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九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感概人生後, 便走進了府。只是這剛跨進門口,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張望的郎氏。唐心九微微有些頭疼,她不想遇到這個女人, 卻又無處可躲。
這郎氏打扮的花枝招展, 熱情又期待的目光不停看着門口, 在一看到唐心九的時候, 一瞬間就冷了下去, 渾身上下充滿着不屑的氣息。她趾高氣揚的走到唐心九面前,說道:“姐姐,你回來了呀。”
唐心九點點頭, 便想從旁邊走過。郎氏哪肯這般輕易讓她走,這一扭又擋在了唐心九的面前, 堆起的笑容裡恨意都要溢出了, 道:“九爺沒和姐姐一起回來?”
“九爺去宮裡了, 等等就回。”唐心九淡淡的回了一句。
郎氏心想着,大概是九爺不願意和這嫡福晉一起回府, 原本嫉妒唐心九能被九爺帶去木蘭秋彌的恨意也就減少了一分,不再擋着唐心九。唐心九見有了空檔,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錦墨院裡還是一如走的時候一樣冷冷清清,巧慧聽到了動靜,早早在門口候着, 見到唐心九時, 眼眶都紅了一圈, 略帶哽咽道:“福晉……你回來了。”
唐心九忙扶着巧慧, 打趣道:“怎麼了, 纔不過一個月不見,倒愈發粘人起來。”
巧慧一哆嗦, 有些緊張害怕的藏了藏自己的衣袖,道:“奴婢想念福晉了嘛。”
唐心九眼睛也尖,看到了巧慧的小動作,心中猶疑之下,拉過巧慧的手就撩起衣袖查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條條鮮紅的傷痕。
一旁的巧如和綠菀見了,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傷痕雖然不是很深,但細細密密,多的竟然數不清。一條一條佈滿了巧慧白皙嫩滑的手臂,乍一看甚是恐怖。唐心九皺着眉,滿腹怒氣的問道:“誰幹的?”
一個月來受盡欺辱的巧慧見到了自家主子後,見自家主子這般心疼自己,終於忍不住滿腹的委屈,抹着淚斷斷續續道:“福晉走了之後,郎主子就在府裡作威作福。她來過錦墨院兩次,奴婢好生伺候着她也沒說什麼。可是後來她卻說自己丟了一隻鐲子,那鐲子是素寶齋新年的新品,整個京城就十件。她跑到錦墨院來非說是奴婢偷拿的,奴婢自然是不承認。她就命人搜查,誰知竟真的從奴婢房裡搜到了她的鐲子,然後她就打了奴婢。可是福晉,奴婢真的沒有拿過那鐲子,你要相信奴婢啊。”
唐心九拍了拍巧慧的背,道:“我自然信你沒有拿過。”巧慧這丫頭雖然有一點咋咋呼呼,但是心地善良,直腸子,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但絕非是那種貪人錢財的人。唐心九聽了巧慧的話,心中自然明白是郎氏故意陷害巧慧。她身爲嫡福晉,郎氏自然沒辦法動,只好趁着她不在,打了她身邊的奴婢,一樣能打她臉。
平日裡欺負欺負她也就算了,她唐心九都能忍下來。但是她的奴婢又沒有做錯什麼,還要被人陷害偷盜這種罪名,唐心九這次終是氣不過,吩咐了巧如去把郎氏請過來。她倒要和郎氏好好捯飭捯飭,看看到底是誰偷了她的鐲子。
唐心九又吩咐綠菀去把府裡其他侍妾都叫過來。既然要教郎氏做人,自然不能少了觀衆。
巧如的速度也快,沒一會兒就領着郎氏走進了錦墨院。郎氏雖然對這已經失寵的嫡福晉不屑至極,但是表面上嫡福晉還是嫡福晉,嫡福晉召見,她還是隻能過來。
因爲要等綠菀那邊叫來其他侍妾,郎氏那邊見唐心九沒有什麼反應,扯了個假笑,叫了一聲:“姐姐。”便坐了下來,心中腹誹着剛回府就叫她來也不知做什麼。
唐心九坐在了主位上,也沒說什麼,只靜靜的等着綠菀那邊。等侍妾們一個個都到齊了之後,唐心九看了看面前一衆侍妾,又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坐着的郎氏,一拍桌子,冷笑道:“見了嫡福晉,連安都不會請了嗎?”
這是唐心九當上嫡福晉以來,第一次這麼霸道的行使嫡福晉的權利,郎氏有些驚訝,卻也不得不重新站起來,和其他侍妾們一起行了個小禮,微微一福身,不情不願的說道:“給福晉請安。”說完郎氏又想落座,只聽唐心九冷冷說了一句:“我讓你坐了嗎?”
