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虞淵_第112章 你是皇嫂嗎?

“你找我?”暗香不緊不慢的上前,靜靜的站在明恆身後。眼前的男子一如既往的俊秀,連挺直的脊背也是如此的頎長偉岸。曾經,她以爲這是終點,後來她才明白,這只是個起點。可過了起點之後,她再也找不到終點,也回不到起點了。

明恆徐徐深吸一口氣,擡眸望她,眼前的暗香笑得淡然優雅,渾然不似當初的純真可人。彼時雖然言辭激烈,平素也慣了尖酸刻薄,但到底有一顆善心,能爲他人着想而不會自私到眼下的地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變得陌生。

“彼時來不及說,如今我是來與你說聲對不起的。”明恆從懷中取出那個香囊,上頭的腳印已經被清洗乾淨,香囊的色澤依舊豔麗。可見當時暗香做這個香囊的時候,是費了不少心思尋找材質和上好絲線。可自己精心製作的,怎麼捨得說丟就丟了呢?

暗香徐徐擡頭,“對不起?”

聞言,她笑得微涼,眸色晦暗漸漸轉爲冰冷,“明大人的對不起,我可不敢生受。如今你是官,我是商,各自不相干。所謂的對不起,還是留着給別的女人吧!”

語罷,她轉身便走。

“暗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你變成如此模樣?”明恆確實不懂,也確實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知道又能怎樣,你能幫我什麼?”她問,“是幫着我殺人還是殺了我?”

明恆一愣,“除了殺人,你還想幹什麼?”

她笑得涼涼的,這一顰一笑讓明恆覺得,竟有幾分林慕白的影子。不覺心頭一怔,卻聽得暗香道,“我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查出真相。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滋味。明大人不會明白的,我也不希冀有人能懂。”

他覺得這話,應該算是暗香如今所說的,最真誠的話。他苦笑一聲,想起當日的暗香,再想想現在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暗香猶豫了一下,竟是壓低了聲音道,“他們還好嗎?”

明恆蹙眉,“你還知道關心他們?”他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

“公主府大亂,我都聽說了,林慕白應該很忙吧!她身子不好,腿又壞了,還得照顧殿下和世子,一個人太累了。”她聲色喑啞,帶着幾縷疲倦,斂眸輕嘆,“你多照顧着點。”

“既然這麼關心她,爲何還要這樣?”明恆不解。

暗香苦笑,“有些時候,關心不代表還在乎。如今我與她,橋歸橋路歸路,看到你也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也免得人說我暗香,是個忘恩負義的。”她看看暗沉下來的天,偶有流螢飛過,閃爍微光。這護城河邊的風景,倒是越發的雅緻了。說是越發雅緻,有時候也只是因爲某人罷了!

“不是嗎?”明恆冷笑兩聲,上前將香囊塞進她手裡。

暗香一愣,下意識的握緊手中香囊。

“是啊,我怎麼忘了,在你們的眼裡,我的確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她笑得淡然,恍若事不關己,眸光在黑暗中凜冽如刃,“既然如此,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既然是忘恩負義的,你這聲對不起怕是不夠的。”

明恆蹙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當日你的爽約,讓我陷入了萬劫不復。”她步步逼近明恆,笑得這般涼薄。

明恆身子漸退,身後便是柳樹,已然靠在了柳樹幹上。

指尖輕柔的在他心口處打轉,暗香仰頭笑看着不明所以的男子,吐氣如蘭間,笑靨如花,“明大人不是想知道,我爲何會變成這樣嗎?我可以告訴你,那你會轉告林慕白嗎?”

明恆嚥了口口水,“你什麼意思?”

