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我……”燕東離一句話剛落就劇烈地咳出聲來,讓尚自被驚到的樓九夜緩了過來,趕緊上手去扶他。
“九夜,我說的這些……你……不明白吧?”燕東離偏頭看她,熹微的月光投射進來,將她背光的側臉打上了柔和的光暈,顯出一種獨特的風韻。
樓九夜抿了抿脣,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垂着頭輕輕搖了搖,再擡眸時已經換上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眼神:“東離,你身上的詛咒還沒有徹底消除,黑暗魂力的傷害對本身實力的影響很大的,你不要說太多話,好好休息纔是。”
燕東離的視線凝固在她的臉上,似要將她的表情看穿,但樓九夜一直繃着脣角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所以兩人沉默了半晌,最終歸於一片平靜。
樓九夜心中有些心煩意亂,情緒不定地一下下順着還有些溼漉漉的長髮,竟然倏忽想到了之前實現朦朧時似乎看到了那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男人向自己衝過來……又被打飛了出去……
她有點擔心他。
前一陣子才受了次重創,自己有着龍圖騰的幫助尚且沒有完全恢復,更何況他呢……不知道被那黑衣人打得那下嚴不嚴重,若是沒有及時救治的話……
樓九夜心慌慌地想着,竟然一下子掙掉了幾縷頭髮,怔怔望着手心的斷髮出神,這纔開始因爲自己過分的關心梟而覺得有點不對勁……
難道僅僅因爲梟有點像樓欽鳴,自己就將他當成了轉移感情的替身?!
樓九夜慌亂地搖搖頭,似乎想將這樣荒謬的想法甩出腦海,但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潛意識竟然揮之不去?!
漸漸地,她開始覺得眼皮子發沉,樓九夜最後一點意識還想着,怎麼越來越經常犯困了呢……
“九夜,我們……九夜?”燕東離經過了調息明顯精神了很多,感覺背上陡然一陣溫熱,這纔有些僵硬地微微轉頭看過去,卻見樓九夜趴在他後背上沉沉睡去。
燕東離叫了幾聲她都沒反應,剛想將她身體抱過來看看情況,手剛伸出去就停頓在了半空,慢慢看向巖洞口。
清冷月光下,不知何時出現在洞口的黑影逆光站着,微涼的風吹拂起他黑色的長袍和高高束起的墨色長髮,拂過他臉上精緻的銀色面具。
“梟?”燕東離聽說過這個人的存在,作爲樓九夜的影子,曾經幾次幫樓九夜躲開了很多麻煩,暗地裡處理了不少敢於來偷襲樓九夜的人。
梟似乎轉過臉看了一眼燕東離,最忌再次將目光轉回了樓九夜身上,看她窩在燕東離背上毫無防備的睡顏,過了半天才冷聲道:“讓開。”
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但是燕東離卻稍微猶豫了下,就讓開了地方給梟。
他看得出來樓九夜似乎情況不太對,並不是單純地睡過去了而已,而是精神力上被壓制或者說……被不斷吞噬的感覺。
剛纔在那樣激烈的戰鬥中,樓九夜竟然就那麼昏了過去,這根本不科學。
燕東離扶着巖洞壁站了起來,就聽到身後的梟再次開口:“出去。”
竟然又被吼了……燕東離微微苦笑,還是好脾氣地出去了,不是他天生脾氣就好,而是現在形勢不容人,這個梟的實力很是讓人看不透,更何況他對樓九夜不可能會有惡意,叫自己出去也必然是……自己在場不方便吧。
不知道怎麼的,想到那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情景,燕東離就覺得心裡不舒服,走出去的腳步也緩了下來,最後慢慢停止反轉,再次悄悄回到了巖洞附近。
梟反手將樓九夜虛軟的身體抱在懷裡,從戒指中熟練地掏出幾枚金黃色魂石打入兩人的周圍,似是隨意卻又暗合規則的散落着,然後捏了幾個手決。
慢慢騰起來的金光一點一滴匯入到樓九夜的身體內,無聲地滋潤着她空虛的靜脈和識海,而梟的手臂一直在發抖,好像在忍受着極度的痛苦一般。
過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那些黃金色魂石才徹底暗淡,紛紛碎成了兩半,梟也如釋重負地長吐了口氣,似有所感地看向燕東離隱藏身形的方向,輕手輕腳地將樓九夜緩緩放在剛鋪好的毛毯上,這才站起身來走出巖洞。
燕東離知道他已經發現自己了,看了眼面色恢復紅潤的樓九夜,纔在他面前現出身形,挑眉道:“她怎麼了?”
