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想,也對。
如今的夜凌雲除了錢,好似什麼都沒了。夜家莊的蛇部被林慕白一鍋端,剩下的龍部已經不成氣候,江湖上的生意更是再也無法接手。現在除了夜家莊的生意,似乎夜凌雲的確沒有任何東西能拿出手作爲對別人的威脅。
只不過,五月還是擔憂。
夜凌雲能興起一次,就能東山再起第二次。
“放虎歸山終究是禍害。”五月蹙眉。
林慕白點了頭,“我沒說要放了他,我只是暫時不想動他,免得打草驚蛇,驚了容景宸。容景宸如今是草木皆兵,咱們這兒稍有風吹草動都會破壞整個局面。容景宸會變成瘋狗亂咬人,傷及無辜非我所願。”
五月握緊手中冷劍,“那你想清楚,白少康來找夜凌雲到底所爲何事。”
“白少康想脫離太子府的盯梢,想獨吞寶藏。可他的離恨天被我剷除,能用之人實在太少。一旦跟太子府動起手來,只有輸,所以他只能尋求外援。不過白少康這人雖然腦子不太好,但防備心極重,是故他不會找那些半生不熟的,他會找自己相對來說比較瞭解的人。”
“很不巧,夜凌雲就是爲數不多的,爲白少康所瞭解之人。是故白少康找到了夜凌雲,尋求合作擺脫容景宸的追捕和對寶藏的覬覦。”
“兩個走投無路的人,合謀在一處,對付容景宸就會變得稍微容易一些。若我猜得不錯,白少康這是想跟夜凌雲借錢呢!”林慕白笑了。
五月微微一怔,俄而快速挪開視線,“借錢做什麼?”
“借錢擺脫身後的追兵!”林慕白意味深長的說着。
五月還是不太明白,這錢還能擋追兵嗎?想了想,又覺得,估計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藉此來收攏人心吧!再看林慕白,一臉的雲淡風輕,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黑狐來的時候,五月快速退下。
“殿下!”黑狐行禮。
林慕白把玩着手中的墨玉釦子,眉目含笑,彷彿着恭親王府發生的所有事,跟她都沒什麼關係。她不過一個置身事外之人,面上沒有半點擔慮。
“找到了?”林慕白問。
黑狐點頭,“恭王殿下的探子已經找到他們的落腳點,卑職也讓人趕緊過去了,至於什麼時候行動還請殿下吩咐。”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暫時都別動,白少康要耍花樣。盯緊十皇子就是,別讓任何人傷了他。”
“卑職明白,只不過——”黑狐頓了頓,“殿下說白少康會耍花樣?”
“白少康沒有大智慧,倒有些小聰明。”林慕白饒有興致的望着黑狐,“他打算跟容景宸玩一局,咱們就順着他去吧!”
黑狐頷首,“是!”
“你們的任務不是找寶藏也不是殺人,不管發生什麼事,保住十皇子。”林慕白捏緊了手中的墨玉釦子,“讓白少康和容景宸玩去吧!”
“卑職謹遵殿下吩咐。”黑狐行禮。
“沒事了,回吧!”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
“殿下!”黑狐蹙眉,“如今恭王下獄,說是弒君之罪。卑職生怕容景宸會殃及恭親王府,若是如此,到時候殿下您的安危——”
林慕白撫着自己的肚子,“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最多我進宮去陪他。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手相救。恭親王府早晚是保不住的,不過我不會有事。”
黑狐面露難色,“殿下?”
“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全,我跟你保證!”林慕白笑了笑,“你還不相信我嗎?”
“卑職不敢!”黑狐握緊手中冷劍,“卑職馬上走,殿下自己小心!”
音落,黑狐轉身離開。
兩樁心事落地,那麼剩下來的就該是南撫鎮和容景宸了。容景宸必定趕盡殺絕,宋貴妃的手段毒辣,自然容不得恭親王府的側妃誕下孩兒。
她料想宋貴妃應該很快就會來恭親王府接人,自己與蘇離進了宮,就會變成容盈的把柄,到時候不必屈打成招,容盈都會投鼠忌器的顧及。
宋貴妃能執掌後宮多年,聖寵不衰,自然有她的道理。
撫着自己的肚子,林慕白望着手中的墨玉釦子。
薔薇取了小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林慕白的膝蓋上,心疼的望着林慕白略顯蒼白的面色,壓低聲音道,“主子,秋夜涼如水,該回去歇着了!”
林慕白報之一笑,淡淡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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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出了那麼大的事,徐慧自然也坐不住。可她不是那種容易激動的人,細思之下便小心翼翼的從棲鳳宮後門進去,去見了皇后。
蘇娘懷中抱着剛剛睡着的容哲修,面色微沉。容盈下了天牢,容哲修自然不依不饒。容哲修不知道弒君之罪有多重,可是他知道被打入天牢的十有八九都得死。
“娘娘,徐婕妤來了!”海長富低低的開口。
皇后看了蘇娘一眼,蘇娘於海長富隨即起身託着容哲修回房睡覺。
徐慧進來的時候,剛好碰見這一幕,面色微微變了一下。回過神來,快速朝着皇后行禮,“參見皇后娘娘!”