“那天夜裡,也就是在狐仙廟,他們衝了上來,把我丟在了馬車裡。”她話語低柔,笑靨如舊,“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嗎?我以爲你會來,以爲那是我人生的另一處開始。可現在想想,我才明白,那是你我的終點。明大人,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明恆一頓,身子微僵。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因爲——我已經是夜家莊的三姨娘,跟你不可能再有任何關係。不過此處無人,若是明大人覺得對我有所愧疚,也不妨全了我。”語罷,她的指尖慢慢滑向他的腰際。

明恆愕然,慌忙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你幹什麼?”

暗香先是一怔,而後低眉望着他緊握的手,嗤笑兩聲,“你那麼緊張做什麼?別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情義都沒有。若是沒有,你拿着香囊捨不得丟做什麼?明恆,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我只是不想因爲個人原因,而累及身邊的人。”明恆鬆了手,側身與她擦肩而過,站在了她的身後,“暗香,不管我對你的情義如何,此後皆是虛妄。道不同不相爲謀,我是恭親王府的人,你既然與恭親王府劃清界限,也就是與我劃清界限。”

他頓了頓,“至於在你身上發生的那些事,該是我的責任,我覺不逃避,但——也僅限於我對你的責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他回眸望她,“有件事我還想問清楚。”

她扳直了身子,“問吧!”

“那日雨中,我身負重傷,是不是你?”他問。

她一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還重要嗎?”

他斂眸,確實不重要了。

但,明恆深吸一口氣,“回答。”

“是。”她當然明白,自己的針線活,林慕白是最清楚的,這件事明恆既然起疑了,答案也是遲早的事。世上所有事,都是紙包不住火的。

“爲何要救我。”他問,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冷劍。

暗香徐徐轉身,長嘆一聲回眸迎上他灼灼雙目,只覺得心裡疼得很,但臉上依舊掛着淡然清雅的笑靨,“我若說只是舉手之勞,你必定不會相信。那我說,我是別有深意,你可信?”

“什麼深意?”他問。

她笑,“當然是希望你念着我的救命之恩,來日不管我做了什麼,都能對我網開一面呢!”

他知道,這不是真心話。

見他不語,暗香拂袖輕笑,“真是無趣,連裝裝樣子都不會。我救你只是因爲我喜歡你罷了,對自己的過往也有個交代,如此,纔算對得起自己曾經的癡心一片。橫豎,我都是殘花敗柳,還有什麼什麼值得眷戀值得祭奠的?似乎——也只有這個了。”

那一句“殘花敗柳”讓明恆陡然瞪大了眸子,駭然間明白了當天夜裡發生了何事。

突然間,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間,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可以想象,一個弱女子,在漆黑的夜裡,在詭異的狐仙廟前等着他。可是等來的卻不是心愛的男子,而是一幫兇神惡煞,轉而間在她瘋狂的掙扎裡,讓她完成了從少女到女人的轉變。無力的掙扎,無助的嘶吼,伴隨着瘋狂的夜,徹底改變了一個人的心性。

“對不起!”他除了這個,似乎再也想不到什麼詞,能對她做出彌補。

“對不起?”暗香低吟,笑得涼涼的,“一句對不起,你覺得我就能回到從前嗎?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他們壓着我,捂着我的嘴,撕了我的衣裳,在我身上爲所欲爲。我以爲你會來,哪怕趕不及,至少最後的時候,你也會來帶我回去。可是我錯了,從始至終,你都沒來。”

“那一夜,你知道我有多疼嗎?”她聲音沙啞,但沒有半點哭腔,平靜得教人心顫,“我一個站在風中,站在那棵許願樹下很久,爲什麼別人許的願望都能實現,而我的願望卻落了空呢?林慕白說得對,狐仙都是騙人的,只可惜我也上當了。什麼狐仙,什麼許願樹,以後我只信我自己。”

明恆握緊冷劍,“很抱歉,那天晚上——”

“別跟我說藉口,事已至此,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讓我回到最初。”暗香笑得寒涼,“明恆,你不會單純的以爲,只要一句對不起,就能徹底讓前塵往事一了百了吧?我恨你。”

