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一聲怒喝,得意忘形的二寨主一激靈,趕緊睜眼一瞧,卻見眼前哪有什麼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卻只換得一個身高臂長的少年後生緊緊勒住自己,那臉離自己大概只有咫尺之遙!
二寨主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一腔的色心慾念全飛得沒影。正要伸展手腳掙脫相鬥,卻已被抓他之人兩臂一用力“咵嚓”一聲摔在船板上,還沒等掙扎就聽“倉啷啷”一聲寶劍出鞘的聲音,轉眼那少年就從船艙中那道人背後拔出把寒光四射的寶劍,閃電一般指在二寨主的臉上。
“別動!”
少年狂叫道:
“動一動小爺教你腦袋搬家!”
本來還想從甲板上掙起的二寨主,一聽少年這口氣頓時又乖乖地四仰八叉躺倒甲板上,一動都不敢動彈。
“罷了,遇上強人了。”
一瞬間,這專作不法營生的二寨主在心裡盤算着這少年是不是什麼官府的少年神捕。他這般高估張牧雲,卻不知張牧雲剛纔這一連串動作不知已在心中盤算過多少回。雖說這幾個月來,他和救來的月嬋姑娘溫和相處,可那股子從小摔爬滾打磨鍊出的野悍勁兒可從來沒丟下。於是就在那大船衆賊目瞪口呆、這邊二寨主後悔不迭之中,張牧雲黑着臉冷冷地說道:
“這好漢,二寨主吧?聽說二寨主剛纔玩的那一手叫‘長江三疊浪’吧?”
不等地上之人回答,他已自顧自繼續說道:
“那二寨主你可知道小爺也有手絕活,跟你只差一個字,叫‘長江三疊肉’?”
“三疊肉?”
二寨主一聽,先是一愣,後是一喜,心道莫非這少年只是個廚子?正一廂情願地瞎琢磨着,便聽張牧雲又說道:
“我這招‘長江三疊肉’,也就你長江三疊浪那會兒功夫就把一個人整整齊齊斬成三疊。你信不信?”
還不等地上的二寨主反應過來,陡然之間張牧雲便提高了嗓門,朝那邊黑漆漆的賊船叫道:
“各位湖上的好朋友,小爺羅霄山人氏,因護送這位道爺過湖,不及到貴寨拜禮,如有得罪還請海涵。這樣,我們先留貴二寨主說話,你們先回,只要咱爺們兒今個不照面,包你們二爺少不了一根汗毛!”
張牧雲這一番話,軟中有硬,雖然話說得客氣,卻擺明了便是要留二寨主做人質,逼他手下那些囉囉退開。現在對張牧雲來說,早不像昨天在自己家裡那般投鼠忌器、畏首畏腳;現在來到這百里之外的洞庭大湖上,鬼都不認識一個,只要橫下一條心,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買賬,只要成事隨便怎麼折騰。
張牧雲這一番演戲,那些水匪也都當了真。他說是從羅霄山來,他們就信。如果不是從湖西羅霄山中來,就少年這年紀怎麼能似剛纔那般狠辣?這些刀頭上舔血之人,倒也光棍,一旦想通,也不糾纏。張牧雲劃下道兒沒多久,那賊船上便有個頭目模樣的賊人走到船頭,先是朝這邊彎腰拱了拱手,作了個揖,表示敬佩;然後直起腰來舉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指了指自己胸口,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便帶人掉轉船頭,駕着這艘黑漆大船劈波斬浪地朝來處離去。
眼見着大船漸漸離開遠去,小船上原先衆人,自然全都鬆了一口氣。
當然,就是這時張牧雲也不敢懈怠放鬆,目送着賊艦真個遠去,便回頭朝船艙中一示意,那先前躲進去的女孩兒便飛快地跑出來,手裡拿着一截船工棄下的纜繩,兩人一起將這遭擒的二寨主橫七豎八一番狠勒,直把這從前專捆別人的好漢捆得如同一隻弓背的大蝦米,然後被一使力,“嗨喲”一聲扔進了船艙裡!
到了這時,剛纔那來龍去脈這失手遭擒的二寨主心裡已經完全弄明白。被人捆着蹩在陰暗的船艙裡,再看看艙外,正巧又讓他瞧見那雲影天光下的如仙少女。於是這位大意被擒的匪首終於忍不住,咬一咬牙,豁出去這條性命就躺在船艙中和着那波聲濤聲破口大罵:
“無恥的山賊!你真是綠林的敗類!我劉達從沒見你這等狠人,這樣仙女一樣的美人兒你也捨得拿出來當誘餌——你真是喪心病狂!”
“咳咳!你懂個啥?”
按無咎老道智計脫困勇擒強敵,反過來卻被賊人一頓臭罵,張牧雲正是十分尷尬。惱羞成怒之際他便在船艙角落搜尋了一番,找出兩塊抹布趕緊揉成一團,塞在那嫉惡如仇、叫罵不絕的二寨主劉達口中,落個清淨。
閒言少敘。大事已定,此後看着這在水中直打轉的小船,正當張牧雲和月嬋束手無策之際,那不知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的無咎老道又扭扭捏捏說他會催舟速行之法。於是一番作法之後,就在這上清道人拍舷而唱的道歌聲中,這艘失了艄公船伕的白帆油篷小船又如有人操使一般,分開洞庭湖的水浪白波便朝那大湖深處的君山駛去。
無咎出手之下舟船行走甚急,此後大約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的功夫張牧雲和月嬋便遠遠地望見白茫茫水波中那抹淺翠蒼青。白浪擁船,輕舟急進,湖山在望時正是晴空弄影。七月末的驕陽中,那洞庭湖七十二峰的君山島,落在船頭那兩位少年男女眼中時正是雲碎千白,羣峰一青,怎麼看怎麼都是明麗的顏色,找不出分毫神秘與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