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大陸武風盛行,但這並不意味着每一個人都想要成爲萬夫不敵的悍勇之士,雖有“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說法,可在繁華的街道上,除了帶刀佩劍的武者之外,卻也經常能看到輕搖紙扇的文人墨客,對於他們來說,神階魂技的價值可能還比不上一首妙筆生花的好詩。
中域煙雨樓,這處已有百年曆史的古蹟,乃是中域文人最喜歡的聚會之所,煙雨樓建於湖水中的一座小島之上,風景秀麗倒還是其次,衆多文人騷客在此留下的墨寶,纔是吸引風雅之士蜂擁而來的真正原因,對於文人來說,沒有去過煙雨樓,那就相當於是沒有來過中域。
誰都不知道這煙雨樓是哪家的產業,但即使是在中域最混亂的那段時期,也沒有任何人敢於到煙雨樓來鬧事,煙雨樓不售酒菜,唯有清茶免費供應,每日僅限百人入內,且非有大才學者不得擅入,這樣嚴苛的條件並沒有降低煙雨閣的人氣,反而讓這裡名聲大噪,衆多寒士甚至將能否進入煙雨樓視爲檢驗自身才學的試金石。
可今日,數百名文人在湖邊等了一個多時辰,卻仍然沒有看到煙雨樓派來迎接客人的船隻,一衆自命不凡的才子將脖子伸長如鴨子般張望,可那籠罩於薄霧之中的小島,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在白衣羽扇的文人中間,有兩個人分外扎眼,其中一個是身高兩米開外的彪形大漢,鐵塔一般的身材鶴立雞羣一般,想不引人關注都難。
而在這黑塔身旁,站着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這少年的容貌還算清秀,只是一雙眼睛一直微微眯着,表情一片肅殺,再加上他手中握着的一把長刀,看上去殺氣凜然,讓人不願接近。
自煙雨樓建成以來,還從未有胸無點墨的武夫進入過,曾經有一名在中域名氣極大的魂者想要到煙雨樓附庸風雅一次,可他大字不識一個,遭到拒絕後更是試圖硬闖,最終卻是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中被煙雨樓內一位負責沏茶的老者一招擊潰,斷其經脈後才放其離開。
自那之後,所有人都知道煙雨樓雖然與世無爭,卻也是絕對惹不起的存在,喝喝茶吟吟詩可以,放浪形骸也可以,但如果故意鬧事,那可就是犯了人家的大忌諱。
是以雖然煙雨閣遲遲沒有派人來迎客,卻沒一個人敢開口埋怨,只是一羣自詡清高的文人對那兩個看上去殺氣極重的武夫頗爲排斥,閒的無事,就有人壯着膽子上前撩撥。
“兩位朋友,在下川南宋輝宋墨軒,敢問兩位,也是爲那煙雨樓內的一盞清茶而來?”,一位相貌清秀的文人搖着紙扇走到那兩位武夫面前,語氣謙恭,下巴卻微微揚着,顯露出他內心深處的高傲。
宋輝,自然是此人的大名了,但在文人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才學出衆之人,一般都會請德高望重的文壇前輩爲自己再取一個字,這宋輝被取字墨軒,可見其才學的確不凡,若非如此,怕也不敢打着這樣的字到處招搖。
“茶有什麼好喝的,要喝就喝酒,喝烈酒!”,身材頎長的男子雙眼睜大了一些,看了宋輝一眼,頗有些不屑的說道。
話一說完,他像是被勾起了酒癮一般,取下腰間紅色的酒葫蘆拍開塞子,咕咚咚灌了一大口,空氣中頓時瀰漫起濃烈的酒氣。
這少年自然就是葉川,這幾日姬良早出晚歸,葉川則是同熊天一起到處閒遊,今日卻是到了這煙雨樓前。
這羣文人自然也喝酒,聚會吟詩時更是無酒不歡,此時嗅着那酒氣,有幾人的喉嚨不禁滾動了一下。
只是煙雨樓向來只可飲茶,葉川的話雖然說到了很多人的心坎裡,卻無人敢站出來應和,同葉川對話的宋輝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不過葉川和熊天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變得更加粗魯了起來,武夫就是武夫,這樣的人還想進煙雨樓?完全是在癡人說夢啊!