最後三個字,讓明恆眉心陡蹙,僵在當場。

“我恨所有人,在乎的不在乎的,我都憎恨。這世上就沒有我可以相信的人,除了自己,我誰都不信。”暗香低狠的吞吐着令人心寒的話語,“你走吧!這句對不起我不收,你欠我一條命,我還是會找你的。既然你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想必來日對我的要求,也該有求必應纔是。”

明恆深吸一口氣,“只要不違背道義,我會答應你的。”語罷,他轉身便走。

“這麼快就想走了,不繼續敘敘舊嗎?”暗香笑得寒涼。

明恆沒有止步,繼續往前走,“已無必要。”

是的,已無必要。

明恆走了,再也沒有回頭,也不可能再回頭。很多時候,有些人註定是要錯過的。暗香與明恆不過是萍水相逢,雖有糾葛,但到底也難成正果。

暗香定定的望着明恆離去的背影,逐漸紅了眼眶。

其實狐仙沒有騙人,只是那根綢子,沒能系在許願樹上。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的夢碎了。徹底的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

這樣,也好。

殘月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盯着依舊淺笑盈盈的暗香,眸色微沉。

“出來吧!”暗想道,“我知道你從莊子出來就一直跟着我,方纔我說的做的,你都聽到了看到了。”她斂眸垂首,“不知有何感想?”

殘月緩步走出,朝着她走來,在距離她還有一段路程時,頓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別忘了莊主交辦給你的事,夜家莊不留無用之人。”

暗香笑了,笑得嗤然,“不留無用之人嗎?那倒也是!”她朝着他走來,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那麼你呢?若不是我,此刻你就與那天晚上的人一樣,都已經見了閻王,不是嗎?”她微微擡頭,望着黑暗中那張陰晦不明的臉,那雙無溫的眸子。

面對着她,他卻帶着少許的慌亂。

見他不語,暗香笑得越發肆意,“怎麼,我說錯了嗎?還是說,你還想嚐嚐我這副殘軀是什麼滋味?”她的指尖撫上他的面頰,涼涼的溫度在他面頰處遊離,“說起來,你還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音落,殘月的身子驟然繃直,沒敢吭聲。

她拂袖轉身,“原來男人窩囊起來,真的比狗不如。”

殘月低頭。

“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疾步朝着馬車而去。

殘月不語,只是靜靜的望着馬車離去。

馬車走了,殘月微微扯了脣,這纔跟着離開。

明恆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看。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裡,爲容哲修的雙目復明而高興。明恆心裡是高興的,可臉上怎生得都笑不出來。

等到夜深人靜,他便一個人獨坐在院子裡一角,杯盞淺酌。他不敢喝醉,可又想喝醉。似乎這個時候,酒精的妙用勝過了千言萬語。

因爲丁香吃了藥,此後又吐了,如意幫着薔薇伺候完丁香,這才悄悄轉回自己的房間。見着明恆一個人獨飲,如意頓住了腳步,想了想還是朝着明恆走去。

“怎麼了?”如意笑問,“明大人一個人漏夜獨飲,是心情不好?”

明恆一笑,“沒有,只是覺得突然間想喝酒,但是找不到人作陪,所以便獨自一人。”

“我陪你喝如何?”如意笑了笑。

明恆一怔。

如意道,“你莫多想,我只是覺得一人獨飲不若兩人喝酒來得痛快。明大人可別忘了,我來自棠梨院,這酒量可一點都不比你們男人差多少。”

聞言,明恆笑出聲來,“這倒是!”