“少問。”梟的臉藏在面具之後,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呵,怕是因爲你吧?”燕東離眸中的厲色一閃,隨機隱沒在深沉的墨色之中,臉上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從容。
梟偏頭,長髮束起後飄揚的馬尾被吹到面前形成悠揚的弧線,語調依舊冷冰冰的:“你是個麻煩。”
燕東離似乎沒有想到這個人說話會這樣直白,實打實愣了一下才微微扯動脣角:“你這話,我似乎不太懂。”
“麻煩處理掉之前,離九夜遠一點。”梟也不管他裝糊塗,揮了揮墨色的衣袖轉身向巖洞裡走。
“我若是不呢?”燕東離沉了臉色,眉峰狠狠皺了下。
梟的身影一頓,卻沒有回過身來,空氣靜謐的能將人逼瘋,他足足停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吐出一句話:“燕東離,不,應該說是洛東離,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誡你,不要把你家族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牽涉到九夜的身上去。”
燕東離因爲他話語中那個‘洛東離’而驚在原地,他明明只告訴過樓九夜一個人的,這個神秘男人怎麼會知道……他可不覺得樓九夜會主動說起他的事情,然後還能告訴面前這個一身冷冽之氣的男人。
“我想你應該也差不多猜到了九夜的身份,沒錯,她確實是樓家之女。”梟的聲音過於冷靜,倒是讓燕東離有點不能接受:“不過你不要妄想利用她,因爲,她不僅僅是樓家之女,更是雲家之女!”
燕東離的眼眸陡然睜大,似乎不敢置信地倒退了一步:“你說的是……那個雲家?!”
“天魂大路上有多少個雲家?”梟似乎嗤笑了一聲,這才慢慢擡腳走遠。
梟走進巖洞的時候,樓九夜已經迷迷糊糊醒過來,本來一位是燕東離的她在看到梟那張銀色的面具時,小嘴張成了o型:“你……你怎麼會在這?你追過來了?”
“恩。”梟看她臉上帶着窘迫,也不問她在想什麼,伸手就要摸她肩膀。
“喂,你要幹什麼啊!我告訴你這兒還有別人呢!”樓九夜嚇了一跳,尋思着個人不會是這兩天被自己無視得狠了,現在趁着自己體虛要佔自己便宜吧。
梟的手僵了一下,才緩慢而堅定地繼續探了過來,只在樓九夜的肩下按了按,便縮了回去:“你說燕東離?”
樓九夜表情微微一動,面前向來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有點不一樣……銀色的面具依舊精緻,但是邊角處卻帶着明顯的血污和碰撞的痕跡,身上的黑色衣衫銀色滾邊也有了泥污,月逛下卻是看不到他身上是否有血跡。
沒得到回答,擡頭卻看到樓九夜專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梟也是愣了下,才猛地站起身來肅聲道:“短時間內……不準再透支。”
樓九夜眨眨眼睛,從毛毯上爬起來一瞬不轉地看着他,似乎要將他的面具盯出個洞來:“你竟然在……命令我?”
