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和汪淵私交甚密,而沐川卻是皇后娘娘的人,這兩個人,都指使得動汪格。
到底是誰呢?
宋墨想了想,道:“我直接去問問汪格,先把匡家摘出來再說。”
不過一年兩、三萬兩銀子的事,汪格這點面子還是賣給他的。
竇昭想的卻不一樣。
前世,遼王登基後,戴健曾領了一段時間的內閣首輔。不同於皇上在位時的太平盛世,遼王登基後的朝局有些複雜,他能力有段,最終被迫致仕,後又牽扯到了軍晌貪墨案中,被抄家流放,死在了半路上。
這兩個人,都和遼王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叮囑竇宋墨:“內侍們都眥睚必報,你小心點,可別爲這件事把汪內侍給得罪了。”
“我知道。”宋墨笑親了親她的面頰,叮囑她,“快點梳妝打扮,我和你去給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拜年。”
今天是初二,走舅舅家。
宋墨的舅舅們都不在京都,就走老舅爺陸家了。
竇昭嘻嘻地笑,穿了身應景的大紅色燈籠紋刻絲通袖襖,戴着攢珠累絲的頭面,又因爲懷孕的關係,原本就吹彈欲破的皮膚如霜似雪不說,還紅潤可人,整個人顯得光彩熠熠,明豔照人,讓人看着就精神一振。
寧德長公主看見她就覺得喜慶,着拉了她的手對滿屋子來給她拜年的親眷們笑道:“這孩子,難怪太后娘娘都要誇一聲‘長得好’了。”
大家都哈哈地笑。
寧德長公主的外孫女。也就是景國公府的三太太馮氏則在旁邊湊趣:“外祖母什麼時候看錶弟妹不是歡歡喜喜的,倒應映着我們都是瓦礫似的。”
陸家三奶奶素來怕自家姑奶奶這張嘴,忙拉了她:“太后娘娘賞了兩筐福建的貢桔過來,你幫着我給長輩們剝幾個桔子。”
寧德長公主喜歡乾淨爽利的人,身邊服侍也不能有一絲的拖拉,這剝桔子之類的事,等閒的人向來插不上手。
張三太太知道自己家外祖母的性子,一面起身和陸家三奶奶往茶房去,一面佯作委屈地抱怨:“就會支持我幹活,也不想想。我可是做姑奶奶的人。有姑奶奶回孃家是這樣待遇的嗎?”
陸二奶奶就反駁道:“今天可是你哥哥嫂嫂的日子,你要跟着過來,我們有什麼法子。”
逗得大家一陣笑。
陸家的幾個晚輩趁機上前給寧德長公主和陸老夫人拜年,討紅包。
張三太太的嫂嫂。也就是馮紹的妻子就低聲和竇昭說着閒話:“聽說你妹妹小產。是因爲濟寧侯府的太夫人給她立規矩。是不是真的?”
竇明小產的事,竇昭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大吃一驚。
好在她兩世爲人,經歷的多。這驚訝也不過是從她臉上一掠而過就恢復了常態。
“這段時間在家裡保胎,”竇昭笑道,“外面的事,也沒有人跟我多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馮家的這位十一奶奶就有些不高興,覺得竇昭這話說得太冠冕堂皇,沒有把她當自家人。
她就和坐在身邊的陸二奶奶說起皇家的八卦來:“……圓福公主都已經嫁了,不知道景宜公主和景泰公主會嫁到誰家?景宜公主好歹是皇后娘娘養的,可這景泰公主卻不過是個沒生出皇子的淑妃娘養的,她怎麼就那麼大的底氣,也跟着挑三摘四的不嫁人?”
陸二奶奶笑道:“這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我怎麼知道?”
竇昭卻知道。
這位淑妃娘娘雖然沒生下皇子,可架不住人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那“淑”字,可是從前萬皇后的封號,不僅給了她,而且在遼王基登後,她是唯一一個陪着萬皇后住在慈寧宮的太妃。
她微笑着坐在那裡聽着屋裡的人說話,心裡卻像着竇明的事。
按理說,竇明小產,就算她和竇明的關係再差,也應該告訴她一聲纔是,不管是靜安寺衚衕和槐樹衚衕都沒有知會她一聲,難道馮十一奶奶說的是真的?她懷着孩子,大家怕她知道了糟心,所以纔不告訴她的?
回到家裡,她問宋墨。
宋墨顯然早就知道了。
他道:“六太太和舅母都叮囑我不要告訴你,而且送年節禮的時候濟寧侯府也沒有做聲,我也就沒跟你說。”
實際上,他也不希望竇昭過多地關注濟寧侯府的事。
竇昭問他:“這麼說來,竇明被她婆婆立規矩小產的事,是真的了?”