尋了兩個杯子,弄上一壺好酒,夜風習習,各自愜意。本是無關風月,卻盡興風月,實乃人生幸事。如意的酒量是極好的,早前在棠梨院跟着紅綃,紅綃教會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千杯不醉。

“你這酒量還真是極好的。”明恆都已微醉,如意卻飲酒如喝水,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

“紅綃姑娘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要想保護自己,就得讓自己變得頑強。在風月場上討生活,你就得會喝酒。當所有人醉了,唯獨你不醉的時候,你纔是安全的。否則,會死。”她說的輕描淡寫,可那些歲月卻是不堪回首的。

明恆當然知道,對於如意而言,棠梨院的歲月是她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爲有她的貴人——紅綃姑娘,也是在那裡,她遇見了林慕白,改變了人生軌跡。可是棠梨院的過往畢竟見不得光,世人庸俗,對於風月女子總是抱了偏見。

不管你是否心甘情願的進入,一日風月,終身污名難去。

“你不會也看不起我吧?”如意笑問,杯酒入腹。

明恆苦笑,“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我反而敬佩你,當初你都肯赴死爲紅綃抵罪,便是這份情誼也足以教多少男兒汗顏。這世上太多薄情寡義之人,已經鮮有這樣的情深意重了。”

“人得有良心。”如意輕嘆一聲,想起了薔薇,這話薔薇一直都掛在嘴邊的。如今想起來,說這話能說得理直氣壯,也是一種感悟,也是一種本事。

兩人相視一笑,明恆道,“來,爲有良心的人,敬一杯。”

如意卻笑道,“敬天下有緣人吧!”

明恆笑着頷首。

無關風月,卻喝得極好。到底喝了多少,明恆自己也說不清,最後是怎麼回去的,他自己也忘了。一覺醒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牀榻。熟悉的一切,熟悉的味道。

明恆幡然坐起,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換了衣服。

心下一緊,他怎麼什麼都不記得?

腦仁因爲酒精作用,疼得很,但——什麼記憶都沒有。就記得與如意喝酒,而後——而後越說越盡興,便再也沒了然後。

外頭的太陽已經升到老高,明恆揉着太陽穴,起身時晃了晃身子,纔算站定。

他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那麼如意呢?

昨夜,是如意送他回來的?

如意?

如意正推着林慕白去給容嫣然治病,面上有些微白,眼底有些倦怠。林慕白道,“喝酒了?”

“嗯!”如意也不欺瞞,繼而笑笑道,“一時間沒忍住,實在太久沒喝念得慌,就有些把持不住。我喝了醒酒湯,哪知這身上的酒味還是薰着師父了。”

林慕白笑道,“這有什麼,女子喝酒,當心身子注意安全就罷了!我這廂沒那麼多規矩,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繼而又問,“一個人喝的?”

如意猶豫了一下,“和明大人一起喝的,昨兒個夜裡我瞧他好像心情不好,可一個人喝酒慣來無趣,我便過去尋他一起喝酒。哪知他酒量不好,最後是我送他回去的。”

“那就好!”林慕白輕嘆一聲,約莫也是猜到了一些。

明恆雖然不如五月的僵冷,但自制力也算是極好的,否則不可能跟在容哲修身邊多年,深得容哲修信重。他的心事慣來不會輕易在臉上浮現,臉上一慣是笑着的,但實則內心如何,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師父,明大人和師姐是不是——”如意頓了頓,沒將話說完。

林慕白的臉上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仍是淡淡的,彷彿暗香此人已經離她很遠,“她喜歡明恆,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那天夜裡,她本來是去等明恆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到底失之交臂。也是從那時候起,她性情大變,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暗香了。”

如意蹙眉,“昨兒個夜裡,明大人說了一些醉話,說得最多的,是對不起。”她推着林慕白繼續往前走,“這裡頭大抵是有苦衷的,明大人說,他對不起暗香,是他讓暗香淪落到這個境地。但具體是什麼,我也沒細問,畢竟他喝醉了,這樣套人的話,並不厚道。”

“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的。”林慕白沒有多說。

容嫣然已經醒了,薔薇扶着她靠在了牀柱處。她現在的病情已經有所控制,雖然談不上好轉,但只要不刺激她,她就會漸漸的安靜下來。雖說治癒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妨抱着這份心,好好的對待,也許天可憐見,能讓這位公主不至於成爲大祁朝第一個發瘋的公主。

薔薇已經給容嫣然餵了一些清粥,見着林慕白進來,便行禮退下,將房門合上。

“你來了。”容嫣然口吻稔熟,倒似故人,“陪我說說話吧!”

