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希望了。”修練到聖武境的修士,哪個不是各自宗門裡的中層樑柱,被底下一票弟子尊稱爲前輩的存在,但此時此刻,在那如同死神的目光鎖定下,他們一個個自認爲不過是羊圈中待宰的羔羊。
實力差距太過懸殊,生不起一丁點反抗的心思。
即便有,也是心有餘而力不濟。
一條才聚起來的水龍捲還未接觸到灰芒,便整個被震散爲漫天的水珠。
河洛“噗”的噴出一口血來。手心按在隱隱作痛的胸口,望着不曾停歇片刻的灰芒,心道,果然,是自不量力了啊。
衆衛兵承受不住越來越強的威壓,一個個跪了下來,雙手撐在地上,背上像是落了一座無法承受的大山,頸間汗如雨下,一滴一滴洗去刀劍上的血漬。
腳下的甲板出現裂痕,桅杆上的帆布更是瞬間碎成了千萬片隨風而去。
雲逸艱難地仰起頭,心裡清楚,這一擊落下,即便不能將方舟整個從世間抹去不留痕跡,碰撞產生的恐怖衝擊力也會將方舟之上的所有人震得肝膽俱裂而死。
已經是必死之地了麼?
也許這樣,會是一種解脫吧,世上再無牽掛我的人兒,我活着的意義,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是生是死,又有誰在意?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九幽火蓮的花瓣動了一下。
一道清冷的女聲如暮鼓晨鐘在雲逸的意識海中響徹,藍色的漣漪轉瞬間撫過千萬座滿載回憶的島嶼,一幕幕舊年光景流轉眼前,而外界的時間在此刻就好像靜止下來一般。
當然,非是靜止,只是相對於一念可三千的思緒來說,真實世界的速度要慢上許多。
“你可知,真正的以情爲道,男女之愛、師徒之情、父母之恩、兄弟之義……皆不可少。”
“愛,固然重要,但這個世上,還有許多人在遠方惦記着你,你可是忘了風華寺、可是忘了天玉城的賭坊、可是忘了小寨的獵妖隊、可是忘了中域的山谷?”
“認真點,不要嬉皮笑臉。”熊武着一身正經僧服,手下也算是有一票的小徒弟了。
風華寺的一處院落,松柏依舊青蔥。
“師父,不癡師兄,真的被師父你拿那根棍子敲着敲着就變得聰明瞭嗎?”一個才學會走路的小沙彌開口糯糯地問道。
看着齊刷刷轉過來的好奇目光,熊武知道給這幫崽子講故事的時候又到了。
“首先,我申明,這個不是棍子,是木魚槌。”熊武揚了揚手中的小棍子。
“對了,之前我說到哪來着?”
“把欺男霸女的大壞蛋城主揍了。”
“對,那麼接下來就是要說說壽宴之上戰名劍了。”
雲逸不知道,他在西域有過的故事,被一個神秘的有心人從各方打聽收集起來,在無聊數日子過的年月裡一字一句寫成了一本奇聞異事。
而恰逢遊歷西域的說書大家說不死先生在天玉城的五寶閣做客,競拍獲得原稿,翻閱着書中娟秀卻也多情的字跡,頗有興趣地猜測書中角色是否是著書者的意中人。
“飛燕隊長,你怎麼了?”
“啊,”飛燕回過神,才發現身前的妖狼早已死得涼透,將彎刀從妖狼的胸口抽回,收在腰間,尷尬地笑笑,手一揮道,“把這頭妖狼收拾下,我們繼續前行。”
銀蛇伸出指頭戳了下身旁一位穿着虎皮坎肩的大漢,輕聲輕語道:“大虎,叫你不要那麼快成親,刺激到飛燕姐了吧,她多半是想他了。”
大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我也只是覺得雲兄說的對,那麼大的宅子,總要有個管雜事的方便。”
誰知“雲兄”兩字讓前方俏麗的身影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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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
“孃親,這處的屋子好漂亮啊,每天都有人打掃,是誰住着的啊?”
一個兩歲模樣的小女孩扯了扯母親的衣角問道。
“不記得了?當時救了整個中域的恩人還抱過你呢,”婦女點了點小女孩的鼻尖,蹲下,將小女孩抱起來,溫柔地笑着說道,“這是恩人和他妻子的新房,可不能亂碰,我們去別處玩。”
“你告訴我,我要如何做,才能挽救這整個方舟。”雲逸明白了自己該爲何活着,在意識海中,對着一片虛無相求。
“其實,以現在的你,即便將魂力完全釋放,也無法擋下那一擊。”
“所以,還是必死無疑?既然如此,你爲何還點醒我,難不成,只是想讓我死得明白一些……”雲逸環視一圈意識海,想要找到這聲音來處。
“然,並非絕路,你只需給他爭取點時間,稍後一切自然而然塵埃落定。”只是這聲音像是無處不在,迴盪在整個意識海中。
“爲誰?”
“爲與你一同前行的朋友。”
是麼……雲逸的雙手跟隨着內心的那道聲音快速結陣,凝視着轉瞬即至的灰芒,眸中映入九幽之景。
指尖光華流轉,絲絲環扣,陣法結成的剎那,自他眉心處,一道蒼藍的光直衝雲霄而去,與灰芒相遇,碰撞!
沒有驚世的巨響,藍芒瞬間將灰芒覆蓋,與此同時整個方舟的壓力驟減,衆衛兵和修士如釋重負,紛紛擡頭望着那似乎是從妖獸羣背後出現的藍色之光。
會是誰呢?竟有如此實力,把船長大人都無法阻攔片刻的灰芒定格在了虛空之中!
在晶瑩的寒冰柱中,是一束躁動不息的灰芒,竭力地想要破冰而出。
魍驚異的目光鎖定了方舟之上的一道人影,喃喃道:“這小子一點修爲都沒有,爲何卻能使出如此威力的招數,而且,和姓鬼的那傢伙,竟有幾分相似,難不成,也是鬼姓一族?不對,情報之中,近三十年來,鬼姓出世遊歷的就一人,說不定,這小子是雲姓,哈哈,若真如此,可就太好了,雲鬼兩姓在一個方舟之上相處無恙的事要是傳出,恐怕,各自族裡都要躁動了。”
被蒼鷹般陰鷙的目光盯上,雲逸回頭望去。
兩個人就那麼隔着長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