梟噎了一下,隨即用更加平板的聲音道:“除非你想一睡不醒,不然不要再次透支你的精神力。”
樓九夜一直都是依靠精神力的不斷爆發式增長來提升等級的,但是這樣快速提升的後果就是,她的基礎根本不紮實,如果一旦出現多次透支的情況,就會對識海造成不能挽回的傷害。
“好嘛……”樓九夜癟癟嘴,嘗試着提起痠軟的手臂,失敗……
梟看到她動作,微微嘆了口氣,蹲下身來將她衣領輕輕拉起,頂着樓九夜羞憤的眼神收拾整齊了才起身:“慢慢來,不要急。”
“我是自己跑出來的……傲風可能……”樓九夜想到她跑出來的時候,似乎還叫冷傲風一級戰備,結果自己就一去不返不見了蹤影……冷傲風那個暴脾氣雖然最近有所收斂,但是……
樓九夜打了個哆嗦,腦海中浮現出冷傲風猙獰暴怒的臉,不由哀嘆了一聲:“不行,我得快點回去……”
梟站在那裡像座山一樣的氣場壓着樓九夜,過了好半天才伸手扶起樓九夜,將她安置在自己肩上,低聲問道:“你很喜歡這裡麼?”
“什麼?”樓九夜愣愣地看着他,怎麼覺得他聲音有點變了呢。
“你很喜歡灰域,很喜歡跟傭兵們在一起麼?”梟又重複了一遍,揹着樓九夜往外走,聲音似乎透着一股熟悉的清冽。
“……我很喜歡。”樓九夜輕聲回答道:“不夜的傭兵們很可愛,他們熱情、忠誠、上進、勇敢,他們都爲了自己的夢想在努力,沒有人會嘲笑你不切實際的目標,他們是一羣仍然相信夢想的人。”
梟揹着她走出巖洞,看到燕東離靜靜站在一邊,像是剛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走過來,剛好聽到了樓九夜低聲的最後一句話。
“但我還是……會離開這裡的。”
樓九夜低聲的呢喃似乎放大了無數倍迴盪在燕東離的心間,他自從偶爾談知道了一點她的身份,就大概猜到了她不會留在灰域很久。
甚至於,他都能判斷,樓九夜若不是爲了會到鳳月,都不會閒的參與到傭兵大賽之中……
但是這樣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心中有種鈍鈍的痛。
樓九夜似乎並不避諱着燕東離,指了指自己的後背,懶懶地挑眉看向燕東離:“詛咒清除的怎樣?”
“差不多逼除了。”燕東離扯了下嘴角,看向無量山林中愈發昏暗的夜色:“你們要今晚趕路?”
“我擔心不夜那邊,所以要趕回去……你……你最近是不是……?”樓九夜本來想問他東方傭兵團最近怪異的動作是不是因爲高辛正的緣故,但是又覺得這些是人家的**,這麼貿貿然問出來不太好,於是又含糊了過去……
“看來是他的問題了,我最近總感覺身體不太好。”燕東離點點頭,倒是沒有什麼隱瞞。
樓九夜想着那高辛正是幽冥教的一員,似乎弄出些妖魔手段也是正常,再細看燕東離的眉目卻是陡然一驚,猛地從梟的肩上滾落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剛纔在巖洞裡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也沒有發現他有哪裡不對,現在藉着月光一一瞅,竟然發現他眉宇間繚繞着一團黑氣。
“這是……傀儡術?”樓九夜手抖了抖,再次感嘆於幽冥教的陰狠毒辣,看向燕東離的眼神充滿了同情:“你那個副團長到底是有多恨你……竟然給你下了傀儡術?”
“可能是給東方傭兵團的所有人都下了傀儡術……”梟在旁邊補充道。
“這麼說,是那個後來出現的黑衣人在指揮傀儡術?”樓九夜擰了擰眉頭。
“差不多。”燕東離臉色陰沉地點點頭,過了半晌才慢慢露出一抹苦笑:“沒關係的,我幾乎是猜到了……只不過是無能爲力罷了。”
“你……這是要放棄?”樓九夜大驚。
燕東離只是不語,過了好半天才啓脣道:“不然呢?看你的意思怕是治不了的……這灰域還有誰能治得了?”
“東方的其他兄弟只是單純的傀儡術,我身上的恐怕是蠱吧。”燕東離雲淡風輕的語調,好像正在談論的是其他人。
樓九夜面色複雜地看着他在月光下顯得愈發清雅的容顏,抿了抿脣艱澀道:“有辦法的,至少能讓你多活幾年。”
還不待燕東離再說話,樓九夜一口氣逼問道:“你不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抱着復仇的念想麼?你捨得放棄了?你甘心就這麼不嘗試一下就死掉麼?”
