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亮光,重新恢復視力的阿吉,眼前看到的情景有些熟悉,那個巨大風車依舊在旋轉着,他還來不及把四周看全,一個顫抖的聲音卻從身後響起:“阿……阿吉,你果然沒有死。”
阿吉忙回頭望去,只見一臉蒼白的雲嵐搖搖欲墜即將摔倒,他本能地一步衝過去扶住了她,雲嵐靠在他的懷裡,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對……對不起。”隨即便暈了過去。
看着懷中疲憊不堪的她,阿吉心中上下翻涌,久久無法平靜,爲她把了脈後發現她全身經脈混亂無比,原氣竟有枯竭的跡象,他不解地轉頭問年青人道:“這是怎麼回事?”
年青人的臉色有些蒼白,只緩緩地道:“先把小嵐送到下面屋裡吧。”
阿吉點了點頭,抱起雲嵐瘦弱的身體,快步衝到了山坡下查林村長的屋子裡。莫乾和查林看着突然出現的他,除了一臉震驚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他安頓好雲嵐,查林纔對他道:“邱吉朋友,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啊,當年如果不是你,我們村子早就不在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阿吉急於瞭解雲嵐的情況,道:“村長不要客氣,此時我還有些事急需處理。”
查林忙道:“好,那邱吉朋友,我們有空再聊。”
阿吉跨步出了屋子,清羽正站在屋外的空地上,他忙拱了拱手,朝這個救了自己的年青人,道:“多謝兄臺救了在下與衆位夥伴,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清羽。”年青人冷冷地道。
阿吉道:“哦,原來是清羽先生,先生可否告之在下,雲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清羽轉過頭來看着他,緩緩地道:“接得住我一招,我再告訴你。”說罷,周身原氣已經引動,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
沒想到眼前這個頂多三十歲的年青人竟已是八階原氣師,在他原氣的威壓之下,身體的原氣不受控制地瞬間外發,顯然是被對方給逼了出來,清羽瞄了一眼道:“六階,以你的年紀六階,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
經過鬼城之戰,阿吉此時的原氣不足兩成,若在平時肯定不至於被迫釋放,勉強抵禦住對方的施壓,忍不住問道:“清羽先生,不知在下哪裡得罪先生……”
“接招。”清羽卻不多言,一股強大的原氣揮了出來。
八階高手的一擊,就算阿吉全盛的狀態也未必能抵擋,何況此時,他只能勉強釋放出一道護盾擋在身前,但在對方強大的原氣攻擊下,護盾上不斷閃現着光芒,瞬間就要融化了一般,正在他苦思應對之策時,一個聲音卻從身後響起:“住手。”
清羽手一揮,攻向他的原氣瞬間消失無蹤,阿吉回頭一看,倚在門邊的正是雲嵐,他忙回身扶住她道:“你怎麼起來了。”
雲嵐沒有回答他,只是用哀傷的眼神看着清羽,輕聲喚道:“羽哥哥。”
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神,清羽突然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再言語轉身緩緩地走了出去。雲嵐早已支撐不住,險又暈倒,阿吉忙把她重新扶回到牀上躺好,爲她蓋上被子,看着坐在牀邊默默注視着自己的阿吉,雲嵐臉上的淚水無聲地滑落,她輕聲道:“阿吉,對不起。”
“你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好了再說。”此時此刻,阿吉的心中並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見他並沒有表示原諒自己,雲嵐臉色更是蒼白,身體疲憊和心理的鬱結終於讓她支撐不住,緩緩地閉上了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着她緊閉的雙眼,阿吉的心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兩年多,從當初的極度震驚,強烈的背叛感,到如今的釋懷,他其實早已經不怪對方了,殺害自己母親的是東德王,和她並沒有關係,這個問題他足足用了一年的時間纔想通,只是在陰陽鬼澗他並不知道自己還會再次遇到她,又要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她,如今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他需要時間去適應這一切。
他就這樣在她的身邊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雲嵐眼皮微動,從沉睡中醒了過來,阿吉的心也終於平靜了下來,見她醒來,道:“感覺怎麼樣?”
聽出了他言語中的關切,雲嵐很是高興,道:“阿吉,你原諒我了?”