郎氏原本被她召見就不樂意了,此刻被唐心九一再刁難,脾氣一上來,就衝着唐心九喊道:“福晉,我叫你一聲姐姐也是給你面子。不然你看看,這府裡還有誰把你當一回事。”郎氏啐了一口,低聲說道:“不過是個失寵的女人罷了,擺什麼福晉架子。”
她最後這句話說的很輕,但是就在她對面的唐心九剛好聽的清楚。
唐心九也不跟她多囉嗦,直截了當的問她:“你說巧慧偷了你的鐲子?”
“是啊。這鐲子可是爺送我的,金貴着呢。”郎氏摸着手腕上那金燦燦的鐲子,冷笑道:“這種粗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進的府,估計平日裡手腳也不乾淨,姐姐你還是快點把她給趕出府去吧。”
“你說這鐲子是巧慧拿的,可有證據?”唐心九也不着急,慢慢問道。
“從她屋子裡搜出來的,還要什麼證據?”郎氏道,陷害這種小丫鬟,郎氏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府裡下人們都看的清清楚楚,姐姐還要包庇嗎?當初我可是給姐姐留了面子,沒有趕她出府,心想着等姐姐回來再發落。怎麼,姐姐想包庇自己的丫鬟嗎?那可要讓府裡的其他丫鬟們心寒了。”
郎氏說的好聽,其實她當初沒有趕巧慧走,自然是等着唐心九回府,將這一難題丟給她。不管唐心九趕不趕人走,都有話柄落在她嘴裡。
唐心九笑了笑,說:“既然你們搜查過巧慧的房間,難道沒發現什麼嗎?”
“什麼?”郎氏不解,反問道。
“巧慧。”唐心九叫了一聲,吩咐道:“去把你牀頭的小盒子拿來,給大家看看。”
巧慧聞言,自然知道唐心九要做什麼,連忙奔回自己的房間,將拿盒子抱出。衆人都奇怪的看着巧慧手裡的盒子,思索着這裡有何玄機。
唐心九示意巧慧打開盒子,“給大家看看,這盒子裡都有些什麼。”
衆人好奇,都張望了過去,這一看都羨慕不已。盒子裝了不少名貴首飾,有些飾品別說京城少有,恐怕整個大清朝都不多見。
看着衆人吃驚豔羨的表情,唐心九微微一笑,對郎氏說道:“巧慧跟我以來,我沒少賞她東西,光這盒子裡那個翡翠鳳鐲,恐怕抵得上你那十個鐲子吧。”
唐心九這話不假,這翡翠鳳鐲是大婚時皇太后賞的,她怕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又覺得自己首飾實在太多,隨手就給賞了巧慧。郎氏的鐲子再稀有,也不過是金子做的,哪能比得上她這個翡翠鳳鐲,值十個金鐲子那還說少了。
郎氏看着盒子裡那翠生生的翡翠鳳鐲,再看看自己手上金燦燦的鐲子,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雖是個侍妾,也是見過世面的,那翡翠鳳鐲的價值她自然知道。
她誣陷巧慧偷她鐲子,沒想到唐心九直接讓巧慧拿出自己的首飾盒,當着大家的面告訴她:咱自己的東西比你值錢多了,纔沒那閒情逸致去拿你的。
郎氏被當衆奚落,心有不甘,發狠道:“有這些又能代表什麼,怎知她不是有偷竊癖?”
唐心九自知她沒那麼好打發,便點點頭,“是啊,這都不能代表什麼……誒?”唐心九忽然停頓下來,看着巧慧手裡的首飾盒,驚奇道:“巧慧,我賞你的那支玲瓏簪去哪了?”
這玲瓏簪說起來府裡的人都認識。當時這簪子是胤禟買來送給唐心九的,唐心九喜滋滋的戴了一天,第二天就發現與完顏氏頭上的金蟾簪撞了。雖說玲瓏簪來的更精緻一點,但好歹也是福晉頭上的東西,和侍妾的簪子撞了樣式,底下的人沒少笑話。氣的唐心九第二天就把簪子隨手賞了。
雖然唐心九事先沒有和巧慧串過氣,但是巧慧畢竟也跟着唐心九不短了,稍稍一想就自然知道唐心九想做什麼,便配合的說道:“呀,真的不見了呢。好像郎主子的人來搜過之後,簪子就不見了。福晉不提,奴婢還真沒注意。”
郎氏一聽髒水潑到自己身上,忙撇清關係,“賤婢,胡說什麼呢!”
“胡不胡說,我們去查看一番便知。”唐心九笑着對郎氏說道,“敢不敢讓我們去你那查上一查?”
郎氏知道,如果不答應就是表示自己心虛,無奈之下,只好應了。於是這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郎氏住的院子裡走去。
進了郎氏所住的錦湘苑,唐心九爲表公正,就讓隨行的其他侍妾的貼身丫鬟前去搜查。沒一會兒工夫,就有丫鬟在郎氏的屋子裡頭搜出了玲瓏簪。
唐心九把玩着從郎氏屋裡搜出來的玲瓏簪,睥睨着郎氏,“這簪子在你處搜出來,是否就是你偷的?”