燕東離被她問得一愣,愣愣地看着她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然後眼底慢慢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狂喜:“你說……你可以暫時拖延?”
如果不用死誰會介意多活幾年呢!即使是苟延殘喘,他也要盡力去……去復仇,然後陪她……
燕東離眼瞳深深地看着樓九夜,直到將少女看得心裡打顫,才堅定地啓脣道:“不管是什麼方法,我都願意試試……”
“這不就完了麼!放棄的太早了吧!我是誰啊,還拿不拿我當朋友啊,都不來找我的麼!?”樓九夜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掌扇在燕東離肩頭上,語氣惡劣地抱怨道:“朋友啊,不就是用來麻煩的麼?!”
燕東離無語,他是怕這些人來歷不明,會貿然對樓九夜不利,所以纔不願意去找她……沒想到那些人同樣要針對樓九夜,果然幽冥教追殺雲家血脈的事情是真的咯?
“走了走了……”樓九夜催促着梟趕緊上路,這邊叫上燕東離:“你跟着我們一起,東方那邊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要是真像你說全部中了傀儡術,那現在估計那黑衣人已經將你的位置取而代之了。”
梟瞥了一眼燕東離,那眼神中似乎帶着警告和戒備,不過小心地沒讓樓九夜察覺。
三人都有傷在身,又因爲夜幕降臨四處漆黑一片,在林間行進的速度自然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還沒有回到先前紮營的地方。
樓九夜似乎感覺扶着自己的梟有些不對,深一腳淺一腳雖然速度沒有慢,但是呼吸明顯亂了。
“梟?”樓九夜輕聲疑問。
“沒事。”梟回答得很快,只是語調中怪異的嘶啞還是被樓九夜聽出來了。
剛想要拉他停下,就聽見遠處似乎有腳步聲靠近,緊接着就看見火把組成的長龍從林間竄了出來,似乎在尋找着什麼,行進的速度很慢。
樓九夜敏銳地在隊伍中間找到了一臉暴戾的冷傲風,以及他身邊的……‘燕東離’?!
等等……有哪裡不對……那個‘燕東離’怎麼會在冷傲風身邊,甚至還在命令着東方傭兵團的成員?!燕東離不是就在自己身邊,剛纔還被自己給扇了一巴掌麼……
樓九夜眉心一皺,偏頭對梟低聲道:“你去讓傲風停下搜索安營紮寨,然後順便休息一下。”
梟也不推脫,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裡,臨走前還特意瞅了一眼燕東離……
“他跟你有仇?”樓九夜疑惑地問,梟嫌少會跟人橫眉冷對,通常都是淡淡的,好像誰都不關心的樣子,沒有善意也沒有明顯的敵意……
“顯然是的。”燕東離聳聳肩,並沒有說出兩人之前的一番爭鬥,他的心緒還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蠱似乎有救,那之後的計劃看來還是要改變的……
直到兩個傭兵團都吵吵嚷嚷地紮下營來,樓九夜才帶着燕東離鬼鬼祟祟地潛入了不夜的主營,掀開簾子就看到冷傲風一臉冰冷地坐在毛毯上,眼神中充斥着暴戾。
樓九夜心裡顫了下,急忙讓燕東離悄悄去了旁邊的營帳,自己則躡手躡腳地挪了進去。卻不料正好對上了冷傲風轉向這邊的眼神,嚇得她一激靈,露出個乾乾的笑容:“嘿嘿,傲風啊我……”
“你還知道要回來麼?”冷傲風還沒等她說完,氣沖沖的話直接脫口而出。
樓九夜被他一堵,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心裡七上八下地尋思着對策……這傲嬌炸毛的男人貌似真的生氣了啊,壞了壞了大事不好……
“說話啊!”冷傲風見她不吱聲,幾步跨到她面前,將她雙手扣在一起倏然反繳到頭頂,按在牆面上,臉上帶着暴怒的表情靠近她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下次還打算撇下我,跑得不見蹤影啊?!”
