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鬼澗裡難辯東南西北,剛纔一路狂奔就想着離山澗越遠越好,也沒細看,如今停下來才發現所處之地非常的陌生,雖然還是長滿了同樣的樹,但衆人都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地方先前沒有來過,胡番子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是找到鬼澗,順着鬼澗回到我們留下標記的地方。”阿吉道。
獨眼驚魂未定,一聽說還要再回去,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道:“我們還是找找別的路吧,不要再回去了,萬一那些東西正好守在那裡,我們不是自尋死路。”
衆人沉默不語,不知如何是好,阿吉衡量了一下目前的情況,道:“回頭確實太過危險,不如我們繼續走下去,反正也已經迷路了,就順便挑個方向走。”
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如此,四人繼續往前走,這一走直到天黑,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衆人暗自慶幸,眼看着暗紅色的天空變得越來越沉,假和尚道:“不要再走了,那邊有個土坡,我們在那裡休息一晚吧,天黑了難辨方向太危險了。”
衆人已經筋疲力盡,確實需要休息一下補充體力,只是原先帶出來的幾個簡易帳篷,在逃跑時並沒有帶上,四人只能圍坐在一起,點起堆篝火取暖,陰陽鬼澗到了天黑之後,溫度會降到非常低,沒有帳篷又不生火的話是熬不過去的。
圍坐於篝火邊,衆人各自就着隨身帶的水吃了點乾糧,安排好每人一個時辰守夜的時間,其餘三人便靠在火堆邊打起盹來。阿吉守的是第一班,趁着三人休息,他在腦海中呼喚彼岸花道:“如花,在嗎?”
彼岸花應了一聲,阿吉繼續道:“如花,白天那是什麼情況?”
彼岸花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當時我能感覺到,那個人的靈魂從身體裡被點燃了。”
阿吉道:“連你也不知道?”
彼岸花道:“嗯,就像你剛來時問我的一樣,我對這裡也非常陌生,但今天出來之後我發現越過鬼澗,那裡的原氣含量竟比忘川大峽谷還要高出一倍。”
“什麼!”阿吉吃驚地道。
彼岸花道:“我的感覺應該沒有錯。”
一個原氣濃度比忘川大峽谷還要高出一倍的地方,若真的進化出靈獸,那會是多麼可怕的存在,估計每一個種類都能快速進入到黃金等階吧,阿吉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半夜安靜地渡過,輪班之後疲憊的阿吉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之時,突然覺得有人在推自己,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道:“醒醒,阿吉,醒醒。”
睜開朦朧有眼睛,阿吉看見叫醒自己的正是獨眼,沒等他開口,獨眼已經壓低了聲音道:“噓,你聽,外面好像有什麼聲音?”
阿吉用力揉了揉臉將睡意驅散,此時天色已微微透亮,他豎起耳朵靜下心來聽,果然,從風中斷斷續續地傳來陣陣奇怪的聲音,仔細分辨下那聲音竟像是笑聲,在這清晨冰涼的空氣中,斷斷續續傳來的笑聲。
阿吉頓覺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殘留的那一絲睡意瞬間就消失了,他翻身而起示意獨眼把另外兩人也叫醒,風中的笑聲已經越來越明顯,似乎正向衆人靠近,阿吉從地上掃起土把本就微弱的火堆給撲滅,示意衆人躲到了山坡後面,四人靜靜地趴在那裡探出半個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樹林間聲音傳來的方向。
隨着笑聲越來越響,從晨霧環繞的樹林間,慢慢走出了五個身影,五個不斷癡笑着的身影,待看清五人的穿着打扮後,獨眼驚道:“是十三棚的探路小組。”
阿吉也看到了對方身上的衣服,正是鬼城勞役平常穿的,衣服上刺着的字正是十三,五個人一路傻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四個人仍舊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就像身體已經被凝固了一般,直到彼岸花吃驚的聲音在阿吉腦中響起,他纔回過神來,但先前的話並沒有聽見,他在心中問道:“如花,你說什麼?”
彼岸花道:“我說,他們的靈魂被抽離了,雖然沒有完全抽離,但剩餘的靈魂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能讓他們維持身體的本能。”
“靈魂抽離,靈魂抽離。”阿吉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消化自己聽到的話。
彼岸花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
被它突然提高的音量刺激了一下,阿吉的精神反而恢復了些正常,道:“什麼事?”
彼岸花道:“在很久之前我曾經接引過一個亡靈,他和我說起過一個地方,他說那裡居住着很多稱之爲鬼族的怪物,其中有一種怪物以人的靈魂爲食,死去的人靈魂會直接被他們吸食,若是活着的人,被他們吸食了靈魂,就會變成遊蕩的白癡,最終變成其它鬼族的食物。”
“還有這樣的地方?”阿吉吃驚地道。
彼岸花道:“對,那人還和我說,他們稱這個地方爲五濁惡世。”
阿吉重複道:“五濁惡世?”
