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瀰漫了誰的夢?
雖是酷暑,夜風倒也清涼,忍不住叫人在這林子裡多走上一走。
“解紅公主,今日有雅興帶上小仙來此林中散步,這美景配美人,實在叫小仙享受至極啊~”琴調一邊耐心地恭維着解紅,一邊陪着解紅一起在林中散步。
在琴調心裡,其實還是有很多疑惑的。
比如,解紅僅因爲上次她誤傷了某個凡人之後幫了自己一把,便漸漸地跟她走近了。
又比如,今夜本是應當降雨的天氣,卻也因爲解紅要在林中走一走,她也就只能讓自己的夫君東仙先拖延一段時間。
解紅素來與她並無交集,現在卻似乎在偷偷地向她靠近。
琴調不是沒有害怕過,怕是解紅要從她自己得到些什麼,但她後來又仔細地想了一通,覺得自己除了東仙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能夠搶走的東西,更沒有解紅應當需要從她這裡拿到的東西,她才稍稍地放了心。
只是,現在,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這半夜三更的,來這合歡山腳下的林子散步,委實不是件什麼美事,儘管這林中的景色的確很美。
“琴調仙子客氣了,如今我們都是朋友了,朋友一場,就不必客套了。”解紅笑了笑,安慰道。
琴調見狀,也只能賠笑道:“小仙第一次能有解紅公主您這樣的朋友,實在是叫小仙覺得受寵若驚,還不曾習慣。”
“多跟我出來走走就習慣了。”解紅道。
兩人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着,皆是由解紅帶路,琴調只得在身邊跟着。
走了大約一刻鐘,解紅絲毫沒有厭倦的意思,反倒是琴調先着急起來了,與東仙約定好不下雨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再這麼走下去,東仙肯定是要開始布雨了。
到時候……
琴調憂愁地擡起頭去看,烏雲已經擋住了月光,一場大雨的降臨勢不可擋。
“公主,眼看就要下雨了,不如我們今夜就先走到這吧?”琴調雖沒有停下腳步,但也開始放緩腳步對解紅說道。
解紅依舊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不急,琴調你看,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屋,要不我們先到那會去避避雨吧,想必東仙仙君也只是想下一場及時雨罷了,待雨過後我們還可以繼續欣賞美景。”
解紅的提議雖說是提議,但琴調卻也不敢質疑,只得唯唯諾諾道:“是。”
兩人走到小屋不遠處,琴調便看到身邊的一塊石頭上刻着三個字——“步月館”。
“原來我們到了步月館了。”琴調感慨道,彼時便聽過廚仙排歌的大名,現在排歌上神又與太子殿下有了婚約,這樣兩個身份疊加在一起,讓琴調頓時對這處地方生起了好奇的心。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呢。”解紅微微彎起嘴角,臉上卻也驀地生出一絲讓人畏懼的神色。
琴調因爲好奇而四處打量,沒有注意到解紅的表情有什麼異樣。
風聲伴隨着一陣嘩嘩雨聲婆娑吹來,解紅和琴調兩人亦是很快便跑到步月館屋檐下躲雨。
今夜的雨,比以往的要大。
東仙每次布雨的雨量是一定的,這一次因爲自己的夫人想要到林中散散步這才縮短了時間,也只能在較爲有限的時間裡佈下相同的雨量,也因此,今夜的雨要更讓人畏懼些。
解紅輕掃了裙角上的雨滴,還未滲透到衣服裡,很快就可以幹了。
沒有雷電,這雨下久了,便也習慣了。
彼時琴調又聽到了一陣聲音,似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再仔細一聽,竟也是從步月館裡頭傳出來的。
琴調轉頭去看解紅,發現解紅似乎並沒有留意這個聲音,爲免被其誤認爲自己愛管閒事,便也就默不作聲。
但她還是把頭稍微地靠在牆邊,仔細去聽裡屋的動靜。
漸漸地,她聽得分明,霎時臉也變得紅通通的。
“琴調,怎麼了?”解紅這時候看到琴調奇怪的動作,不禁好奇地問道。
琴調這才急忙轉正站好了姿勢,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
解紅見她有些莫名其妙,便也把身子微微地側在牆邊聽,猛地一聽,解紅臉上的神色亦是同樣變化。
“這……這不是排歌上神的住處嗎?”解紅吃驚地道,臉上的表情活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般驚訝。
琴調亦是猛地狂點頭,“是啊,可是裡屋的那個男的是……太子殿下?”