撇下他跑掉……樓九夜被他突然迫近的俊顏嚇得向後縮了縮,後腦勺直接磕在帳篷的硬麪氈布上,蹭的頭皮生疼也不敢吭聲,心裡早已無語
淚兩行。
怎麼搞得跟自己始亂終棄了一樣……怎麼自從自己穿越到天魂大陸來,總有花美男蹭到自己眼前一副小媳婦樣子啊!自己怎麼會招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桃花啊?!
樓九夜開始了深刻的反省……
冷傲風見她一副走神的樣子,明顯心不在焉,不由得心中更氣,另一隻手直接鉗制住她下巴,將她臉掰了過來直視着自己,語氣冷硬中帶着
暴戾:“九夜,你到底要怎樣!你有把不夜……放在心上麼?!”
樓九夜下巴被他捏得疼出了眼淚,手忙腳亂地掙脫着,卻因爲雙手被鉗制而無濟於事,不由也上來了牛脾氣,瞪大了眼睛吼他:“你給我放手冷傲風!你那是什麼口氣!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不夜傭兵團的事情麼?還是我不以不夜爲中心了?你倒是說說看啊!”
“有你這麼當統帥的麼?大半夜的扔下句戰鬥準備就沒影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
“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這不是急趕忙趕趕回來了麼?”
“給你的傳音符呢?當擺設麼?!”
“……我給忘了啊!而且就那麼一時半刻的事兒,需要用傳音符麼?”
“你根本就是有事情瞞着我!不願意說就說不願意,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呵呵對啊,我就是有事情不能告訴你!所以你給我適可而止!”
冷傲風和樓九夜兩個人誰也不讓誰地互相怒視着,空氣中好像都穿過刺啦刺啦的電流。
樓九夜是肯定不會把幽冥教的事情說出口的,上一次因爲幽冥教對自己的暗殺,已經牽累着冷傲風差一點喪命了;這一次萬萬不可再牽連到他,也不能拖累不夜傭兵團,必須要找個能夠將那黑衣人一下子制住的手段。
心煩氣躁的樓九夜說出來的話自然……不能過心,過心的結果就是……
冷傲風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神遊天外,曾匯聚了十萬星河的眼瞳深處慢慢浸出一抹受傷,緊接着又被暴戾的情緒掩藏起來。他死死咬住下脣,將到嘴邊的話忍了回去,緩緩垂落眸子,過了半晌才慢慢道:“好,我知道了。”
“你……等等……”樓九夜吃驚地看着冷傲風恢復了一臉的冰冷,眼神中流轉的暴躁和野性一如初見那日,好像這段時間以來慢慢多出來的溫馴和和煦都是幻境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氣下說出了怎樣傷人的話,只是下意識覺得冷傲風似乎情緒不對,還沒等她想明白冷傲風已經甩袖離開,只留下句冷冰冰的話:“有什麼事再通知我,我先退下了。”
“喂……怎麼回事兒……”樓九夜摸了摸後腦勺,深深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秀逗了,一個個都是男人心海底針,摸不清啊摸不清……
冷傲風出去沒多久,梟就默不作聲地將燕東離提了過來,樓九夜還在糾結男人心的問題,這兩人已經從開始的劍拔弩張轉換到了‘相談甚歡’。
如果能看到梟面具下的臉,樓九夜相信他一定是在冷笑:“燕東離你怎麼這麼天真,人家都冒充你吧東方騙去了,你還有什麼價值。”
“如果我當誘餌不行的話,就只有九夜了不是麼?”燕東離反駁:“我不可能讓九夜去當誘餌的,太危險了。”
“廢話,誰說要讓九夜去當誘餌了?”梟繼續鄙視的口吻。
“那你去當誘餌不成,剛纔你都出現在冷傲風身邊了,那黑衣人明顯不會只因爲你就動手的。”燕東離不甘示弱。
“果然天真,難道你覺得你有可能直接去東方的宿營地將那黑衣人打敗麼?那裡都是他的傀儡人,我們多少人去都是白搭。”梟語氣更加不屑。
“所以我去把他引過來啊。”燕東離又繞回了原先的問題。
樓九夜在旁邊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手在地上狠狠一拍翻身站了起來,低聲吼道:“好了好了,就我去了,你們都給我特悶留在這裡好好呆着,磨嘰死了媽蛋,等你們商量好了黃花菜都涼了!”
