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鬼面,蝴蝶蠱,女兒嬌。你知不知道,你臉上的青鬼面具,其實是我叫人送給你的。”
伴隨着葉文手上的響指,這片密佈黑暗的夜空被無數只蝴蝶所填充,原本瑰麗無比的畫面在葉武的眼中卻是滿是驚恐,在這一刻,他知道他徹徹底底的輸了,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贏過,那些自以爲是的勝利不過是葉文施捨給自己的。
“青鬼面,蝴蝶蠱,女兒嬌。三位一體,纔可以被稱爲苗裔神女。但是,其中爲領導地位的其實是苗教成立基礎的蠱蟲,蝴蝶蠱。只有苗裔靈女孕育蝴蝶蠱,帶上青鬼面,纔可被貫上神女的稱號,這些,難道你沒有去了解嗎?”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能操控蠱蟲。”葉武雙眼無神的看着漫天的蝴蝶失聲。
“你以爲,我真的是固執到爲了一個所謂地面子問題,而不去修煉內修嗎?五年,整整五年,每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三滴精血,我足足養了五年,它才破繭成蝶。那麼你告訴我,爲什麼我不能操控蝴蝶蠱?”
“咳咳咳…”被葉武壓住的鮮血終於衝出他的口腔,流了出來,順着青鬼面具的邊沿流淌出來,“你什麼時候,就開始對我身邊進行滲透的?你什麼時候…”
“哦…”葉文口吻上調,“你從什麼時候認爲,我會對你沒有任何戒備的?衝弟的任務是作爲一個行刑者存在;那麼,你以爲我的任務是什麼?葉武,或者說,食人族無名氏。”
葉文眼神冷淡的彷彿將要把周圍的空氣凍結成冰,伸出手抓住葉武臉上的青鬼面具,用力拽下,撕開一片血肉,但依稀可以看見葉武額頭上那多出的一隻眼睛以及脣邊吐出的獠牙。
三隻眼,獠牙,食人族標誌。
“這些年,你吃過人嗎?”葉文將青鬼面具隨意的丟棄在雪地裡,讓積雪洗去上面沾染的碎肉血塊,青鬼面具一會便已經恢復如初,不沾染任何血色。
看着葉武額頭上那枚多出的眼睛以及脣邊顯眼的獠牙,葉文重複了一遍,“這些年來,你吃過人嗎?”
葉武猛地掙扎起來,十指緊緊抓住地面,指尖泛白,最後用力到甚至與指甲蓋脫離,十指指尖血肉模糊,血肉模糊的臉上,異於常人的三隻眼莫名的蠕動,雖然說不出話,但是卻給人一種不甘心,不忿的樣子。
“啪啪啪…”葉文輕拍手掌,漫天的蝴蝶迎合着他的掌音變動起來,等待漫天蝴蝶再次靜止不動的時候,葉文葉武葉衝三人附近已經出現無數個如同木樁子一樣的黑衣人,正是和葉武一起到來的那些人,此刻一如當初的面無表情,身若木樁,但葉武無論怎麼操控都不能控制分毫。
“換個方式問你,這些屍體,是不是在某些時候少過那麼一兩具,成爲你飽腹的食物?”葉文不依不饒的說道,“這些年,你吃過人嗎?”
“嘶,啊…咳咳咳…”葉武無聲的掙扎起來,雙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地面,但身體上纏繞着的月光卻越勒越緊,無形無狀的月光束縛將他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任由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這些年,你吃過人嗎?”
“這些年,你吃過人嗎?”
“這些年,你吃過人嗎?”
……
“解釋的差不多了,你該心滿意足的去死了吧?食人異族。”葉文面目殘忍的看着掙扎得滿身血漬的葉武說道,揮手示意葉衝稍微解開葉武的月光禁錮,“不好意思,忘記了。青冥月光對於食人異族有着莫名的壓制,忘記你難以說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葉武剛一被解開禁錮能夠說話,張開嘴發出一長串悲憤的嚎叫,嘴裡吐出一灘肉塊和血沫,那是剛纔他掙扎時候咬碎的舌頭和嘴脣,三隻眼圓瞪着面目殘忍可憎的葉文,喉嚨裡歇斯底里的發出陣陣嘶鳴。
最後,葉武發現無論自己再怎麼掙扎再怎麼憤怒,都不會引起葉文絲毫的觸動,血肉模糊的臉龐看着站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葉衝幾乎咆哮的說道。
“你看到了吧,三弟。你看到了吧!你不要得意,他一定會這麼對你的,你身邊也一定都是他的人,你也會沒有好下場的!”
