,足夠了。”
民衆中又有人大聲道:“我們村裡的一個莽漢,喝醉了酒踹了人心窩一腳,就將人給踹死了。”
“就是就是,你那把子力氣,打死人夠了!”
周圍的叫嚷聲此起彼伏,楚非緋糊着泥灰的臉,也沉了下來。
她剛纔讓阿房先跟着府兵們進來,就是擔心這些府兵被有心人算計,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人給下了套,按照天佑的律法,無辜傷人性命,當以命償命,若是官身,則要罪加一等,上官及以上三級之內都要被罰。故而天佑的官差跋扈雖然跋扈,卻是不敢隨意打殺百姓的。
而眼前的這名府兵,若是打死人的罪名坐實,他自己固然難逃一死,劉敬之也少不了削官貶職,而她這個坐鎮晉州的欽差大臣,雖然不至於降職,但晉州這塊封地,她是別想要了,更別提淇水對面的那片金礦了。
周圍的勞工們羣情激憤,先是興沖沖地趕來賺工錢,卻又聽聞這什麼工錢都是假的,不但賺不到,還要交好處錢,本就失望之極,又聽說什麼風應城的上下勾結,就是爲了騙他們這些外地人,早就心裡憋着一股火,如今風應城的官差衆目睽睽之下打死了外地人,更是物傷其類,哪裡還肯聽那名府兵的辯解,恨不得立刻就讓這府兵償命,還有那風應城上上下下的狗官,全都應該下大獄。
“那名官差打死了人,我們都是親眼看到的,我們可以作證!”人羣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喊叫聲:“我們可以作證,風應城上下勾結,都不是好東西,那名府兵該死,狗官劉敬之也該死!”
阿房這時低聲道:“看樣子,這些人是衝着劉敬之來的,不知劉敬之怎麼得罪了這夥人。”
楚非緋微微搖頭:“沒那麼簡單,劉敬之不過一個郡守,出入經常連隨從都不帶,要想收拾他,有的是辦法,哪裡用得到煽動民憤這麼麻煩。”
“主子的意思是?”
“我看他們還是衝着大堤來的,新大堤的修建,光靠晉州的百姓,是不夠的。如果讓這些外地的勞工將風應城欺負外地人的謠言傳了出去。到時再想從外省招募勞工,可就難了。”楚非緋微微凝着眉,看着那瘦高個兒仍在不停地鼓動着民衆。
阿房有些心急地道:“主子,奴婢看都是那個傢伙搞得鬼,奴婢這就去讓他閉嘴。”
“等等。”楚非緋微微冷笑,回身吩咐了一句,幾個侍從不動聲色地自人羣中散開。
楚非緋這才微微冷笑道:“不急,且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把戲。”
外地趕來做工的勞工們叫囂着要將讓那名府兵償命,劉敬之應該罷官入獄,風應城本地的民衆自然不肯,大聲地叫罵回去,喊着讓什麼外地人滾回去的話。
楚非緋微微皺眉,風應城的本地民衆們護着自家的大人,其心固然是好意,但是針對外地勞工的言論,卻是不合適了。
想到此處,楚非緋便向那名站在場中回話回到一半的侍從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