此刻郎氏的臉色是一陣白一陣紅,她心中猶疑,爲何這簪子會在她這裡出現?她自然不知道,早在巧如去叫她的時候,簪子被帶過去了。
“自然不是我偷的。我要這東西有何用?我也不缺這點首飾。”郎氏擰着頭,冷冷的說道。
唐心九瞭然的點點頭,“那是……你不缺這點首飾,那巧慧就缺你這一個小鐲子了嗎?”
郎氏被唐心九噎的沒話說。衆侍妾都看着,自己擰着沒退路,只爲了拖一個丫鬟下水。怎麼想也不划算。郎氏只好退讓,道:“巧慧在姐姐院裡吃穿用度皆是好的,自然看不上妹妹的小鐲子,想來是妹妹去姐姐那拜訪時不小心落下的。”
“這些個小首飾,看着漂亮,也是最容易丟的。大家以後都要小心些。”見郎氏親自爲巧慧開脫,唐心九也滿意的點了點頭,目的達到後,便讓衆侍妾都散去了。
待衆人一離開,唐心九也隨即打算回錦墨院。
郎氏在衆侍妾面前丟了面子,心中甚是不爽,冷冷的譏諷了一句:“姐姐,你回去可要小心些,別再摔壞了身子。”唐心九懶得理她,帶上丫鬟們便離開了。
這時,郎氏派去門口看着胤禟行蹤的小丫鬟匆匆回來,跟郎氏說胤禟已經回府了。郎氏剛剛受了委屈,旋即往胤禟的錦畫堂走去。
“九爺……”郎氏一進錦畫堂,就哭哭啼啼的撲到胤禟的身上,“你可回來了。”
胤禟剛從宮裡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剛進錦畫堂想先休息一會再去找唐心九共進晚餐,哪想着這郎氏就不請自來。
“你先回去,爺要休息會,路上有些累。”胤禟微微皺眉,不滿的看着郎氏。
郎氏再傲慢也不敢與胤禟叫板,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去。秦敘延看她走出了寢殿,連忙把門一關。郎氏瞪了一眼秦敘延,不甘心的往外走。
“秦公公。”
“巧如,你怎麼來了?”秦敘延看到巧如,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喜笑顏開的打招呼道。
巧如朝着門裡使了個眼色,道:“這不福晉來讓我叫九爺過去。”
還未走遠的郎氏聽到了巧如的話,不禁怒火中燒,自己剛在唐心九那受到的屈辱此刻又燒了她的臉。郎氏心裡冷哼道:這嫡福晉原來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好欺負,都失寵那麼久了,還想着爭寵呢。
郎氏轉過身來,衝着巧如道:“我都被趕出來了,你個丫鬟還想着進去?還是回去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吧。”
巧如不卑不亢的回道:“郎主子,奴婢若被趕回去,自然會回去伺候我家福晉。”
郎氏今日一再受唐心九主僕的氣,此刻是怒上心頭,一巴掌就扇在了巧如的臉上。
“吵什麼。”緊閉的門忽然被打開,胤禟臉色發青的站在門裡面,看着外面盛氣凌人的郎氏和眼圈發紅的巧如。
“你怎麼還沒走。”胤禟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郎氏,轉眼又看到巧如,略帶驚喜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回九爺,福晉讓奴婢來請九爺過去一同用晚餐。”巧如福了福身,道。
尚未好好休息的胤禟一聽到這話,竟然高興的雙眸都閃耀出興奮的光芒。他催促着巧如道:“那快走吧。”
待路過一臉驚愕的郎氏身邊時,胤禟丟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冷冷的說道:“以後你沒事別來錦畫堂。好生在你的錦湘苑裡待着。如果你不喜歡錦湘苑,就出去住。”
胤禟這話相當於變相軟禁,讓郎氏只呆在她的錦湘苑裡,沒事別出來溜達。郎氏一聽,差一點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她晃了晃身子,被身邊的丫鬟扶住。郎氏看着胤禟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天昏地暗,不過一月沒見,爲什麼變化如此之快。
九爺又要開始寵嫡福晉了嗎?雖然一直說九爺寵誰都寵的厲害,可是這府裡的女人們都知道,九爺寵嫡福晉是不一樣的,那股子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嫡福晉的勁兒,是府裡的女人們萬萬分之一都比不上的。
嫡福晉失寵,她們都慶幸萬分,因爲嫡福晉得寵時,她們連一杯羹都分不到。可是如今,嫡福晉又復寵了,郎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九爺這輩子,是隻打算寵嫡福晉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