阿吉緩緩地道:“也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東德王是東德王,你是你,你只是害怕讓我知道你的身份而已。”
雲嵐越聽心中越是沉重,她知道有些事再隱瞞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她自責地道:“不,不止這些,當初如果不是我好奇你的天賦,偷聽你和你母親的談話,跑去向父王打聽詛咒之眼的事,他也不會派人來捉你們,你的母親也不會因此而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阿吉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困惑自己多年的事,竟是因此而起,他一直想不明白,爲何東德王要派人來捉他們,沒想到這一切的根源竟是因爲雲嵐,真像就如沉重的鐵錘狠狠地擊在他的心上,他站起身上連連倒退直到撞在牆邊,臉色蒼白地望着已經泣不成聲的雲嵐,在這一瞬間,所有曾經用來說服自己的話,全都失去了作用,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了,逃避似乎變成了唯一的選擇,他猛地一個轉身衝了出去。
一口氣衝到了小石坡上,眼前黃沙怒吼,正如他此時的心情,他再也控制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壓抑心中多年的不平之氣,隨着這一聲怒吼宣泄出來,他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趺坐在山坡上,腦中一片空白,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是誰,忘了雲嵐,全忘了,但一切的一切又迅速涌入自己的腦中。
身後傳來腳步聲,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了,清羽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是想知道小嵐爲何會這樣嗎!我現在就告訴你,通往陰陽鬼澗的往來通道,至少要八階空間元素天賦的原氣師才能打得開,雖然我的靈獸能幫助小嵐暫時提升,但她的等階還是太低,無法打開往來通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她的靈獸七宿蒼龍暫時提升到黃金等階,在進階的那一瞬間,蒼龍可以暫時擁有突破空間的能力,就可以藉此打開通道。你也知道,靈獸進階黃金等階必要渡天劫,就算是暫時的也不可避免,但七宿蒼龍根本還未滿足進階的條件,勉強進階引來的天劫,足以讓它灰飛煙滅,爲了救你,小嵐選擇代替七宿蒼龍承受天劫,她身上的傷就是由此而來。”
看到阿吉緊握的雙手,似乎在壓抑着內心的痛苦,清羽卻還是冷冷地道:“爲了救你,她嘗試了三次,纔打開了通向陰陽鬼澗往來通道的通道。”
“三次!”清羽強調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這代表她爲了救你,承受了三次天劫,如果不是我一直用原氣護住她的心脈,她根本活不下來,她已經耗盡了原氣,我甚至都無法確定她是否還能恢復,不是恢復原氣,而是恢復生命,做爲一個原氣師,身體早已經適應了原氣的存在,沒有原氣的支撐她還能活多久。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多少事,但小嵐一直和我說,她害了你兩次,所以無論如何就算失去生命,她也要把你救出來。而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論她曾經欠你什麼,都還清了,如果你還是個人,如果你還在乎她,那就不要再讓她傷心。扣心自問,如果小嵐爲了救你而出了意外,你無法釋懷的那一切,還會重要嗎?”
清羽慢慢地走下山坡,每一步都那麼地沉重,爲了雲嵐他同樣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生命,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可以帶給她快樂的人,他回到屋裡看着臉帶淚花沉沉昏睡的雲嵐,輕聲道:“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清羽的話像一盆冰冷的水,從頭到腳把阿吉淋了個透,往事種種不斷涌上心頭,他不斷地問自己,雲嵐真的虧欠自己嗎,母親的死真的是她的錯嗎?他不知道,他找不到答應,但心中慢慢浮現出往日的種種,卻讓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像清羽所說的,如果沒了雲嵐,一切將不再重要,他突然想通了,轉身衝下了山坡。重新回到屋裡,雲嵐依舊在沉睡,他靜靜地坐在牀邊,看着睡夢中眉頭緊鎖的她,心中思緒翻涌。
雲嵐再次醒來已是天黑,看着她滿是內疚自責的眼神,阿吉的心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他阻止了剛想開口的對方,道:“什麼都不用說了,其實你並沒有虧欠我什麼,相反的你爲了做了太多太多了,很多事情,我知道都不是我們願意的,可它就是發生了,這一生我知道我的心中再也不可能忘掉你,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一切對我來說,都會變得沒有意義,也許將來我們還要面對更多的事,但我已經不想再管了,我只想問你,現在,這一刻,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
淚水不停地滑落,雲嵐早已泣不成聲,她只是用力地點着頭,來表達她心中的想法。這一刻,阿吉心中殘留的一絲顧慮,終於也跟着消失無蹤,他輕聲道:“不要哭了,眼睛都哭腫了。”
不勸還好,這一勸,雲嵐哭得更兇了,阿吉輕輕抱住她,安慰道:“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的身體還沒恢復,不要哭了,再哭下去變醜了,我可要反悔了。”
雲嵐一把推開他,急道:“你說什麼!反悔,說出來的話,怎麼可以反悔。”話才說完,突覺不好意思,紅着臉轉過了頭去,看着她這一副雨帶梨花的神情,阿吉竟有些入了迷。
許久沒見阿吉迴應,雲嵐轉過頭來,才發現對方正癡癡地盯着自己,嗔道:“你再看,再看我生氣了!”
阿吉微微一笑,道:“好,我不看了,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那一瞬間的喜悅沖淡了傷痛,此時被他這一提醒,雲嵐才覺胸腑之間空蕩蕩的,微一嘗試引動原氣,一股巨痛涌上心頭,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更加白,看着她緊鎖的眉頭,強忍着疼痛,阿吉自責地道:“如果不是爲了救我,你也不至於這樣。”
雲嵐卻一把按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道:“是我自願的,能救出你就算死也是值得的。”
阿吉的心中滿是內疚,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得緊緊地抱住了她,直到侍女喜兒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雲嵐纔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喜兒進得屋來,對雲嵐福了福身道:“小姐,都尉大人走了。”
“什麼,羽哥哥走了,他去哪了?”雲嵐追問道。
喜兒道:“奴婢不知,都尉大人給您留了封信。”
雲嵐忙接過她遞來的信,清羽在信中只是簡單地寫了一句:“小嵐,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緊握手中的信,雲嵐心中莫名的悲傷,她也不知道爲何,只是輕聲道:“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