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樓九夜一陣風一樣颳了出去,相互瞪視了一眼後,連忙開始手忙腳亂地佈置任務。
原本還在慪氣的冷傲風因爲樓九夜臨走前特意打了個招呼,而有些心情莫名複雜。
她這次倒是說的詳細,冷傲風抽了抽嘴角想着……“我去引個先前追殺我們的人過來,你跟梟他們佈置一下,馬上回來!”
當冷傲風走進主帳的時候看到迎面走來的燕東離,這才反應過來,一路上一直拉着不夜傭兵團不放,又要幫助他們尋找樓九夜的那個‘燕東離’竟然是個假的!
得知真相後不由嚇出一身冷汗的冷傲風,再也不敢神遊天外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將已經睡着了的精英團傭兵們全部攛掇了起來,緊急布好了鐵桶陣!是要將那戲耍自己的幽冥教歹徒就地正法!
再說樓九夜這邊,她從營地飛馳出來以後幾乎設想了有可能碰到的無數種結果,但是單單沒有想到現在她碰到的這種……
那個假的‘燕東離’竟然主動脫離了營地,在四處找尋樓九夜的蹤跡,他確定不夜傭兵團突然提出紮營,一定是那個小丫頭已經回來了!
“看來你比我還心急啊?”樓九夜從樹梢一躍跳下,看着前方陡然回過身來,仍舊是燕東離扮相的黑衣人假意道:“我還想着要去找你呢,剛纔那個黑衣人明明打中你了啊,你怎麼逃脫的?”
黑衣人似乎驚訝於樓九夜說的話,但是當他聽出對方把自己當成了真的燕東離的時候,脣邊劃過一抹奸笑將計就計道:“我直接被拍到了河對岸,你呢?後來倒是不見你了。”
樓九夜眼底略微劃過一抹嘲諷,大着膽子湊到了眼前去,看着他那十足十與燕東離相像的臉道:“我被河水衝到了下游,好不容易纔找回來的,你知道那個黑衣人去了哪裡麼?有沒有再去追殺你?”
‘燕東離’搖了搖頭眯着眼睛道:“沒有,他似乎離開了。”
樓九夜微微垂落的眼眸中的亮光一閃而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聲道:“去我帳裡坐坐吧,我們很久沒有……沒有好好說說話了。”
‘燕東離’的手臂一僵,似乎是沒有料到樓九夜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還在猶豫着這到底是不是這丫頭在詐他。
不過他顯然錯估了樓九夜的表演才能,只見她擡起水波瀲灩的眸子,只消微微那麼一眨,就能將人的魂兒勾去。明明是還沒長成的少女,卻有着清純混雜着嫵媚的誘人氣質,看起來渾然天成不像作假。
樓九夜眼見他有些猶豫,知道有戲,急忙不顧他反對就扯着他的手臂往自己的營地跑:“快點嘛,一個多月都不理我,是不想再跟我做朋友了麼?”
黑衣人真的沒有查過樓九夜和燕東離的關係,不然他早就該對樓九夜進行特別追捕任務,而現在這個東方傭兵團奪取計劃卻只是針對燕東離一個人,這也讓黑衣人的如意算盤打出了極大的紕漏!
最大的變數當然是樓九夜!
此時背過身去的樓九夜悄悄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拽着黑衣人的手指輕微地動着,如果有個現代人在旁邊的話,她一定會臭屁地來一句:“來看看,這可是本小姐最新發明的微雕符文技術!”
