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語將酒杯放在桌上,輕聲笑道:“咱們姐妹三年前與姑娘匆匆見過一次,還有幸陪幾位公子飲了幾杯酒。自那以後雖然再未見過姑娘和諸位公子,但是卻永遠記着姑娘和公子們的颯爽英姿!後來又聽說了姑娘的英勇事蹟,這心裡對姑娘便更加敬仰佩服。只恨咱們生來就是平凡人,不能像姑娘一樣做出那般驚天動地的事業來,因此常常引以爲憾!卻不料今日姑娘再次來到這翠微煙雨樓,咱們姐妹們還真是又驚又喜!”
琴語說罷再次替碧落斟滿了酒杯,棋歌則夾了一筷魚肉放進碧落面前的碟子裡。碧落含笑吃下,正待開口,卻忽然聽到什麼聲音似的挑了挑修長的眉毛,放下手中的酒杯緩緩站起身來。
風搖和月染聽到了那個聲音,面上立即緊張起來。月染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碧落衝琴語和棋歌笑道:“今日多謝二位姑娘相陪,我等這就告辭了!他日有閒再來叨擾!”
她說完忽然順着身後的窗戶縱身躍下,風搖和月染也跟着一閃而沒。
琴語和棋歌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黑暗夜色,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半晌,琴語嘆息道:“這位姑娘簡直像是天仙一般!唉,可惜咱們生來就是凡人,而且還是如此低賤的身份……若他日能得像這位姑娘一般的能耐多好!”
棋歌眼神迷離,輕聲道:“是啊!便是隻能過一天那樣的生活也是好的吧!”
二人又呆立了半晌,這才喚來小丫鬟將殘席撤下。
一個小丫鬟嘴碎,問道:“也沒見兩位姐姐伺候了哪位恩客,怎麼這菜沒吃幾口,酒卻沒少喝呢?”
琴語皺眉道:“你這丫頭是皮癢了麼?恩客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三道四了?!”
小丫鬟吐了吐舌頭垂首道:“琴語姐姐教訓的是,我再不敢了!”說完端了托盤匆匆離去。
琴語和棋歌又靜默半晌,也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卻說紅綠雙魔酒足飯飽,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一羣鶯鶯燕燕的柔情蜜意,踉蹌着走出了翠微煙雨樓來到大街上。
綠魔意猶未盡地對紅魔道:“哎呀這中州地域的女子可真是了不得!怪不得師父事先一再告誡咱們不可喝酒誤事!不瞞大哥說若是那支兒姑娘再在我懷中摩挲一陣,小弟怕是真的把持不住啦哈哈哈……”
紅魔笑道:“也難怪你這樣,似小然姑娘那般的尤物有幾人能把持得住啊哈哈哈……不過,咱們今夜還有正事要緊,若是誤了師父的事恐怕沒有咱們好果子吃!快點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
綠魔連連點頭,二人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發足狂奔起來,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跟着的幾條人影。
紅綠雙魔左繞右拐,頓飯時間之後停在了一所大宅的一處側門前,抓起門環“篤篤篤……篤篤”地扣了三遍,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瘦小枯乾的人影輕聲道:“進來吧!”正是紅綠雙魔的師父冷月。
紅綠雙魔點點頭走進門內,冷月凝神觀望了一陣,這才關上側門朝院內走去。片刻之後,幾條人影悄悄地閃身來到側門前,正是碧落和風搖等人。
碧落輕聲道:“冷月師徒果然來到了薛丞相的宅子,看來今夜得進去探一探了!冷月武功太高,你們幾個留在外邊隱蔽好,等着接應我!我會盡快出來的!”
風搖等四人一齊點頭,各自找地方將身子隱入黑暗之中。碧落凝神探查一番,忽然翻身躍入了薛丞相的宅子。
薛宅真的很大,碧落隱身暗處側耳傾聽,忽然狸貓一般朝着一處偏院掠去。
這是一座不大的院子,整齊,安靜,一溜三間正房,廳堂裡亮着一盞不太明亮的紗燈,將一個略顯佝僂的高大人影映在窗戶上。廳內傳來不甚清楚的語音,似乎有幾個人正在交談。
碧落隱身在院門口處的陰影之中,閉目凝神,運功傾聽。
“外界傳聞薛丞相重病在牀、不能自理,卻不想竟是健碩若此!”
