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跳下的那一瞬間,雲嵐除了緊緊地閉住自己的雙眼之外,只能不斷地祈禱了,可是一沉到水裡,四面八方的海水就向她涌了過來,瞬間驚慌失措的她,手腳控制不住地胡亂擺動,可越是掙扎身體卻越往下沉,恐懼也越來越強烈,直到一個人從身後架住了自己,不斷地向上拽動,她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當她的頭重新冒出水面,看到身後之人正是阿吉時,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痛哭了起來,那種死前極度冰冷與恐懼的感覺,讓她的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也許她並不怕死,但那是一種絕望的感覺,她終於相信死亡並不是世界最可怕的事了。
阿吉卻沒時間安慰她,身後的船已經下沉過半了,他忙示意胖虎拉着兩人一同向木桶邊遊了過去,龐正忙也過來幫忙把雲嵐和喜兒從海里推到木桶上,驚魂未定的兩個女生,好不容易爬進桶裡,瑟瑟發抖地縮着身子,動也不敢動。
吳伯在阿吉跳下水時,也跟着跳了下來,他不用救人,早已經游到了桶邊,幾人翻身上了木桶船,拿起了木槳拼命地劃了起來,幸好他們前進的方向和海浪是一個流向,不一會兒功夫已經和沉船拉開了距離,不至於受它下沉的影響。
木桶小船雖不大,但航行起來可不容易,衆人又處於緊張逃生之中,這一會功伕力氣就快消耗殆盡了。沉船的危險雖然度過了,可是風暴卻依舊猛烈無比,此時沒有船倉可躲避,完全置身在這狂風暴雨之中,讓人更加感嘆大自然力量的可怕之處。
小船搭建得比較匆忙,駛出沒多遠便發現其中有兩個木桶開始漏水了,無奈之下衆人只能將那兩個桶給解了開,少了兩個木桶的浮力,小船上面的空間有限,不夠所有人在上面呆着,只能輪流在水裡泡着,身爲原氣師的阿吉三人當先躍入了水中,他從木桶邊拉過幾節繩子,示意胖虎和龐正把手綁在桶邊以防被衝散,衆人已經不再划動,此時這樣的環境向哪劃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必須等到風暴過後,才能尋找機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伯拍了拍已經有點迷迷糊糊的阿吉道:“你們上來休息一下,換我們下去,現在這個水溫一直泡在水裡,頂不過幾個時辰,就會沒命的。”
說完,他帶着兩個水手翻身入海,將身體幾乎已失去知覺的三人,推上了木桶船上,海中遇難最可怕的並不是沒淡水,最怕的就是泡在水裡了,身體溫度迅速的流失,會讓人很快陷入麻木的狀態失去知覺,根本不用半天就會奪了性命,就算沒有因爲體溫降低而死,也會因爲身體麻木無法浮在水面而溺亡。
他們就這樣輪流在木桶船上休息,隨着洋流漂浮,感覺已經過了非常非常久的時間,風暴才慢慢散去,但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天不到的時間,等到太陽重新出現的時候,另一種痛苦的煎熬來了,沾滿海水的身體在烈日的灼燒下,水份迅速流失,每人雖然還帶着一袋水,但吳伯告訴他們,要想活下去每天最多隻能喝三口水,畢竟他們不知道還要在海上漂多久。
胖虎曾用出化形飛到空中去探查,可目所能及之處全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根本看不到一絲陸地的痕跡,他也不敢貿然飛出去,要是等到原氣耗盡,依舊無法找到落角點,到時候掉到海里就再無生還的機會了。
幸好吳伯跑船數十年,憑藉着經驗尋到了大致的方向,讓大家輪流划動木桶船,朝着那擁有渺小希望的地方前進。此時誰也沒有力氣去質疑陸地是否真的就在前面,只是麻木地划動,因爲希望就是生存下去的動力。
入夜,海上的溫度越來越低,海水也越來越冰涼,阿吉置身海中,纏繞在手上的麻繩把他的手腕勒出了無數印記,而船上的雲嵐臉色也是慘白如雪,自從失了原氣,她身體比普通人還要差上幾分,雖然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她都躲在木桶中休息,可在夜裡寒氣的侵蝕下,依舊身體發抖,嘴蜃發紫,她緊握着阿吉的手,哆哆嗦嗦地道:“阿……阿吉,我們……我們還有機會活下去嗎?”
