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儘管他以超人的毅力忍耐了這片“須臾”的時間,被他視爲這世上唯一的最忠實的朋友般的那個洞口這一次卻並沒有如期出現。
因此薛靜琨便耐着性子在他那把椅子上又按動了幾下,之後又是須臾的等待。然而,奇蹟依然沒有發生,那個洞口依然沒有出現。
薛靜琨腦子裡“嗡”地一聲炸裂開了!他忽然雙掌齊出,對着那把自己坐了十五年的椅子劈狠狠地落下去,椅子應聲碎裂,木屑四下飛濺!之後他又猛地伸腳對着椅子的四條腿亂踢一陣,至此那把可憐的椅子已經變成了一堆木柴的模樣!
薛靜琨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上,眼中流出兩行淚水,口中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嘶喊與低吼。他甚至已經開始控制不住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並將額頭狠狠地撞向桌腿,很快便有黏糊糊的血液順着臉頰流淌下來。此時若有人見到了他的臉,一定會以爲自己是見了鬼。
紫霄湖畔密林中的那座院子裡依舊燃着燈火。
那個相貌俊美的黑衣男子坐在一把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四個人。確切的說這是四個“矮人”,他們的面貌生得奇形怪狀,身材十分矮小,最高的那一個也僅僅只有黑衣男子的一半那麼高,其餘三個人的身材更是一個比一個矮上幾分,站在最邊上的那個人簡直比一隻蘿蔔大不了多少!
黑衣男子雙手擡了擡算是行了一個禮,開口道:“幾位兄臺是誰?從哪裡來的?爲何會爲薛靜琨所用爲他看守那間屋子?”
個子最高的那個矮子奇醜無比的面孔上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尖聲道:“我們四人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來自東荒‘萬蛇島’,江湖人稱‘四不’公子!我是老四‘跑不贏’。意思是我逃命的功夫天下第一,跑得最快!”
說完他將自己身邊第二矮的那人拉出來道:“這是我三哥‘吃不夠’,意思是他的飯量最大,有多少東西也不能填滿他的肚子。但是他的力氣也最大,一拳頭就可以打死一頭牛!”
“這位是我二哥,你別看他個頭只比我們大哥高一點,但是他用毒的本事天下第一,所以叫做‘毒不死’,意思是沒有人能夠下毒藥毒死他。”
“我們大哥的名字叫做‘看不見’,因爲他生得最矮最小,往往在敵人還沒有看到他影子的時候,就已經死在他的手裡了,所以叫做看不見,咯咯咯咯……”
“我們弟兄們行走江湖,只爲了一個‘錢’字。因爲那薛靜琨薛老闆答應給我們銀子,他說若是我們幫助他抓到一個叫做碧落的小姑娘,他就給我們每人一百兩銀子!”
“咱們弟兄們跟銀子最親,因此聽說有銀子賺就答應了!咯咯咯咯……”
這“跑不贏”正說得高興,忽然那蘿蔔一般大的“看不見”像一隻皮球般彈跳而起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尖聲道:“老四你怎麼廢話越來越多!我看你這名字應該改成‘說不完’纔對!哼!趕緊跟這小白臉兒說重點!”
“跑不贏”雖然捱了打,但是臉上的表情卻越發興奮,尖聲叫道:“是大哥!我這就要說重點了!”
說完他又轉向黑衣男子繼續道:“今晚我們四個人按照薛公子的要求正在他的房頂上陰影裡埋伏,你這個黑炭頭兄弟忽然出現在我們身後,悄聲說如果我們四個人能夠把王起和他那些手下人都制服了交給他,他就給我們一人二百兩銀子!否則我們‘四不公子’就要改名爲‘四不行公子’!”
“咱們堅決不能叫這個名字,所以就悄悄地出手把那些人給收拾了!這黑炭頭又說如果咱們幫忙自那個地道中爬進去破壞了那密室入口處的機關並且在那房間裡點上一根牛油燭,他就再多給咱們每人一百兩銀子!”
“所以我大哥就從那地道里爬進去把那個密室入口處的機括給拆掉了還點了蠟燭!咯咯咯咯……要不是那地道太窄,我大哥就扛一隻箱子出來了,咯咯咯……那裡面的財寶還真是夠多咯咯咯咯……我大哥想着以後有機會再進去把財寶運出來,但是又怕別人順着那地道爬進去,所以就順手把那地道都給弄塌了啦,咯咯咯……”
那蘿蔔愈發生氣,又竄起來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叫道:“說重點!”
跑不贏揉了揉疼痛的額頭,繼續道:“我們達到了那黑炭頭所有的要求,可是他又說銀子不在他那裡要找他的主子來拿!還說你就是他的主子!所以,我們就過來跟你要錢來了!”
黑衣男子點頭道:“這是應該的!烏頭,去取兩千兩銀子來送給這四位公子!”
跑不贏尖聲笑道:“我們是‘四不公子’,不是‘四位公子’,咯咯咯咯……”
那個叫“看不見”的蘿蔔又竄起來在他頭上敲了一記道:“少廢話!”
跑不贏叫道:“是大哥!我是說你這位小白臉公子算術不是很好,你看,我們弟兄每人應該得三百兩銀子,總共是一千二百兩!你卻叫那黑炭頭拿兩千兩來,那多出來的八百兩是幹啥用的?”
黑衣男子笑道:“那自然是我這個小白臉兒送給四位公子的,每人二百兩!”
跑不贏又叫道:“都說了我們是‘四不公子’不是‘四位公子’啦!”
黑衣男子搖頭笑道:“好好好,四不公子!”
跑不贏終於滿意道:“那你爲啥要每人多給二百兩銀子?”