“哈哈,那不過是老夫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冷月宗師是玄月宗師的師弟,咱們是同仇敵愾的人,都是爲了找到那個殺害我兒子和令師兄的妖女!若我在宗師你的面前還是遮遮掩掩的就顯得不夠誠意了!”
“哈哈哈!數月前我得到丞相你不遠萬里派人送來的消息,得知我二師兄竟然遇害,立即便星夜兼程趕回中州!可恨我那大師兄孤月竟然絲毫不顧念同門之誼,竟任由我二師兄慘死而無動於衷!哼!真是令人齒冷!但所幸二師兄還有我這個師弟,我定要找到那個兇手爲師兄報仇!”
“那兇手名叫碧落,有傳言說她來自幽冥聖殿,爲着一件二十年前的恩怨殺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還累得他的師父、你的師兄無辜枉死!真正可恨!”
“碧落?碧落!這個名字我記下了!就是不知道丞相你這幾年可有這妖女的消息麼?”
“三年前這妖女殘殺人命之後便忽然消失,此後再無人在安平國境內見過她!也曾經聽到過一些消息,卻都不盡不實,不可相信!可恨當今德威皇帝竟絲毫不念着薛家的功勞和親戚情分,竟只是裝模作樣虛張聲勢地查了一陣便草草收場!真正令人寒心!”
“德威皇帝不但沒有盡心捉拿兇手,還漸漸減少了對貴妃和薛家的恩寵,在自己春秋鼎盛的時候立了英王爲太子…..這恐怕就是丞相你稱病告老的原因吧!”
“知我者宗師也!不想你我本是遠隔萬里初次相見之人,卻成了老夫今生的知己……宗師,老夫年事已高,只想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殺害我兒子的兇手伏誅!而今這一切便有勞宗師了!”
“哈哈!丞相的願望恐怕還不止這些吧?”
“什麼?宗師你……你竟真的能……”
“丞相既是對德威皇帝心存怨恨,何不運籌帷幄一番,除去那個什麼太子殿下,轉立你自己的親外孫芮王羽若宣爲太子如何?”
“啊?!宗師!想不到你竟胸懷如此壯志!老夫敬佩之至!不過此事太大!恐怕不容易……”
“哈哈哈!我雖遠在西域,這一路卻也聽說了許多關於安平皇族的事情。太子羽若宸精明強幹、文武雙全,的確不是好相與的人物!等閒是碰不得的!但是……哼哼!那是沒有遇到我冷月宗師的情況!”
“啊宗師!難道你竟能替老夫除了羽若宸、換我宣兒做太子麼?!”
“德威皇帝只有這兩個皇子!一個死了另一個自然要接替他的位置,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宗師言之有理!卻不知道宗師要怎麼運籌?”
“嘎嘎嘎…..以我師父之能,除掉一個毛頭小子還用什麼運籌啊!放眼天下,武功能與我師父匹敵者寥寥無幾!找機會殺了羽若宸那還是什麼難事不成?……”
“哼!你又在那裡胡吹大氣兒了!安平國立國數百年,其國力之強爲世間各國之首!安平國的太子又豈是那麼容易就可以除去的?!再說,我們既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羽若宸,又不能叫人發覺此事與薛丞相有關!否則,德威皇帝是無論如何不會立芮王爲太子的!”
“依宗師之見該當如何運作?!只要能夠除去羽若宸,老夫定當傾盡所有!”
“哈哈哈!聽聞當年靜琨園中財寶無數,除掉區區一個羽若宸又能值得多少銀子!”
“宗師的意思是……”
“明人不說暗話,若我當真幫助丞相除去了羽若宸,丞相需得將靜琨園中藏寶的一半奉送給我!至於那類寶藏失竊的說辭,我是不信的!”
“對對對!我師父不能白白給你賣命啊嘎嘎嘎嘎嘎……”
“宗師有所不知,當年犬子的藏寶的確不少,卻也不似傳說中那般可觀!不過宗師你只管放心,若你真的能夠幫助老夫達成所願,老夫定會奉上令宗師滿意的藏寶,只是宗師千萬要費心籌謀,萬萬不可將薛家牽連進來!”
