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渾然不覺,他一路坐在浮空的板凳上耍酒瘋,時而雙手揮舞,時而大喊大叫,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好奇地指指點點。
可能是耍累了,一個前撲便趴倒在長凳上,雙臂垂下,頭側着,嘴裡含糊地喃喃:“你告訴我,爲什麼坤院的不可以,爲什麼。”
“大哥哥,能不能再說一遍,絮兒沒聽清,不可以什麼?”沒有迴應,雲絮關心地轉頭看去,見他已經安穩地睡了,伸出小手點破他眼角的淚珠。
我有一種感覺,你真的是絮兒的哥哥,哥哥又是爲了何事如此傷心,讓絮兒跟着心疼。
今,長夜,路漫漫,車馬歇下,行人漸二三。
“爲什麼不可以,不可以參加排名賽,告訴我,爲什麼。”粉紅色小牀上的雲逸在夢裡迷糊亂語。
牀榻邊,雲絮支着小手,歪着腦袋。
學初排名賽?學院確實是有一條規定,坤院新生不能參加第一年的排名賽。當時不解地問過婆婆,聽婆婆說是因爲坤院新生大多出自貧寒人家,很多連學費都還未繳清,如果貿然參加落得一身傷,沒有錢買療傷的丹藥不說,還會影響到修煉的心,而到了第二年,坤院學員基本都完成了很多任務,能有餘力用積分兌換治傷的丹藥。這個規定,乍一看似偏袒乾院,其實,何嘗不是在保護坤院。既然哥哥傷心的並非其他事由,那麼絮兒還真的可以幫上。
只是哥哥,你爲什麼,如此執着呢,執着一場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的比賽。
“小嫣,等我,第一名,我,第一。”
聽到這斷斷續續不成一句話的囈語,雲絮見他一張俊逸的臉上,眉梢帶了幾分苦楚。
哥哥,那叫小嫣的女孩是你的心上人嗎?不過這又和排名賽第一有什麼關係。只是既然哥哥執着於此,絮兒是一定支持到底的。
雲絮小手一揮,架子上繡着小梅花鹿的臉帕便飛向靠牆而放的玉盆,“咕嚕嚕”,牆上的青銅龍頭張開嘴,水流落下,霧氣氤氳,臉帕在水中打着圈。小手再一招,臉帕躍出玉盆,旋轉着把自己擰成麻花,瀝乾後,緩緩飛來。
雲絮握着臉帕小心地擦拭雲逸臉上的淚痕。
爹爹醉了的時候,她便是如此照顧的。爲什麼不是她的孃親?因爲孃親不願見到自己的丈夫因另一個女子喝得爛醉。
其實孃親也挺可憐的,即便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雖然可以日夜與爹爹相伴,卻得不到心。
“我這是在哪,頭好疼,我怎麼了。”睜開眼,是朦朧的粉色羅帳。甩了甩滿是漿糊的腦袋,眼前出現一張在哪見過的可愛小臉蛋。
“大哥哥,你醒了。”
“你是誰?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大哥哥你忘了,在集市啊,我還把你誤認爲是哥哥來着。”
“是你,我記起來了,這是在哪?”
“這是乾院我的住所。”
“乾院?你的住所?我怎麼會在這,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雲逸捶捶腦袋,希望能想起點什麼。
“簡單來說是大哥哥你喝醉了,然後我碰巧看到,便帶了你回來。”
“好像是,我記得我在一家酒樓喝酒來着,謝謝,等等,你是乾院的?!”酒醉的雲逸反應遲鈍,這會才驚得從粉色的小牀上直接坐起。
“大哥哥你好笨,這裡是乾院,我自然就是乾院的。”雲絮天真無邪地笑了。
“哦哦,果然不能喝酒這東西,這腦子,實在叨擾了,我這就走。”雲逸擰了自己一下,讓自己清醒一些,便要從牀上下來。
湖邊木屋,
趙影:“玲瓏,你是說昨晚雲逸他一晚上沒回來?”
商玲瓏:“我睡得比較晚,沒有看見他的屋子亮起過燈,方纔也去敲了門,沒有迴應。”
“雲逸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昨天下午回來,他整個人就奇奇怪怪的,不行,我得去找他。”
“等等啊,你去哪找,有方向嗎?”
“那總不能就這樣在這乾等,等他自己回來?也許他碰到了什麼困難,正需要我們。”
“絮兒啊,起來吃早點咯。”“吱呀”,屋門被推開。
他?!雲婆婆端木盤的手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該不會是,嘴上不動聲色道:“絮兒啊,雖然你還小,但你怎麼可以讓一個男的待你房裡這麼久,這位是?”
雲絮拉着雲逸的手走到桌子前,回道:“婆婆,他是我上次在集市認的哥哥,沒想到,他也進了學院修行,我就感覺他和我有緣,所以啊就……婆婆,有什麼好吃的啊,絮兒都餓壞了。”
雲絮看到盤子上冒着熱氣的食物,什麼都拋在了腦後。
“哇,四季花粥,珍珠小籠包,半焦果子,巫山茶梅,都是絮兒愛吃的。”
“絮兒喜歡就好,”雲婆婆寵溺地一笑,封印了修爲,做這一頓早點還挺費工夫的,轉而看向絮兒身後的雲逸,滿是皺紋的臉上從寵溺變成了不知是什麼表情,“小公子你也沒吃吧,一起吃點吧。”
“多謝,我不餓,我先告……”雲逸正要推辭,“咕嚕嚕”,肚子倒是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昨晚光喝酒了,還倒吐了些出來,一晚上肚子空空的。
“你瞧你,撒謊都不會,還說不餓。”雲婆婆對這少年越看越覺得熟悉,就好像是絮兒她爹小時候,尤其是剛剛,說自己不餓的那個表情,像極了明明饞的要死還說自己不想吃的他。
吃飯間,雲婆婆喝了口粥,似不經意地問起:“你今年幾歲了?”
“十五。”
十五?這麼算來年齡可不對啊,看他回答乾脆的樣子不像在騙我,難不成,真的只是長得像而已?我得多留意此人,不論他是不是流離在外的小少主,只要是絮兒身邊的人,我都得留個心眼。雲婆婆思及此,點點頭道:“十五,可是個很好的年紀啊,要是可以,我真的很想用接下來的壽命,換一次十五歲。”
這老婆婆親切和藹,身上也是一點修士氣勢都沒有,爲何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此人極其強大,那麼,身旁這小丫頭,身份也不會簡單了。雲逸也贊同地說道:“是啊,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在十五歲。”一直停留在十五歲戴上束髮冠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