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蕭璟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
身爲燁國太子的他,已沒有時間沉浸在可能失去父親的傷痛裡,就馬上要擔起一國之君的重任。
而且,就在收到燁王戰船失事消息的這一天,他還失去了三相中的一相。
月祝元本就已病重,到了臥牀不起的地步,在聽到蕭璀的事情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三相只剩徐遠之、程蒼瀾。
二相與蕭璟在大殿內議事。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覺得應該先封林大人爲相,擔起月相那一份責任。”蕭璟提議道。因爲這也是蕭璀之前的意思,月相一走,林麓應該立即補上。
可令蕭璟沒想到,蕭璟的這次提議居然遭到了程蒼瀾的反對。
程蒼瀾晃着肥胖的身體,走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現下時局不穩,臣認爲應該再等等再封相,但事情呢,還是可以安排林大人來做的,這危機時候還是各方都不要有大動纔是,以免臣心不穩。”
蕭璟未動聲色,徐遠之就先說道:“封相是可以再等,但是太子繼承大統一事可不能擔誤了,如若不早些辦,才真的會臣心、民心不穩呢!”
沒想到,徐遠之這一條竟也遭到了程蒼瀾的反對。
“徐相,您不要急,不要急。這事兒啊!急不得!”程蒼瀾仍舊是那一副老好人的口氣,像是在安慰人一樣,“王上的屍身仍未找到,現在並不確認是已經薨逝了,興許沒有呢!我啊!建議三個月後再繼位稱王。不然大家還以爲咱們太子是多想當這個王呢!父王屍骨未寒就要辦禮?對不對?!”
“你!怎能如此說?!”徐遠之瞪圓了眼,“一國無君算怎麼回事?即便是王上現在回來,我相信他也不會覺得不妥,都是爲了燁國!”
“不行禮,難道這燁國就不姓蕭了嗎?”程蒼瀾挑釁地看着徐大人,“難道徐相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我看程相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纔是真的有什麼別的想法吧!莫不是想做這燁國的主?!”徐遠之也不示弱,他一生爲蕭家臣僕,非常忠心。
“你……”程蒼瀾臉都氣紅了。
“兩位,兩位!”蕭璟站到兩位面紅耳赤的重臣中間攔住,“這兩件事都不急,明日上朝再議。眼下還要安排的事情可太多了,兩位都是我燁國脊樑,切不可內鬥啊!”
兩人聽到太子蕭璟這番懇切的話語,這才停下爭吵,安排餘下的事情。商量完也都安排好後,兩相退了出去。
蕭璟滿腦子都是事兒,不知從何做起,心慌無比。原本身邊能幫上忙的顧子歸在收到噩耗後怕燁都不穩,急急送風家大小姐迴風家去了,此刻不在燁都。而蕭琥、蕭瑔都還小也幫不了太多忙。
最幫得上忙的叔父雋王蕭玴,在收到信後立即就一病不起了,兩兄弟情深無比,可眼下卻無法再主事。
蕭璟想去探望,卻被雋王府的下人攔在了外面,說雋王殿下傷心欲絕,見了太子殿下只怕是更傷心,想過兩日再見。蕭璟也不好說什麼,現在,只有他自己了。
“殿下,”蕭璟的隨身侍衛月燼見他愁眉不展,於是安慰道,“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另一侍衛月熾在門外守着,此時向門內道:“殿下,徐相又回來了。”
月燼、月熾是月冷河給蕭璟送來的月家死衛,同曜王路盈珏身邊的月煋、月炻是一批訓練出的最好苗子。
徐遠之讓月熾把門帶上,此時,他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上前拉住蕭璟聲淚俱下:“殿下!您無論如何一定要相信我,我自小陪伴你王爺爺長大,又忍辱負重十五年助王上奪回燁國,我的心永是向着蕭家的,絕無二心!”