她可沒忘真正的燕東離身上還有這個黑衣人下的蠱呢,要是一旦他到時候使什麼壞,那可就糟了,所以還是先做準備的好……
一路會到不夜傭兵團,只看到除了主帳依舊燈火通明外,其他的各個營帳早已熄了燈,一片鴉雀無聲。
“來來來,過來這邊。”樓九夜‘熱情’地拉着他走進了主帳,然後只見布簾猛地扣在了帳篷上,‘啪’的一聲脆響很是明顯。
假扮成‘燕東離’的黑衣人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拽出衣袖,卻被樓九夜牢牢扣住,她這時候緩緩轉過頭來,脣邊帶着詭異的笑容輕聲道:“讓我猜猜看,你一定是在想,這白癡丫頭就是沒腦子,先巴巴地送給人家當人質……對不對?”
黑衣人倏然瞪圓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樓九夜,手掌一翻化成利爪,陡然襲向樓九夜的胸口,瞬間的高速竟然產生了劃破空間的尖嘯聲。
樓九夜的指尖還在動,符文還有幾筆就刻畫完成,她當然不能就這麼放手。身體向側面一倒,整個人只靠着拉住黑衣人衣袖的右手撐了一下,敏捷地錯步矮頭躲過了那一抓。
“送你一句至理名言,希望你下輩子別忘了。”樓九夜帶着盈盈笑意不斷地躲閃着,一點也沒有要反攻的意思。
“有三種人不能輕信,婦女、老人和兒童!”
話音落下,樓九夜渾身亮起一陣刺眼的金黃色光芒,將周圍的空間硬生生劈開,整個人都擠進去了一樣身影開始變得扭曲。
黑衣人似乎意識到了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不由猙獰地大聲吼道:“你不是很擔心那個燕東離麼?!我告訴你,我在他身上可是下了藤蘿蠱!我死了他也得死!”
“哦?你似乎忘記了什麼吧,你試試看還能不能用傀儡術和蠱術咯?”樓九夜尚未完全消失的身影似乎頓了下,隨機臉上帶着淺笑道:“你還真是好心呢,原來是藤蘿蠱麼?”
黑衣人顯然並不知道樓九夜在他袖口做的手腳,下意識地將右手擡起放在眉間,嘶聲念着咒語。
緊接着,‘嘭’的一聲巨大的轟鳴,黑衣人的整個右臂都被巨大的金色光芒炸裂開來,斷掉的手臂直接被甩到了遠處,還在地上滾動了兩圈。
“啊!”黑衣人一聲慘叫跪在了地上,死死捂着自己斷裂的右肩處,陰毒地盯着樓九夜逐漸消失在了帳篷裡面。
就在她消失的瞬間,帳篷外面陡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各色魂術或者戰氣的術法紛紛砸向了帳篷,在一片赤橙紅綠青藍紫的光芒之中樓九夜如同九天仙女一樣凌空落下,被冷傲風穩穩接住,焦急地問道:“聽梟說你不能再透支了?!”
樓九夜扶着微微有些昏沉的頭,勉強睜眼掃視了周圍一圈:“梟人呢?”
冷傲風將樓九夜一把撈了起來強制地帶到旁邊樹林邊緣放下,纔回答她:“梟說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看着你。”
“離開一段時間?!”樓九夜分明記得那人之前受了黑衣人一掌的,她本來還尋思着等收拾了黑衣人就幫他把詛咒給去了,結果這人自己反倒沒影兒了?!
“是,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冷傲風皺眉,這一個兩個的都無組織無紀律,他可是很頭疼的。
“咱們還在霧月山裡面呢,他離開能去哪兒啊?”樓九夜急了,這人怎麼這麼亂來,看着挺沉穩的沒想到越是亂的時候他越是行蹤詭異,還要人擔心。
“他有說不會太久。”冷傲風想了半天,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好像傷的不輕的樣子,聲音都有點變調了……”
樓九夜狠狠咬了下後槽牙,發誓等再逮到那傢伙一定狠狠教訓他一頓:“我知道了,你也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別再出什麼亂子。”
冷傲風點點頭,正看到那邊君無棲在朝着自己招手,便低聲囑咐道:“我先去那邊看看,你站在這裡別亂用精神力了。”
樓九夜乖乖點頭,揮揮手驅趕他,直到他的背影混入熙攘的傭兵行列,樓九夜才冷下了臉,轉身看向林子中的陰影處揚聲道:“閣下還是不願意現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