“不……不會的。”解紅依舊煞白了臉道,“方纔我去了一趟疏簾淡月,還見太子殿下在整理公務,說是今夜排歌上神先自己回來了,他有一堆事情要做便也沒有招呼我,這個時候……”
話說的很明白,解紅無非是想表示,裡屋的人並不是太子殿下,但女的,一定是排歌上神!
琴調的臉又紅了紅,可惜道:“沒想到排歌上神也是這等浪跡風月事的神仙,見識了。”
解紅卻也突然嚴肅道:“她這般欺騙太子殿下的感情,怕是不妥吧?”
琴調也明白瞭解紅的意思,但作爲一個感情上的被動者,她實在不會定奪,而是依舊忸怩道:“這個……男女之間的事情我倒是覺得我們作爲旁觀者不便插手……”
“若是其他人我倒也贊同你的看法,”此時雨開始越下越小了,解紅示意琴調跟着自己走,離開步月館,又繼續道,“但是現在排歌上神是未來的太子妃殿下,若是我們一味地包庇和隱瞞,以後苦了太子殿下,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公主說得有理。”琴調壓根就沒有想太多,這會被解紅這麼一說,只得隨聲附和。
解紅見琴調已然上鉤,頓時更是有了底氣,“所以說,我們不能隱瞞這件事,而應該上報給天君,就算天君再怎麼喜歡排歌上神,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也會對太子殿下的那樁婚事稍加考慮的。”
“真的要說嗎?”琴調見解紅來勁了,頓時覺得簡直是徒增煩擾。
卻見解紅神色堅定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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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內正殿上,天君剛下完早朝,神色有些煩憂。
前些日子派去魔族向魔君詢問的仙使已經回來,說魔君否定了南海北部的騷亂是他下令所爲,既然不是魔族的公開挑釁,妖族的八音諧與這幫魔族歹人勾結在一起,又有什麼其他企圖呢?
他這一時半會還沒有辦法解開這個謎團,門外便又傳來了聲音道,“簇水仙君到。”
“臣參見天君。”
天君眉頭都不眨一下,慢悠悠地道:“怎麼,剛下完早朝就又急着跑過來了?”
簇水一臉訕笑,“簇水擾了天君休息,實屬臣的失責,還請天君不要怪罪。”
“量你也不敢冒然進來,說吧,有什麼事?”
簇水稍稍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道:“啓稟天君,小女解紅昨夜到林中散步時,無意間聽到步月館內有些異樣的動靜,仔細一聽,才發現步月館內有男女在行事。”
“步月館?”天君輕挑了眉眼,看着底下低着頭報告的簇水仙君,疑惑地想,那不是排歌的館子嗎?
簇水仙君見天君沒有裝傻,道:“是的,排歌上神便是這步月館的主人。”
“哦,然後呢?”天君心裡有些煩擾,現下又來了這麼一檔子事,更是惱上加惱。
“這太子殿下昨夜應當沒有……”簇水仙君說了一半,另一半卻也不再說下去了。
天君很快就明白了簇水仙君的意思,“你是說排歌上神現在不止有太子殿下這一個情人?”
“臣不敢妄自斷言。”簇水仙君佯裝惶恐道。
呵。
天君心中冷冷一笑,要不是昨日州慢來找自己說排歌已回去了刷子序犯,搞不好這一次又是要被其矇蔽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天君擺擺手,道。
簇水仙君因了天君的這個態度,很是奇怪,“難道天君想任由排歌上神這樣下去嗎?”
“本君自有本君的想法,不需要外人來插手。”天君大怒,便道。
簇水仙君沒有預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只能恭敬地行了禮,“是,臣告退。”
天君甩了甩衣袖,這個時候,站在幽簾之後的身影才緩緩走出。
“陛下不必動怒,這簇水仙君也是爲了咱兒子好。”天后自簇水仙君進來時便在了,因天后可以自由出入後宮,無需申請,今日纔有幸見到了這一幕。
天君也並沒有要隱瞞天后的意思,“倘若他真的是爲了太子好便也罷了,就怕他是爲了私心啊。”
天后平靜的臉上掃過天君那張縱使年事已高卻依舊帶着睿智的臉,笑着道:“太子自打去了南海之後回來便已經成熟了不少,若是真遇到了什麼事情,陛下也不必擔憂,這總歸是他自己的歷練。”
天君點點頭,覺得有道理,“也罷,就讓他繼續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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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子序犯因了開春連綿了三月春雨,到處都是溼漉漉的一片,春日的陽光溫溫地撲在排歌的臉上,讓她有些睏倦。
溼熱的天氣讓刷子序犯一衆仙等都頗爲不爽,自打眉嫵被天君下令推下誅仙台已有四萬年,南浦上神也自四萬年前便回了尹州三臺,自此排歌就再沒見過南浦上神。
“宸柒,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排歌拿着一枝從合歡樹上摘下來的新枝,無趣地道。
宸柒橫躺在合歡樹的樹杈上,點點頭,眼皮都不眨一下,“上神可是想太子殿下了?”