林慕白輕釦她的腕脈,“你想說什麼便說罷,我暫時還不會走。”

容嫣然眸色遲滯的盯着她,“我好害怕。”

如意蹙眉,每次過來,容嫣然總要說這句話。事實上這公主府確實陰森森的,但——害怕還是談不上的。最多是人心不古,居心叵測。

“這兩日,我總做夢,夢到以前的事。”她呢喃着開口。

林慕白輕嘆一聲,鬆了手,“夢由心生,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當不得真。”

“是嗎?”容嫣然靠在那裡,素白的臉上帶着少許飄渺之色,眼睛往上看着,好像是在找尋什麼,“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林慕白一笑,“公主若是願意,慕白洗耳恭聽。”

“那年的我,才十六歲,生得很漂亮。”她的嘴角帶着笑,許是真的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那個風華正茂,笑靨如花的女子,“父皇諸多兒女,偏偏最寵愛我和皇兄。因爲仗着父皇喜歡,什麼都敢做,什麼都敢說。”

“新朝初立,我尊爲公主,原是極好的事情。可是皇兄病了,父皇和母后便再也沒有開心過。我成日在外頭爲皇兄尋找名醫,卻不慎遇見了他。那年莫青辭上京——只是一眼,我便泥足深陷,再也難以自拔。”

“當我知道他是雲中城莫家少主,我便動了讓父皇賜婚的心思。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只一眼就足以讓你定下終身,委身相許。皇兄說,那便是一見鍾情。”

“我對莫青辭,是一見鍾情的,可我沒想到,他的心那麼冷那麼硬,不管你怎麼捂,都捂不熱。後來我才明白,他只是對我心腸太硬。在看到紀琉雲的那一刻,他的眼裡是我不懂的溫柔。我便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底,輸得毫無防備。”

“原來公主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到的,至少得不到一個男人的心,縱然你身負皇命,縱然你有公主之尊,你還是得不到他。除了新婚那一夜,他幾乎不會碰我。所以——我恨毒了他們,恨紀琉雲,恨莫青辭,恨雲中城,恨我自己。”

“可是——”她眸色遲滯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眼睛裡沒有半點光澤,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浮動,“就算我殺了紀琉雲,我還是什麼都沒有。連我的孩子都沒了,都沒了——”

“小公子不是——”如意蹙眉,林慕白示意她莫要開口。

如意心照不宣的保持了緘默。

林慕白道,“是公主殺了紀琉雲,但是恩怨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也該了結了纔是。公主念念不忘的,只是自己的遺憾,未能得到的缺失。其實公主沒必要那麼執着,爲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折磨成這般模樣,值得嗎?你既然是公主,理該有更好的待遇,遇見更好的人。”

容嫣然的脣色泛着青紫,“那是以前,而今什麼都沒了,什麼都不可能了。”她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問道,“你能讓我見見他嗎?”

“莫城主?”林慕白問。

容嫣然無力的靠在那裡,“我還有幾句話想問他。”

林慕白有些遲疑,因爲她擔心萬一容嫣然見到莫青辭,突然又受了刺激,那麼已經控制的病情又會急劇惡化,到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收拾局面。

畢竟醫術有限,她又不是大羅神仙,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

“城主最近比較忙。”林慕白道。

“是忙着去死嗎?”她笑問。

如意陡然凝眉,這是什麼話?聽得人心裡都發毛。

容嫣然繼續道,“紀琉雲是我親手殺的,所以除非這世上有第二個紀琉雲,否則他絕對不可能再與那賤人雙宿雙棲。”

“公主別想太多,也許事情並非如此。”林慕白道,“好了,你好生休息。”

“林慕白,我要見莫青辭,你讓他來見過,否則——我就死給你看。”她說的很輕,言辭間格外虛弱,但她說的話確實極爲認真的。

林慕白輕嘆一聲,“好!我幫你轉告,但他肯不肯見你,另當別論。”

“他一定回來的。”容嫣然合上雙眸,“沒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模樣,他怎麼能痛快呢?他還等着看我的下場,讓我爲他心愛的女子償命。他一定會來的!一定會!”