宋墨點頭:“六太太和舅母都是這麼說的。”
竇昭不由唏噓感慨。
前世,她嫁到魏家,第一個孩子也小產了。
可她小產,卻是自己的責任。
說起來,田氏就是個沒有主見求、沒有頭腦的人,能讓田氏用這種辦法折騰竇明,除了魏廷珍,沒有第二個人。
以竇昭的眼光來看,田氏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要你哄着她點,把姿態放低點,她就會心疼肉疼你,把你當成需要她保護的人,前世,她就是想辦法得到了田氏的認可,然後通過田氏拿捏魏廷珍的。
竇明這才嫁過去不到半年,就和婆婆、姑姐都站在了對立面上,以後恐怕還有“好”日子等着她。
這算不算是她處心積慮嫁過去得到的“福利”。
竇昭譏諷地笑了笑。
既然六伯母和舅母都不想她爲竇明的事煩心,她也就裝着不知道。第二天換了件寶藍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寶藍素面繡玫紅色蓮花紋的馬面襴裙,換了點翠纏絲的頭面。珠光寶氣地由宋墨陪着回了孃家。
竇世英看着女兒非常的高興,提也沒提竇明的事,只是對她道:“你十一哥帶着老婆回孃家給孃家的長輩拜年去了,你六伯父和你六伯母等會會帶了你十二哥過來吃飯。”
竇昭自然是喜出望外,由高升家的帶着去了內院給舅母和表姐拜年,宋墨則和竇世英去了書房。
丫鬟奉茶盅上來。
望着湯色鮮亮,香味醇厚的茶水,宋墨不禁爲自己嘆了口氣。
茶盅裡是上好的鐵觀音。
偏偏竇世英一無所察,還在那裡一個勁地勸宋墨:“我特意人讓人福建安溪弄得,你嚐嚐味道如何。如果覺得可以。等會我給你包點回去。”
望着岳父滿臉期待着讚揚的表情。宋墨除了愛寵若驚地感激,還能說什麼。
竇世英滿意地笑了,和宋墨說起他的差事來:“金吾衛是皇上親軍,只要對皇上負責就成了。五城兵馬司可不一樣。他們和平頭百姓打交得多。怎樣主持公道。爲民申冤,就成了主要的職責,你要注意把握兩家之間的不同。既然不能失了帝心,也不能失了民心……”
宋墨認真地聽着,比在皇上面前還要恭謹,心裡卻嘀咕着,我又不要做皇帝,要民心做什麼人?事情差不多就行了,矯枉過正,說不定連帝心也沒了。
竇世英哪裡知道宋墨心裡在想什麼,見宋墨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樣,不由想起了另一個女婿魏廷瑜。
女兒和她婆婆有矛盾,做爲女婿,肯定是很頭痛的,就算是偏袒母親,也是情有可願。可魏廷瑜卻把過錯全推給了竇明,還要收了竇明的陪嫁,讓竇明跟着田氏學規矩,也不想想竇明懷的可是他們魏家的骨血,全然沒有一點夫妻情份……這讓他想想就覺得難受。
竇世英眉宇間就不由流露出幾分不悅來。
宋墨暗暗吃驚,一面和竇世英說着話,一面反省自己剛纔的言行。
沒有什麼地方回答得不妥的啊?
宋墨想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竇世英皺眉的緣由。
竇世英卻已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這是他一慣對那些讓他頭痛之事的態度。
他問宋墨:“聽說壽姑現在在主持英國公府的中饋,她忙得過來嗎?要不要我再買幾個丫鬟媳婦去服侍她?”
“不用了!”宋墨也不是那多愁善感的人,此時不知道,過後查查不就知道了。他也把心中的那些忐忑丟到了一旁,道,“壽姑說家裡的事都有定例,她照着做就成了,輕鬆的很。若是我們忙不過來,肯定會請岳父幫忙的。”
這話說得,讓竇世英像喝了杯熱茶似的妥貼得不行。
他想了想,從書案下的藏格里摸出個巴掌大的匣子遞給宋墨:“看看喜歡不喜歡?”
宋墨打開,是個像老樹根似的黑漆漆,髒乎乎的東西。
他微微有些變色,道:“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隕石硯吧?”
“正是!”見宋墨認貨,竇世英得意地道,“這塊就是那名爲‘天外飛仙’的隕石硯了。送給你了。回去自己用也好,留兒我外孫用也好,也算是個稀罕玩意了。”
何止是稀罕,簡直是珍貴。
尋常人家有這樣一塊硯臺,都要當傳家之寶的。
宋墨想着岳父是讀書人,就如同寶劍於名士,紅粉於英雄,在岳父的眼裡,這塊硯臺的價值更大。他本地就想拒絕,可眼角的餘光看見了竇世英那隱含着期盼的表情,他不由得心中一顫。
岳父,是寂寞吧?
這麼多年,他活着自己划着的圈子裡,別人走不進去,他也不願意走了出來,時間長了,別人不知道怎麼走進去,他也不知道怎麼走出來了。
他想到了岳父對他毫無防設的好,頓時眼眶有些溼潤。
“岳父!”宋墨涎着臉嘻笑道,“您既然留了這麼多好硯,肯定也留了好墨的吧?有硯無墨,有什麼用。您不如也賞我幾塊好墨吧?您外孫以後下場,沒有好墨,怎麼寫得出好字來!”
竇世英哈哈大笑,心情十分的愉悅。
他朝着宋墨招手:“你隨我來——我這裡還真就藏了同塊好墨,是壽姑祖收藏的,也一併給了你吧!”
宋墨一副屁顛屁顛地樣子隨着他去了庫房。
六伯父竇世橫一家到了。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二更依舊在晚上11時左右,大家覺得晚的明天早上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