“這兒沒外人,不必行此大禮。”皇后輕嘆一聲,“坐吧!如今你與本宮,也算是同病相憐。”
聞言,徐慧面色緊了緊,“娘娘莫要擔心,殿下不會有事的。”
“修兒都緊張到這地步了,你還覺得景睿會沒事嗎?”皇后揉着太陽穴,“連修兒都知道,打入天牢無疑離死期不遠。”
徐慧垂眸,“娘娘,也許還有生機也未嘗可知。”
皇后擡頭看了她一眼,“何來生機?如今這地步,生機都是別人的,在本宮這裡唯有絕路。”
“妾願助娘娘一臂之力。”徐慧行禮。
皇后一愣,急忙攙起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娘,只要殿下離開天牢離開皇宮,外頭自然有殿下的人馬護着。”徐慧說這話的時候,氣息微喘,“只要保住性命,還怕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嗎?”
“你是說——”皇后倒吸一口氣,“劫獄?”
徐慧擡頭望着皇后,目光堅毅而未有多言。
皇后回到座位上,眼底的隱忍開始浮動,她在考慮也在猶豫。畢竟劫獄這種事情不是隨意可以做到的,而且一旦逃獄那就意味着畏罪潛逃。
到時候弒君之名將再也無法洗清,一輩子都得烙印着莫須有的罪名。
“本宮得好好想想。”皇后面色微白,“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輕易而爲之。”
“娘娘若是決議,那就得快,一旦錯過時機,天牢增加守衛,咱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徐慧似乎是抱着必死之心,“妾願意爲皇后娘娘前往天牢。”
“你說什麼?”皇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抓住——會死?”
“知道!”徐慧很平靜,“太子狠辣,宋貴妃無情,如果妾去救人,一旦被抓必定死路一條。但是娘娘放心,徐慧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娘娘。”
皇后慌忙將徐慧攙起,“你這是何故?”
徐慧笑得眼眶泛紅,“妾苟活人世多年,如今也是活夠了。景垣遠離京城,遠在南撫鎮,如今也不需妾擔心什麼。妾唯一念着的就是欠下的債,這條命該還了。請娘娘放心,徐慧並非意氣用事之人,今日前來說這些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殿下是咱們的希望,一旦恭王殿下出了事,娘娘這後位只怕也難保。到時候連累小世子,連累恭王妃,實非徐慧所願。若能拿妾這條命去換殿下的命,有何不可?”
一聲輕嘆,皇后苦笑,“沒想到,臨了臨了,倒是你忠義兩全。”
徐慧笑得悽美,“這麼多年,也夠了。”
“本宮知道,一直以來委屈你了!”皇后握住徐慧的手,“其實那年你入府,本宮就知道你並不愛皇上。本宮也是女人,能看出你眼睛裡的傷。以你的聰慧,若你真的想要爭什麼,該有的早就有了,何至於等到今日呢?你心裡,其實一直都藏着一個人,是嗎?”
徐慧垂頭,“娘娘說笑了,妾心裡沒有人,只不過不喜歡四四方方的牆。妾喜歡自由,彼年希望走出王府,而今惟願離開皇宮,初衷未改。”
皇后笑了,“王府後院,三宮六院,多少女人都希望盛寵不衰,唯獨你特立獨行。也罷!”長長吐出一口氣,“明兒個夜裡,咱們就幫容盈出宮!本宮會盡力安排,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多謝娘娘成全!”徐慧俯身行禮,“能爲娘娘盡綿薄之力,是乃徐慧三生有幸。”
“你就不想對本宮有所要求嗎?”皇后盯着她。
徐慧擡頭,瞳仁微縮,“妾希望,不管此事成敗,都能讓妾離宮。”說完,她臉上顯露着異於常人的平靜,“離開皇宮。”
皇后凝眉望着她,“你真的什麼都不要了?”
“原本就一無所有,放下又有什麼捨不得?”徐慧輕嘆一聲,倒有些如釋重負,“妾必定竭盡全力,明兒個夜裡,妾再來就是!”
皇后點了點頭,“小心一些!”
徐慧頷首,“妾知道,告辭!”轉身離開,原路返回。
初心在旁跟隨,瞧着徐慧一臉凝重的模樣,難免心焦,“娘娘?”
“初心,你後悔跟着我嗎?”徐慧問。
初心笑了,“娘娘說的哪裡話,初心跟着娘娘,至死不悔!”
“好!”徐慧點頭,“也許這一次真的該搏一搏了。”搏一搏,也許能搏出一片海闊天空,說不定能離開這四四方方的人間煉獄。她想離開四方城已經很久很久,是故這一次她並不打算放棄。
容景垣已經離開,再也不需要自己擔心什麼。
孩子長大了,可以展翅翱翔。
那麼她呢?
能不能給自己一條出路?
時間就定在明日夜裡,過了明天晚上,是死是活就要看天意如何了。但願,天從人願!
只不過,有時候老天爺偏是跟你作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