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野豬妖羣解決了食物問題,但也只是暫時的,趁着清晨的涼意,一隊隊身手矯健的獵人帶着鋼叉弓箭出了谷口。他們當中會有人永遠留在青翠叢林中,每一次出獵都不例外。然而知道又如何,前一刻還背靠背聊着天的朋友下一刻身首異處,對於早已看慣了生死的他們,谷裡妻兒父母的溫飽纔是該擔心的。
在他們走了之後,弋狂濤領着他的三十三條獵犬和一隊少年少女緊跟着出了谷口,最後回身望了一眼,嘆口氣,有些事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挺欣賞雲不癡的性格,不過……雲兄,祝你好運。
“走,都趕緊跟上,今天的任務是跑到那個山頭,再跑回來,太陽落山之後回來的,沒飯吃。”弋狂濤率先奔出,獵犬們歡快跟上。
山頭?哪有山頭,這裡根本看不到你指的山頭啊!
衆少年少女揹着大包裹,臉有些苦悶,不是說弋刀疤沒那麼早回來嗎?唉,好好的一個小假期沒了,都怪那討厭的客人。
陽光明媚,從窗外照進,照在少年臉上,玉笑嫣一步不離地守在牀前,不用多說,一雙紅紅的眼一看就沒少哭。
昨晚,她在屋內等,卻等來一聲巨響,心裡驟然不安起來。
果然,沒多久,一個老人揹着雲哥哥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放在牀上,雲哥哥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
不過看老人也挺狼狽,灰頭土臉,難道是妖獸來襲?
“老爺爺雲哥哥是怎麼了?”
“這事怪老夫,本只想給他個教訓來着,誰知道他性格倔,強行運氣時觸動了自己的心魔。”
“啊?老爺爺心魔是什麼,要不要緊?”
“心魔有很多,很難說是什麼,至於要不要緊,那就要看他自己了,他想醒的時候自然能醒,嗯,那麼大的衝擊,臟腑只是受了些震盪,真氣倒是純厚,這幾天你好好看着他,醒的時候告訴老夫一聲,有些問題要問,沒事先走了。”
島,雲不癡終於知道是什麼了,每當他踏上一座島時,往事就像一幕幕光影般掠過。
甚至是早已忘卻的。
石獅朱門大宅,匾額“雲府”二字銀鉤鐵劃。敞開的大門走出一個人,一身素白長衫,高且俊朗。他眉眼帶笑快步走近,忽然滿是鬍渣的臉就蹭了過來。
一雙蓮藕般白嫩粗短的小手出現,胖胖的拇指堵住那人兩個鼻孔。
“吚吚啞啞。”嬰孩的笑聲。
耳邊輕柔的聲音響起,“叫你把鬍子刮掉,不刮吧,瞧你兒子都嫌棄你了。”
“你沒看我兒子是在笑,說明他喜歡,是吧,逸兒,來抱抱。”那男人伸過手來。
視野變化。
女子的臉龐映入眼簾,比記憶中的年輕,熟悉親切美好。她手裡拿着一個撥浪鼓,每當撥浪鼓撥響,嬰孩的笑聲就會響起,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拍拍。
畫面戛然而止,從頭來過,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爹孃,你們在哪?”
你們,是不要逸兒了嗎?
“別喊了,沒用的,他們聽不到的。”一個冷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回過身,目怒而視,“既然你是我,那他們也是你的父母親,你怎麼會這麼一副冷淡的表情?怎麼能?”
“冷淡?呵呵,”黑氣中的人影忽然笑了,“我只對力量感興趣,其他的,咦,你好像生……”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拳。
輕輕鬆鬆就穿過了腦袋,人影面目扭曲,嘴卻是咧開笑,嘲諷意味明顯。
拳頭收回,留下人影額頭一個拳洞,不過黑氣鼓盪間,拳洞縮小,人影毫髮無傷。
“沒用的,在這腦海裡的我是不死的,更準確地說,只要你還活着,我就活着。”
不理黑影,跳到其它島上翻找起模糊的記憶。爹孃留下的信息很少,只記得他們的模樣和名字,至於他們是做買賣還是……則一概不知,甚至在凌雲城城破前的某天父親莫名失蹤,而緊跟其後,母親將自己託付給了凌雲城城主,也不知所蹤,完全沒有交代、留下什麼訊息。
在寺廟安定的幾年,也想過去找他們,但也明白弱小的自己怕是連城門都出不了。而出了城才又發現,這個世界很大,沒有一絲線索,尋親便如同大海尋針。
“喂,不要找那些沒用的,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你不是想變得更強嗎?我有你渴望擁有的力量,你不想擁有力量嗎?”
“不要騙自己了,力量,纔是你最需要的,有了力量,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得?”
“很簡單的,把我放出來,只要斬斷這四條鎖鏈。”
“我的力量,你便可以隨意取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擔心什麼?”
“這天崩地顫神佛退避的力量,從此不再受他人擺佈,不再面對心愛的人身處危險而痛苦無力,焚盡一切攔住自己的,不好嗎?”
“盡情毀滅不痛快嗎?”
“別嘰嘰喳喳的煩不煩!”回身怒目瞪去。
卻是直直陷入了人影眼中的深邃漩渦,黑色的漩渦,旋轉,旋轉到中心陷下去,心神陷落。
不知多久,誘惑的話語在耳側響起:“斬斷鎖鏈。”
“斬斷鎖鏈。”這一道聲音彷彿自出生起便存在的,而這一生的使命,只剩下斬斷鎖鏈。
手成掌擡起就要劈下,鐵鏈驀地綻放出萬道金光。
恍惚間聽見人影不甘地嘶吼一聲:該死的佛種,該死的……
眼前一亮,漸而清晰,一張稍顯憔悴的臉映入眼簾。憔悴隨之換上驚喜,而後二話不說跑出門去。
“咳咳,小嫣……”好吧,我還是自己起來吧。
雲不癡撐着牀坐起,只覺胸口悶燥異常,頭腦迷糊,丹田有灼燒之感,似有兩團火在丹田處打架。
不久,吳老頭走進房間。
他來幹什麼?雲不癡警惕地暗暗運氣,隨後又放鬆了下來,如果他真的要對自己做什麼,趁自己昏迷不是更方便。
“你醒了。”
“我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雲不癡下牀淡淡地說道。
吳老頭揹負雙手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麼,嘴上道:“當時,你拳頭冒出暗紅色的火焰,雙目黑漆深邃,完全變了一個人,煞氣很重,好在,這股力量還不能被你完全掌控,我連忙運氣發出第二道十倍於之前的掌力抵消了你的拳芒,只是帶起的飛石沙葉遮擋了我的視線,因此我不知道你是先暈被震飛,還是被震飛後暈倒的,總之,依老夫觀察,你眉間一朵黑雲,是中了心魔,而且這心魔是新生的,至於爲什麼這新生不久的心魔就有如此威勢,怕是與你體內的一種力量有關,小子,你可否再施展一下那火焰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