“哈哈!丞相在安平國朝堂之上馳騁數十年,卻怎麼變得如此膽小起來!如今外界都知道你臥病在牀動彈不得,誰又會懷疑到你呢?即便是懷疑到你他又有什麼證據呢?呵呵呵……”
“宗師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呵呵呵呵……”
“嘎嘎嘎嘎嘎……我師父是何等樣人啊!他老人家功力超絕、智計無雙!丞相你只管準備好金銀財寶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就是了嘎嘎嘎……”
碧落隱身暗處凝神傾聽着房內幾人肆無忌憚的的交談,竟是越聽越心驚。她想不到這個冷月竟是如此貪心,不但要除掉自己,還要除掉羽若宸!
一念至此她不再遲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那個院子,匯合了風搖等人之後直奔羽若宸的太子府而去。
這日陽光明媚,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羽若宣滿面春風地走在紫霄城最繁華的大街上,他身後照例跟着那個猴子似的鄧小柒。此外二人身後還有一隊家丁打扮的僕役,分別推了一輛推車,車上都堆滿了一箱箱的物事。
鄧小柒笑嘻嘻地湊近羽若宣身邊道:“王爺你可真是能幹,這不過是短短的三日,你不但化得了那麼多金銀珠玉的佈施,還將那些財物都換算成銀兩購置了這許多糕餅衣物!現下咱們可就等着明日中秋之夜在皇城門外搭臺子散發給百姓了!”
羽若宣微笑道:“本王也沒想到各宮的娘娘們和宗親大臣們的熱情如此之高,肯如此慷慨地施捨錢物!咱們要抓緊這剩下的時間再多走幾家鋪子多購置糕餅衣物,爭取讓更多的百姓都能受益!……哦對了,不知太子那邊怎麼說?”
鄧小柒答道:“今日一早太子便遣人過來送來了一千兩銀子,小的已經登記造冊了!此外還有千機閣送來的五百兩,小的也一併收了!”
羽若宣笑道:“我這個兄長曆來節儉,想不到此次竟然能拿出如此多的銀兩,這可是他一個月的月俸啊!話說千機閣的人一向不與我們宗親大臣們結納,想不到此次竟如此給面子!”
鄧小柒笑道:“人人都知道這次佈施濟貧活動的主導人是當今皇帝,誰又敢不盡心呢?他千機閣也不過是皇上的臣屬,難不成還真能脫了這紅塵俗世特立獨行不成?!對了王爺,還有一件事情小的差點忘了說,今日一早你的外祖父薛老丞相也遣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據那辦差的人說丞相他老人家得知王爺你在皇上面前如此得寵,心裡一高興便要人擡着他到明晚的中秋家宴上去,說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外孫爲陛下好好辦差呢!”
羽若宸驚喜道:“真的麼?!難得外祖父臥病在牀還如此惦念着本王,本王真是感激不盡!……鄧小柒,明晚的差事咱們必定要辦得漂漂亮亮的!也好叫父皇知道,本王這個兒子也並不是只懂得吃喝享樂的紈絝膏粱,本王也能夠憑着自己的才能替父皇分憂、爲百姓造福!”
鄧小柒的一張猴嘴利落得很,藉着羽若宣的話頭將他又是一頓好誇。
羽若宣不斷點頭微笑,二人在一家門臉很大的糕餅鋪門前停下走了進去,很快便有夥計將一箱箱打包好的糕餅搬出來裝到僕役們的推車上,之後又朝下一處走去。
主僕二人一直忙碌到中午時分,總算帶着車隊來到了紫霄皇城西門外。只見一座用木料和磚石搭建成的簡易平臺已經建成,匠人們正在臺邊忙碌着一些收尾工作。
見羽若宣帶人前來,工匠頭領急忙跑過來見禮報告說:“請王爺放心,平臺已經搭建完畢,工期雖然倉促,但是絕對結實安全!”
羽若宣滿意地點點頭,親自圍着臺子巡視了一圈,對那工頭誇獎了幾句,便指揮着僕役們將車上的物事一箱箱搬到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