一滴未蒸發乾淨的雨珠正巧滴到宸柒的眉眼,宸柒不由得眨了眨,又繼續閉着眼睛聽排歌的回答。
排歌沒有回答宸柒的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轉移了宸柒的注意力,抱怨道:“這都過去這麼久了,爲什麼東海那邊還是沒有消息,難道東海水君是想借機拖延時間然後再想些個什麼法子來對付我嗎?”
排歌心裡一慌,可千萬別啊,這與眉嫵的鬥爭纔剛剛告一段落,現在又出了一個東海水君和西樓子,這算什麼事?
卻見宸柒搖搖頭,“上神你老人家就放心吧,聽聞這東海水君的病還挺嚴重的,這麼多年了遍訪名醫還是沒見好,怕是要魂歸故里咯~”
“盡是瞎說。”尾犯上神正巧從院外走進來,聽到了宸柒最後一句話,不禁皺起眉頭來。
宸柒擡眼一看,便知是自己說錯了,連忙跳下樹行禮道:“師尊。”
“師父。”排歌也迎上來,行禮道。
“若是這東海水君真的魂歸故里,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尾犯上神不着邊際地說了這句話,一時間讓排歌和宸柒都愣在原地,久久出神。
排歌一頭霧水,“師父,此話從何說起?”
“東海水君仙逝,這婚約不就由我一人說了算嗎?”尾犯上神一臉壞笑道。
“師父……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師父。”排歌無奈攤手,感慨道。
尾犯上神正好瞥見排歌手上的新枝,不由分說就是一扇子敲了排歌的頭,“阿歌,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準摘新枝!”
“哦……”排歌顯然只是敷衍一下,並沒有將事情記牢。
尾犯上神見排歌的態度很是敷衍,長嘆了一口氣,立刻就轉變了話題,嚴肅道:“那個,你準備一下,去一下婆羅門。”
“是又要找南浦大叔何事嗎?”排歌想起四萬多年沒見南浦上神了,有些期待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聽說合歡山山腳下來了位客人,想着你還是去避一避爲好。”雖說聽起來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客人,但尾犯上神也沒有面露難色,想必也是個很好打發的客人。
排歌還是很迷糊地不知所云,便又問,“師父,是誰啊?”
“你去到山腳下不就知道了?”尾犯上神道,“不過你最好在婆羅門多待幾日,我想,這個人不是一次打發了就不會再來了。”
“好吧。”排歌雖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師父說的那位客人是誰,但還是覺得聽師父的總歸是沒錯的,便招呼了下宸柒一起去收拾東西。
“哦對了,”臨行前,尾犯又叮囑道,“別讓她看見你出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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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去婆羅門,排歌不過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上神,雖總愛自稱“老身”,那股老成的勁也沒有刻骨銘心,反而是現在,雖說她不愛將“老身”掛嘴邊,卻也能從一言一行中皆看出成熟穩重。
“上神,都道婆羅門是個神仙寧願下凡歷劫也不會去的地方,現在眉嫵也已經不在了,對南浦上神也就沒有威脅了,爲何南浦上神還是要回婆羅門呢?”宸柒有些好奇地邊走邊問。
排歌雖說不愛管閒事,但是這件事她也問過自己的師父,便將原話複述給了宸柒,“南浦上神自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們這等小輩也無需去打擾他的選擇。”
“上神,你說話還真是越來越老成了。”宸柒聽罷,感慨道。
“誒?”排歌倒是沒有這種感覺,“會嗎?”
宸柒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道:“嗯,想不到上神不過去了一趟凡間回來,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師尊了。”
“其實……”排歌笑了笑,“這話就是我師父的原話。”
“還是頗有上神說話的感覺的。”宸柒說完,卻見排歌給他打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宸柒本就好奇,又見排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後的某處,便轉頭去看。
只見樹林交叉之間,兩個身影若隱若現,因爲還隔得較遠,所以那兩個人並未發現遠處向他們投來的兩雙眼睛。
排歌頓時匍匐在樹叢後邊,認真地觀察起來者,想必這就是師父所說的那位客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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