黑衣男子道:“一來是因爲我的銀子比較多,多得家裡簡直是沒有地方放了!二來是因爲你們‘四不公子’爲人仗義,講信用又能幹,武功又高。在下十分佩服,所以就多送你們每人二百兩銀子,這也沒什麼不妥吧?”
“四不公子”聽了紛紛點頭,尖聲尖氣兒地叫道:“不妥不妥!啊不!不是不妥而是妥!妥!妥!咯咯咯咯……”
一時間這“咯咯咯”的笑聲充斥了整個院子,院外林中棲息在樹上的幾隻鳥兒受到了驚嚇,“撲棱棱”地飛向了空中,發出幾聲啼叫。
烏頭帶着兩個人擡了一隻沉重的木箱進來,放在地上,之後打開箱子上的鎖頭,掀開蓋子。裡面白花花的銀錠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四不公子”見了銀子紛紛嬉笑起來,每個人自腰間抽出一隻布口袋,開始動手將銀錠一塊塊裝進袋子裡,口中還唸唸有詞兒地點數着。最後那四個袋子都裝上了五百兩銀子,簡直都要將四個矮人遮擋住了。尤其是那個老大看不見,他竟真的被那布袋擋在後面,誰若是想要瞧瞧他就得伸長脖子到布袋後面去尋找他。
四人將銀子裝好,一起伸出小手衝着黑衣男子拱手行禮,那跑不贏又叫道:“小白臉兒!我可警告你啊!那密室中的財寶都歸了我們弟兄們了,你們不能再去拿了知道嗎?”
黑衣男子笑道:“知道了,我們絕對不會去拿的,四位公子只管取走便了。”
跑不贏又叫道:“都說了我們是‘四不公子’不是‘四位公子’啦!”
於是他的腦袋上不出意外地又捱了那個看不見一記粟鑿。
跑不贏纖細的小胳膊毫不費力地一把將那裝了銀子的布袋抓起來放在肩頭上叫道:“小白臉兒!黑炭頭!咱們後會有期啦!以後有這樣的好事兒記得叫上咱們弟兄們!”喊完了他竟嗖地一聲扛着布袋跑走了。
之後又是“嗖嗖嗖”三聲,其餘的三個矮人也紛紛竄了出去。那個“看不見”的身子被那沉重的布袋完全遮擋起來,若是有不知道的人看到這幅情景,恐怕會以爲是布袋子成精了!
黑衣男子看着“四不公子”們離開的方向笑道:“這四人還真是世間少有的奇才,若是善加利用,定會是四把好手。”
烏頭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黑衣男子的話,之後沉聲問道:“公子,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黑衣男子道:“叫魅影繼續監視薛靜琨的動靜,有異常隨時來報。俗話說兔子急了會咬人,何況是他薛大老闆。這個啞巴虧他是不會甘心這樣吃下去的,咱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止他狗急跳牆讓小公主吃了虧去。”
烏頭拱手行禮之後離去,黑衣男子臉上泛起溫暖的笑意,喃喃道:“碧落,哥哥還真的是想你了……你這瘋丫頭,膽子是越發地大了……只是你離開這麼久了,都不想哥哥的麼?”
夜色已深,碧落的房間裡卻依舊亮如白晝。在幽冥聖殿那樣的地方呆久了,任誰都會喜歡光明和溫暖的。也許這樣的光明和溫暖具有溫暖人心的作用,因爲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碧落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一些。此刻她正微笑地聽着風搖等人的報告。
“我們四人都化妝成叫花子的模樣,分別到紫霄城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叫花子們的聚集地散播消息,說靜琨園晚上要施粥。”
“然後叫花子們就都興高采烈地跟着我們一起趕往靜琨園。真想不到這麼繁華富庶的紫霄城裡竟然也會有這麼多的乞丐。”
“叫花子們在靜琨園外匯合在一起,屬下大略數了數,足有二百多人。當大家發現薛家根本就沒有施粥的打算之後,花未和雪隱就順勢煽動了一番,花子們就羣情激奮地衝了進去!”
“但是有一種情況很是奇怪!”“哦?是什麼情況?”
“據那人說靜琨園中的護院家丁原本至少有將近百人,其中二十人正關在咱們的地牢裡。今夜薛靜琨又帶走了二十多人去芮王府赴宴。但是最終衝出來驅逐花子們的卻只有不足三十人,另外還有二三十人根本沒有露面。”
“哦?這的確有些不合常理……那人還沒有消息過來麼?”
“花未去等待信鴿兒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說話間花未已經興沖沖地自外面走了進來,遞給碧落一張字跡潦草的小紙條。
碧落接過來見上面寫道:“今夜靜琨園中似乎有另一股勢力潛入,地下密室入口機關被毀,護院教頭和府內師爺及部分好手失蹤,薛靜琨已近瘋狂,公主早作準備。”
碧落看完將紙條遞給風搖,輕聲道:“另一股勢力?會是什麼人?與我們來講是敵是友呢?”
風搖道:“雖然我們現在很難判斷他們是敵是友,但是他們一定不是薛靜琨的朋友。”
碧落微笑道:“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這是小時候冥王教導我的話。只不過現在情勢並不明確,我們需得提防着些,萬不可失了先機,被人利用。”
風搖道:“公主,咱們該做些什麼?”
碧落道:“我原本是想跟那薛公子再多玩一陣子,豈料這遊戲纔剛剛開始,他就已經接近崩潰,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他!”
風搖道:“像薛靜琨那樣的人會輕易就崩潰嗎?還是……”
碧落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瘋狂模樣是做給我們看的?難道他還有更厲害的後招?”
風搖躬身道:“屬下只是有些擔心罷了。另外,公主可別忘了,薛靜琨的父親是薛重,他的親姐姐可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