說起來,宋輝本人也從未進過煙雨樓,他之前也曾做過很多次嘗試,最終卻是因爲才學不夠而屢次被拒,最近他拜入一位大儒門下,自問才情大漲,這纔再次趕來。
文人中也不乏慷慨激昂之輩,只是這宋輝顯然氣量不夠,看到葉川這樣的武夫也想進入煙雨樓,心中不知爲何頗感不忿,躍躍欲試着想要奚落一番。
眼珠子轉了轉,宋輝忽然計上心來,湊到葉川面前道:“煙雨樓的接引船隻不知何時才能來,就這樣等着好生無趣,大家都知道煙雨樓以文爲尊,這位朋友既然前來,怕是胸中韜略不凡吧!”。
聽到宋輝的話,其他文人眼睛俱都一亮,同宋輝一樣,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看不慣葉川和熊天的武夫打扮,甚至覺得同這兩個人站於一處都是在自降身價,如今宋輝出頭整治這二人,卻是順了所有人的心意。
“略懂,略懂!”,豈不料葉川卻是毫不謙虛的點點頭,看那樣子,倒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
熊天有些驚訝的看着葉川,他可是知道葉川的底細的,葉川雖然自小識字,但自打跟隨駱九天離開家鄉後就再也沒有拿起過筆,若是吟詩作對,怕是強人所難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對對子好了,來一場以文會友,權當是打發時間!”,樑輝聞言大喜,俗話說文能養人,他纔不相信這個氣質粗魯的傢伙肚子裡真有什麼才學。
葉川點點頭,他的確沒有什麼才學,可閒着也是閒着,同這些滿身酸腐的文人打發一下時間,卻也無傷大雅。
雖說從宋輝身上感受到了濃烈的敵意,葉川卻並沒有太過戒備,不過是一羣只知風月的人而已,就算衝突起來,葉川自問也不會吃虧。
宋輝心中竊喜,裝模作樣的邁開四方步,一會看天,一會看地,眉頭一會皺起一會舒展,似乎正在絞盡腦汁組織着詞彙。
“喂,出對子而已,也需要這麼長時間嗎?”,葉川卻是看得不耐煩,一般而言,在對對子過程中,出對子的一方絕對有利,而對對子的一方卻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工整的給出下聯,不光有才情,還要有急智。
“有了!井底蛤蟆穿綠袍,只可觀天!”,宋輝忽然一拍巴掌道,“朋友,你看我這上聯如何?”。
聽了宋輝的上聯,其他文人忍不住掩口竊笑,“井底蛤蟆穿綠袍,只可觀天”,偏偏葉川此時穿的就是一個深綠色的短褂,宋輝分明是在諷刺葉川像蛤蟆一樣坐井觀天,沒有見識,卻還要跑到這裡來獻醜。
熊天雖然不識幾個大字,但這宋輝所出的對子相當淺顯易懂,語氣中的嘲諷意味也不加掩飾,他又如何聽不出來,當下雙目圓瞪,反手握住了巨劍的劍柄。
熊天的形象本來就相當有威懾力,此時動了真怒,滿身殺氣盡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頓時嚇得面色慘白,宋輝更是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葉川按住了熊天的手,雖說宋輝的挑釁也讓他相當憤怒,但這裡不是動手的地方,這些所謂的才子雖然志大才疏,但卻大多出身於名門,葉川的麻煩已經夠多,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此時宋輝已經被他的朋友扶起,一想到適才自己竟然被那黑塔一個握劍的動作就嚇得癱倒在地,宋輝頓時覺得面上無光,扭頭就想要離開。
“慢着!我的下聯還沒有說呢?”,葉川卻是冷哼一聲,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宋輝。
宋輝僵硬的停下腳步,他想要離開只是因爲覺得自己之前的表現太過丟臉,倒不是怕了葉川,更何況他也不相信葉川能夠對得出下聯,若是葉川對的驢脣不對馬嘴,或許他還能找回一些面子。
葉川也學着宋輝之前的樣子來回踱步,只不過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宋輝,似乎是想要從宋輝身上得出什麼靈感。
宋輝被他看得一陣發毛,他忽然覺得自己同這武夫較勁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正所謂“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就算葉川對不上對子,宋輝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有了!”,葉川忽得也一拍巴掌,興奮的看着宋輝道,“胯下烏龜披紅襖,也敢伸頭?”。
噗嗤!熊天可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咧開嘴笑了起來!
其他文人雖然心裡向着宋輝,可一聽葉川這下聯,卻也強忍笑意,一個個憋得滿臉通紅。
胯下烏龜,自然指的是男人胯下那活,宋輝將葉川比作坐井觀天的蛤蟆,而葉川則將宋輝比作縮頭縮腦的胯下之物,再一看宋輝,可不是套着一件紅色的大襖嘛!
更重要的是,葉川的比喻雖然更加粗俗,但對仗工整,卻也算得上是一副好對。
“你……粗俗!”,宋輝面色漲紅,他沒想到葉川居然真的能對上對子,而且還用這樣惡毒的語言來中傷他!
宋輝卻忘記了,若不是他主動挑釁,葉川又怎麼會反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