阿吉努力擠出一個不太難看的微笑,道:“會的,一定會的,我們經過了那麼多困難,還有什麼是我們克服不了的。”
雲嵐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隨口應道:“嗯,我……好懷念我們一起看的日落,真……真想……再看……看一次。”
阿吉見她眼神開始迷離變得暗淡,忙將殘留的一絲原氣渡入她的體內,急道:“小嵐,小嵐,不要睡,千萬不要睡,我們還要去看日出,看日落,對了你看,這海上的星星多美,可比我們在陸地上看的美多了,那麼多,那麼近,小嵐,小嵐。”
原氣入體,雲嵐終於恢復了些許意識,她勉強地笑了笑道:“你……你又被我……騙了,我根本沒……沒有睡着。”
阿吉道:“嗯,我被你騙了,我願意被你騙一輩子,你看,那星星多美,我還記得你跳的那支舞,我還想再看你跳舞。”
雲嵐道:“嗯,等我們……離開這裡,我再跳……給你看。”
阿吉道::“好,說好了哦。”
雲嵐道:“嗯,說……好了,不過也許……你多看幾次就……會膩了,不想看了,因爲,我……只會跳那一支舞。”
阿吉道:“不會膩,看一輩子也不會膩,我只想看你跳那支舞。”
雲嵐道:“只要你……願意,我就跳……給你看,直到我跳不動了爲止。”
阿吉道:“願意,當然願意。”
雲嵐道:“阿吉,你……知道嗎?這兩年,我真的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你,如果不是絕……情印讓我相信你……還活着,也許,我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阿吉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我一定會活下去的,爲了你。”
雲嵐道:“阿……阿吉,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不好,現在我什麼事也不會答應你。”阿吉道。
雲嵐艱難地一笑,道:“我……還沒說呢,你就拒絕……我了。”
阿吉道:“你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
雲嵐的眼神有些疲憊,喃喃道:“阿吉,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活下去。”
阿吉道:“小嵐,不要亂說,我們都能活下去的,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嗯,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可是嵐兒累了,嵐兒想休息一會。”說着,她已慢慢閉上了眼,阿吉知道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自己的原氣所剩無幾,只能勉強護住她的心脈,但以他現在的體力,根本無法持續輸出原氣,只能斷斷續續地確保雲嵐的生命之火不會熄滅,看着她蒼白而憔悴的臉,阿吉滿心的內疚。
這一個漫長的夜晚終於又熬了過去,那一絲曙光照在衆人蒼白的臉上,阿吉知道頂多再過一天,衆人就會支持不住了,但除了在心中祈禱,此時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太陽慢慢升到頭頂,他示意胖虎再升空探查一下,這個時間光線充足,可視距離更遠一些。
胖虎搖搖晃晃地飛到半空中四處張望,大海還是那樣的平靜蔚藍,一絲陸地的影子也沒有,正當他失望地從空中慢慢落下來時,突然在遠處海天之間,一個黑點慢慢地出現了,他忙穩住身形,再次飛高了丈數,睜大眼睛仔細地查看。
異常的舉動引起了阿吉的注意,他知道對方定是看到了不同的東西,情緒瞬間就緊繃了起來。只過了一小會,便看見胖虎慌慌張張地落了下來,還未落地已衝着衆人急切地喊道:“走,快走。”
慌亂的情緒傳染給了衆人,阿吉知他定是發現了什麼危險的東西,忙招呼衆人掉轉方向,拼命地劃了起來,胖虎落回到船上,道:“一隻巨大無比的海獸,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正向我們的方向游過來。”
衆人的臉色慘白一片,在這一望無際的海上,靠這小破船想要逃離一隻海中巨獸的追擊,幾乎是不可能的,但生存的慾望還是讓他們拼了命地向前划動,那怕木船的速度幾乎慢到可以忽略,身後的黑影越來越近,衆人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那是一頭像山一般大的海獸,全身光滑無比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海獸並沒有向衆人發動攻擊,但巨大身軀引動的海水,卻已經把他們的木桶船給掀翻了過去,本就不甚牢固的木桶船散落四處,衆人全都落在了水裡,阿吉和胖虎忙拽着雲嵐和喜兒,幫她們抓住身邊的浮木不至於沉下去。
一道黑影從海獸的背上滑了下來,滑進水裡,又迅速浮出了水面,阿吉定眼一看,那是一個又黑又瘦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長滿了鹽斑,一看就是長期生活在海邊的人,那人垂直從海水裡冒了出來,甚至連腿都露出了水面,他很是好奇,什麼樣的人能在水裡直上直下浮沉,但等到那人的腳也露出水面時,才發現原來對方只是踏在一條大魚的身上,當然,這條大魚和那隻巨獸比起來,小的可不是一丁半點了。
吳伯看清了來人,激動地叫道:“海後孃娘,海後孃娘!”
那被稱爲‘海後孃娘’之人驅駛大魚向衆人遊了過來,指了指身後的魚羣,又朝衆人比劃了一下,似乎是讓他們爬到魚背上去。
“海後孃娘來救我們了,海後孃娘來救我們了。”說着,吳伯當先遊了出去,幾名水手也跟着遊了出去。
‘海後孃娘’是誰,阿吉他們根本不知道,但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了,看吳伯的反應,對方應該是來救他們的,他不再猶豫也示意衆人游到了魚羣裡,十餘隻大魚沉下身子,將衆人馱在了背上。那人示意衆人抓緊魚背上的鰭,隨着他吹出一聲尖銳的哨聲,魚羣在他的帶領下,向着一個方向快速地遊動了起來。
衆人都是第一次騎魚而行,每個人都緊緊地拽着魚鰭不敢放手,不過魚鰭光滑,本就筋疲力盡的衆人,很快便覺得吃力,幸好魚羣速度很快,不久前方便出現了一座島嶼的身影,重新踏上土地,衆人再也支撐不住,紛紛趴倒在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