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淇打着馬跟上,穿過相府背街幽靜的街道,前方左轉,進入王府街。
說是王府街,其實這是舊朝的稱法,幾十年前這裡倒是名不虛傳,那幾位出了名的亂黨王爺,都是從這兒出來的。後來殺的殺,抄的抄,這王府街如今是一個王爺也沒剩下了。
如今這王府街上,其實住着兩位尚書,一位是禮部王尚書,一位是吏部的章尚書,兩位都是舊朝老臣,如今也是掛着虛名,多數時間都是稱病在家,朝中的事物大多由兩部的侍郎主持。
本朝的正經王爺,到如今也就剩下一位,就是那位六王爺。
至於那位六王爺的王府,其實就在皇城邊上,與御花園的東明湖,共用一條活水,也是一座不小的府邸。皇帝剛登基不久,就專門撥了銀子翻修王府,裡面的亭臺水榭,樣樣都是美輪美奐,只不過那裡如今也只住着六王爺的生母宜太妃,而六王爺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自己城外的別苑裡。
馬車走在寂靜的王府街上,寬敞的街道上,只回響着噠噠的馬蹄聲。杜子淇眼角掃着那車廂上隨風輕輕撩起的窗簾,一抹粉色的身影時不時地撞入他的眼。
風中隱隱傳來了清脆的話語聲,杜子淇忍不住打馬快行了幾步,離得近了,那丫頭脆生生的聲音便傳進了耳裡。
“雪晴也是第一次出城吧?”楚非緋的聲音裡難掩興奮。
蔡嬤嬤坐在中央,背靠着車壁,閉目養神,任由那兩個小丫頭自己去嘰嘰喳喳,耳邊充斥着楚非緋清脆的聲音,她也不覺得煩,只是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這一路至少也要一個時辰的路程,坐車看上去省力,但是顛簸其實最累人,等到了山上,還有那上千級的天都臺要爬,到時候看她們還有沒有精神這麼多話。
其實說是兩個丫頭嘮嗑,其實也就楚非緋一個人的聲音,方雪晴興趣缺缺地時不時“嗯”一聲,有時候還嫌楚非緋煩,丟個白眼給她。
不過這可一點沒有影響楚非緋的好心情,來了古代這麼久,每個月才能出一次府,而且還必須要去身所見教官,回報情況。其間偶爾能逮到機會出府採買,但是也是爲了開店的事,大多數時候都直接去了崔大人的別院。
這古代的郊外的風情,她還真的沒正經領略過呢。
“你說我們會不會看到野兔?山上也許會有小鹿什麼的吧?”楚非緋說個不停。
方雪晴冷哼一聲:“還有狼呢,你怕不怕?”
楚非緋臉色一僵,隨即笑道:“不會吧,大白天的,狼纔不敢出來。”
方雪晴斜着眼瞥了一眼楚非緋,冷笑道:“誰告訴你白天狼不會出來?我聽說有一種狼,專門白天集羣撲殺棕熊,幾個時辰就能將一頭上千斤的棕熊分吃完。”
方雪晴滿意地看到楚非緋白了臉,嘴角微翹,補了一句:“你說要是我們遇到那狼羣,這車子能不能經得住它們的一撲?”
楚非緋想象着黑壓壓的一片灰狼,包圍着馬車的情形,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郊遊的心思登時散了,轉向蔡嬤嬤道:“嬤嬤,天都山上真的有狼嗎?”
蔡嬤嬤睜開眼,看了眼一旁臉色冰冷,眼帶戲弄的方雪晴,又看看睜着水汪汪的大眼,殷切等着答案的楚非緋,心裡暗暗納悶,怎麼信明身所教出來的丫頭就差這麼多呢?都是十六七上下的年紀,一個心思深沉,步步謀算,一個天真爛漫,胸無城府,蔡嬤嬤心裡暗暗嘆了一聲,這天真爛漫也不是不好,不過有時候......還真讓人替她捉急啊......
“咱們去的地方人多,狼不敢出來的。”蔡嬤嬤安慰地拍拍楚非緋的小手。
楚非緋點點頭,卻不見得多釋然,這一路上也就安靜了許多。
方雪晴見達到了目的,總算耳根清淨了,微微一笑,探身揭開窗簾,正要觀看街景,卻不成想正撞上了杜子淇看向這裡的目光。
方雪晴微微皺眉,冷冷地盯了杜子淇一眼,心裡暗道,這個姓木的還真討厭,到哪裡都能看到他,每次說話,言語間都是試探,好像真的知道她的底細似的,要不是看在和陸坤合作的面上,她才懶得理這個傢伙。要是他再敢多事,她也不介意順手除了他。
由於窗簾被掀開,坐在方雪晴身邊的楚非緋也看到了外面的杜子淇,看了眼土豪帥哥,又看看方雪晴,只覺得兩人這樣當街秀恩愛,實在是太不地道了,不由得往一邊挪了挪,算是給兩人騰點地方。
杜子淇眼裡的那抹粉色才一出現就消失了,心裡不免有些不快,再看到方雪晴那暗含警告的冰冷目光,杜子淇微微挑眉,不知搭錯了哪根筋,嘴角一勾,露出個挑釁味十足的微笑來。
殊不知他們現在已經從王府街走到了鬧市上,杜子淇那副長相再加上這三分邪魅,七分風情的微笑,直接引起了路人的圍觀,當然,多數是女子。
一時衆說紛紜,紛紛議論:這是哪家的公子,長得如此風光霽月,容華照人,還說要跟着馬車去他們家,好認認門,回頭及時請媒婆上門......
杜子淇的臉色一黑,大集那日和楚非緋上街時的慘痛遭遇還記憶猶新,眼見着前路幾乎已經被圍上,連忙道:“我先走一步,在城外等你們。”
話音未落,一人一馬已經衝了出去,周圍響起一片的惋惜聲,跑了美貌公子,但是這家的馬車還在,衆人又將馬車圍了起來。
蔡嬤嬤也沒料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連忙拉開車壁上的小窗對車伕吩咐了幾句。
只聽車伕大聲道:“各位老爺小姐,奶奶太太,我家主人是進京探親的官家家眷,你們說的那位公子只是碰巧與我們同路,我們並不相識!”
衆人一聽是官家的家眷,就收斂了許多,又見那車雖然沒有家族標誌,但是一看就是做工精良的好車,便沒敢再繼續圍觀,紛紛讓開了前路。
車內衆人鬆了口氣,馬伕也連忙催馬前行,穿過了半個城區,纔敢慢了下來。
這時,一人一馬從後面追了上來,馬上的騎士朗聲道:“車裡面的可是相府的老太君,我家王爺就在近前,向老太君問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