“徐相說的這是何話,我當然信您!父王也交代過,這朝中誰都不可以信,只有您與月相,我絕對可以相信!”蕭璟忙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那您記好我現下說的話,且務必照着去做!”徐遠之重重地握着蕭璟的手。
“您儘管說,我謹遵教誨。”蕭璟回握他的手。
“我此出宮去,怕是性命不保,再無法保護殿下,您若是聽到我死或病,便就是他要開始了。您要做的是其一,找任意一個由頭立即送二王子到寧將軍的營裡去;第二,不要與他爭,要表現得服從,與之周旋,靜待時機。您要相信,一定有人會來救您,救燁國。”徐遠之快速說完。
“徐相!”蕭璟也落下淚來。
“不必理我,殿下!想好以後的事情,您與王上一樣聰敏過人,一定可以的!”徐遠之深深拜下去,接着匆匆離開。他要乘着最後這一點點時間,趁着他排兵佈陣的時間也去儘可能安排得更多。
“熾,你去六司先找二王子,立即送他去寧將軍營中,不得我令不可出營。然後找我小汜舅舅,讓他想想辦法,看雋王府到底是什麼情況。”蕭璟本來並沒有覺得雋王生病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們兄弟二人情深誰都知道。但聽徐相這麼一說,反而是起了疑。蕭璟知道,這個時候能動的人,便只有他義母留給父王的這支隱軍了。
月熾退進門內,開始除官服,官服裡是一身普通的常服。接着,他從窗而不是門出了去。兩位月家侍衛也不過十五六歲,但已是很老道的死衛、隱衛。
“殿下……放心,月家人一定能護您周全。”月燼堅定地說。
“我不怕他。”蕭璟昂起了他的頭。
月熾隱着出了王宮,留意着身後是否有尾巴。他到六司門口上了牆而沒有走門,現在不知道誰是誰的人。
好在,他熟悉六司的佈防,輕易繞過了。
“沁王殿下,月熾。”月熾一閃身就進了蕭琥主事的屋子,拜道。
“怎麼沒有人來報,大哥找我有事?”蕭琥疑惑地問。
“正是。太子殿下命我即刻送您前往寧將軍的軍營,沒有他的令,不許出營。”月熾說。
“讓我去是何意?還須做什麼?”蕭琥看着月熾謹慎的樣子,心裡發毛。
月熾只搖搖頭:“其他沒有了,護好您自己不出營即可。”
接着不由分說,拾起外間衣架上一件普通官袍讓蕭琥換上,又除了金冠,兩人低着頭,出了主院,走到側院,再見四下無人,月熾就帶着他翻牆出了三司。
“是要發生什麼事了對嗎?”在路上,蕭琥小聲地問。
月熾卻不願意和他多講,只默默將他送進了寧御風所在的巨霸營。這一營一大半留守,一小半參與燁都守衛工作。
人雖不多,卻全是宇御風的親信,絕對不會有一個背叛之人,是蕭璀最信任的軍力所在,也是那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滲透的地方。
寧御風從不在六司理事,只待在巨霸營中。
“沁王殿下怎麼來了。”寧御風行了禮。
“舅爺爺!太子殿下讓我到你這裡來,命我沒有他的令不許出營。”蕭琥答道。月熾沒有進營來,只見有人引了沁王進營便放地去找小汜了。
寧御風身經百戰,雖年紀大了,但頭腦清醒。
“來人,關營門。不準守衛工事外的任何人出入營地。若有人要來見我或者沁王,就稱我身子不爽,想沁王了,留沁王在我營裡住兩日。”寧御風交代他的副將們。
在收到消息後,他已經想到了燁國、北州甚至是整個四州將會是怎麼樣的風起雲涌。
如今,他雖然年歲大了,但是太子殿下卻給他下了個如此重大的任務,便是要以“巨霸”之力給蕭家留一支脈。現在,外面哪裡確實都不如營中安全。若真是要到魚死網破,他以“巨霸”之力也能護着蕭琥離開。
月熾到了郡主府卻見小汜。
“這種時日,怎可離了太子?”小汜見月熾出來,不由急了。
“出來辦的急事。太子想讓您幫着查查看雋王府的情況,他感覺不對。”月熾忙回答。
“查過了。府裡守衛全換了,主子暫不知是誰。雋王一家五口在後院住着,沒有見到人但現在應該無礙,我已派人盯着,須救時會去救,讓太子殿下放心。”小汜放低聲音對月熾說道。
“是。多謝汜公子。”月熾一看這已知了結果,還是好結果,忙謝道。
“你不要再離開他一步,若是有事要我辦,可以找這幾個人,他們會想辦法傳信於我,我也會通過他們回信。”小汜對月熾招招手,月熾湊過耳朵給小汜,小汜便說了幾個人的名字、職位、確認方法給他,說完又交代,“切不可再說與他人,否則,我會殺你滅口。”
“是。”月熾行禮便離開了。
小汜心定,完全有時間、有能力去幫助蕭璟。蕭璀讓他的兒子們都叫小汜作舅舅,已是將他看作親人了,不管是爲了月九幽,還是蕭璀,這幾孩子他會想辦法護。
而且,現在他已經沒有的後顧之憂。藉着送哭鬧的風家小姐爲由,他將月九幽最在意的人顧子歸、顧子賢還有他自己最在意的人樓棲雀一同送出了城。
月冷淵、月無間、小汜已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幾人將議事的地點放在了月相府,月冷淵與月無間在此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