彼岸花道:“對,五濁惡世,一個沒有神,沒有佛的世界,凡人要是進入將永世不得超生,那是惡鬼最終的歸宿。”
其餘三人慢慢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獨眼結巴地道:“他……他奶奶的,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假和尚和胡番子也是一臉驚恐,搖頭表示不知道,阿吉是唯一知道情況的人,心態總算比衆人冷靜一些,但有些事又不便明說,便道:“那幾個人看來是瘋了,我們幫不了他們,還是先想辦法回到鬼城吧。”
開玩笑,能幫也不敢幫啊,此時三個人心中的想法竟出奇的一致,那五個人來的方向和消失的方向,衆人是不敢走了,再剔除他們先前躲避大眼怪的方向,餘下的就只剩一個方向了,幸運的是朝着那個方向走了半天,竟讓他們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那是先前留下的紅色標記,順着標記衆人終於回到了鬼城。
德哥聽說他們回來了,第一時間就衝到鬼城的大廣場上,幾人正在接受鬼頭的訊問。鬼頭大致瞭解了外面的情況後,對四人道:“十八棚的小組已經找到新的脈礦,你們暫時不用再出去了,老德,把他們帶回去吧,明天準時開工。”
不用再出去了,四人鬆了口氣,暗自爲躲過一劫慶幸,雖然竄天猴死了,但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行動,最終能有四人活着回來已是不易。
自從獄中沒尋得阿吉,雲嵐失望而回,已經過去快半年了,這半年來她一步都沒離開過王宮,甚至除了花園和寢宮,其它的地方都沒去過,連給東德王請安都以身體抱恙爲由不去覲見,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的父王,一日三餐越吃越少,如今的她更是瘦弱的難以下牀,每天除了緊握着阿吉的那個木掛墜,黯然神傷之外,根本不做其它的事。
剛開始那個月她也曾哀求過東德王,但卻無功而返,東德王一再強調阿吉已經死了,可她卻知道對方一定還活着,因爲透過肩膀上的絕情印和同心結,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氣息,活着的氣息,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卻始終無法感應到阿吉的位置。努力了兩個月後,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病倒在牀。
這一病就是小半年,此時的她睜着暗淡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牀頂上就像具雕像般一動不動,房門被輕輕推開,清羽慢慢地走到她的牀前坐了下來,看着憔悴不堪的雲嵐,他的心像刀割一樣難受,可是他只能默默地忍受,因爲他不想再給對方增加負擔,他柔聲道:“嵐兒,你這是何苦呢?”
清羽的聲音是唯一能讓雲嵐迴歸到現實中的,她慢慢把視線轉了過來,眼中重現出光彩,掙扎着想坐起來,卻一絲力氣也用不出來,只得用嘶啞的聲音道:“羽哥哥,可……可有他的消息。”
清羽搖了搖頭,看到這個結果雲嵐彷彿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命般,眼中的光彩迅速地散去,清羽再也無法忍受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道:“你要作踐自己到什麼時候,你以爲這樣陛下就會讓步嗎?陛下此時的心思只有一統九州,根本不會在乎你的死活,你這是何苦啊。”
雲嵐能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一絲疼痛,但她卻無動於衷,只輕聲道:“我害了他兩次,他卻救了我兩次,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清羽道:“好,就算真的如此,你不能原諒自己,難道你就要選擇爲他而死嗎,你一直堅信他沒死,那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來了,你卻不在了,那你要如何去償還自己虧欠他的。”
雲嵐病軀微動,似乎有所動搖,清羽繼續道:“你要做的是爲他活着,而不是爲他死,想想你能爲他做些什麼。”
“我能爲他做些什麼?”雲嵐跟着念道。
清羽道:“對,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來,他要面對什麼,又需要什麼?在他回來之前用你的能力,爲他準備好將來需要的一切。”
清羽的話徹底打動了雲嵐的心,她望着手中緊握的掛墜,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許久才道:“羽哥哥,讓人爲我備膳。”
看着終於有了生存動力的她,清羽很是高興,可看着她吃了東西又沉沉睡去後那張依舊憔悴的臉,清羽的心卻又感到一絲悲哀,小心地爲她拉好被子,他輕聲道:“只要你快樂,我做什麼都可以。”
緩緩推開房門,外面已是春暖花開,滿樹的桃花正開得鮮豔無比,可他卻無心欣賞,輕掩房門,清羽默默地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