“走吧!”林慕白瞧了如意一眼,如意推着木輪車轉身往外走。

“林慕白。”容嫣然又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我想問你最後一件事。”

林慕白轉身,“什麼事?”

“你是我皇嫂嗎?”她問。

聞言,林慕白微微愣了一下,“皇嫂?”所謂的皇嫂,應該是指容盈的正妃——白馥吧!

“你是馥兒嗎?”容嫣然沒有看她,依舊盯着上方。

“不是!”林慕白應了一聲,示意如意推她出門。

容嫣然低低的應了一聲,“那麼,連他都會看錯嗎?”

心下一窒,他?

是指容盈嗎?

容嫣然回眸望她,“你真的不是她嗎?”

林慕白坐在木輪車上,身子微微繃緊,很多時候女人的心思是極爲敏感的,尤其是知道自己深愛的男人心裡,還藏着另一個深愛的女人,這份情愫無人能理解。他是這樣的疼着她護着她,可內心裡卻隔着一扇門,她也試圖走進去,試圖讓自己放開一些,沒必要計較那些。

可事實上呢?

又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樣的大度能容?

“她生得極好,這世上都找不到第二個女子。”容嫣然眸色遲滯,話語如同魔咒,低啞的在房內流淌着,“她與我的性子倒是有幾分相似,特別喜歡鬧騰。可皇兄就是喜歡她,喜歡得可以連命都不要。她死的那一天,皇兄也死了一回。”

羽睫陡然揚起,心若刀割般,疼得鮮血淋漓。

“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根本不再重要。”林慕白丟下這麼一句,幾乎是逃離般的,逃出了房間。

不重要嗎?

對女人而言,丈夫的過往其實是很重要的。

你愛着他,卻連他最初的過往都不知情,還得通過別人的嘴,來得到一些讓你刺骨生疼的消息,可想而知是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馥兒死了,他也跟着死了一回。

林慕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約莫是生死相許!

再堅強的人,也有該死的軟肋。

“師父,你莫她胡說,她神志不清,說的都是胡話。”如意心思細密,自然看得出林慕白微恙的面色。女人在情感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出於弱勢的。

“是不是胡話,我心裡知道。”她說得很輕,“如意,去跟莫城主說一聲吧,免得她真的鬧出事來。”

如意頷首,“明白了師父。”

是故當天夜裡,莫青辭便回來了,果真去見了容嫣然。林慕白等人就在院子外頭守着,免得容嫣然突然發病,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

屋子裡很安靜,誰也不知道容嫣然和莫青辭說了什麼。

“師父,你覺得公主會和城主說什麼呢?”如意問。卻見林慕白有些悵然若失,當即一怔,“師父?”

林慕白驟然回過神來,“什麼?”

“師父你怎麼了?”如意蹙眉,想起了白日裡容嫣然的話,可容盈就在旁邊坐着,她也敢舊事重提,“師父若是不舒服,不若先回去吧!若要出事,誰來都攔不住。”

“沒事!”林慕白輕嘆一聲,“再等等吧!”斂了眸,卻將視線落在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容盈身上。眸色一滯,她急忙將視線投向別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青辭走出了房門,面色如舊,沒有半點波瀾,“公主沒什麼事,今夜就由我守在這吧,大家先回去。”

如意看了林慕白一眼,林慕白頷首,“那就交給城主了。”

只是林慕白沒想到,這一夜,註定不是平凡之夜。

到底還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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