令他失望的是,葉衝面孔如同他手中清冷的月光,沒有絲毫的溫度變化。
“其實,七色蝶,也是我的。和血色兄弟會一直相對,你一直將追殺令交付的那個七色蝶,位置最高的那個人也是我。”葉文冷不丁的打斷葉武的憤怒。
葉武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着自己面前這個坐着的人,好似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這一點,衝弟也是知道的。現在你可以去死了。”葉文臉上無悲無喜,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兄弟下了閻王貼。
葉衝的臉龐終於有了改變,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手中的月光銀針仍舊扎向躺在地上安然等死葉武額頭上的第三隻眼上,那裡纔是食人族的命門。
突然,橫向出來一隻白玉皎潔的手,攔截住葉衝的月光銀針,是葉文。葉文面無表情,拿過月光銀針刺向葉武的第三隻眼,了結了他的性命。
葉衝張張嘴,眼眸呆滯,臉上閃過怯懦,羞憤,愧疚。
手中月光銀針紮在葉武額頭的第三隻眼上,葉文看着葉武死前平靜的臉龐,留下一句話。
“其實,他們最後給我說的話是無論如何,我們三個人都要一起活下去。所以,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吧。”
黎明前的黑暗終於消散,東方的魚肚白逐漸變得明亮,如光照射在東山山巔上,在這裡多了一個墓碑,墓碑上面沒有名字,無名氏。
依舊是哪個夜空中獨自飄零着一抹燈光的東山鎮小屋,只不過經過了一夜,就連那一抹微弱的燈火也燃燒殆盡,只剩下一桌燃盡的蠟油,凝結在這裡,證明着這裡曾經有過光明。
“哥,老大他,真的吃過人嗎?”葉衝忍了許久,還是問出自己心中這個疑問,這個問題,他不想去思考,不敢去思考,甚至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想起,
“應該沒有吧,畢竟,他是在咱爹咱娘養大的,如果改變不了,那不是他們的失敗,他們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
“那,你爲什麼那樣說…”葉衝十分不理解葉文的做法。
“爲什麼?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下手的理由,一個動手的藉口。”葉文整個人都癡呆了一樣,吶吶的重複着這句話。
“對不起,哥。”葉衝低下頭掩蓋住自己的臉龐,低落的聲音在這片空間緩緩響起。昨夜,在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五年前剛剛分別時候的葉文,那般不留餘地,那般地殘忍,對他人,對自己。
“啊?”葉文手指間縈繞着一隻小小的蝴蝶,在他的五指間躍動着,“沒事,這種事情,由我來,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你下不去手很正常。”
葉衝聞言,整個人都瑟縮起來,躲在屋角的陰影裡,整個人都失去了顏色。
“這些事情,你來,真的沒問題嗎?”葉衝的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葉文。
“啊,這些事情,我來,應該沒問題。”葉文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葉衝還是在回答自己,亦或者是在回答…
……
出了東山鎮,一路向西。葉文和葉衝兩人越過重重的無人軍鎮,終於來到了靠近十萬大山門口的九州武朝西邊關口。
在這裡,常年飄雪,彷彿是上天在爲九州那些弱勢羣體建立起來的一道天然屏障,將十萬大山內的異族堵在綿延大雪的另一邊。
不同於西涼境內靠近東邊的軍鎮,越靠近西邊十萬大山,人煙就多了起來,裹着厚重的棉衣甲冑,身上武器不離身體,西涼軍是真正的做到了枕戈以待,因爲手上沒有殺敵的刀刃,睡覺會驚醒過來的。
葉文和葉衝的目的不在於一處處高聳的京觀,也不在於漫天的鵝毛大雪。而是位於西涼更西的那片墳冢,在那裡,埋葬着一大批死守西涼邊境的無名英雄。那裡有一塊墓碑上寫着三個字“徐半匣”,他,是葉文和葉衝的老師。
“衝弟,五年沒見過老徐了,你也一樣吧。當初武帝城出了事情,老徐死在武帝城卻要我們把他葬在這片西涼更西的山坡上,說是就算死,也要做着邊境上的孤魂野鬼,也不想想,好麻煩的。”葉文擡眼看着遠處的山坡上,在哪裡,埋葬着那麼一個固執的病癆鬼,而那個病癆鬼,死之前讓武朝第一謀士宋知命不敢踏足西涼一步。
兩人來到那個闊別五年的山坡前,葉衝一如往昔的站在路邊就不再動彈了。
“師傅他,總是喜歡你一個人去看他的。”葉衝說完這句話,就站在路邊好似一個雪中寒鬆。
葉文點點頭, 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以前,葉衝在門外,而自己則提着二兩花生在門內。
葉文上山而去,沒過多久,遠處又來了一行人。
葉衝腰間白玉帶凝結成劍,看着面前的四人,身體玉光茫茫。
“想過此地,就來硬的吧。”白玉光瞬間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