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爺爺!”
和純粹哀傷的上古異靈不同,他口中的那位冰颻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窈窕的身形在四處連通的冰雪地宮中亂竄,一邊翛然飄飛一邊怒叫不停:
“爺爺!法界外不過區區一個臭道士,只曉得東一處西一處放幾把火!冰颻這就出去,把他殺掉!”
怒氣衝衝的少女一邊說一邊往遠處封印結界的出口跑,衣裳當風,就好似流星趕月般朝那玄關投去。眼見着,她就要從那法界封印神力最薄弱的地方衝出地表去!
“颻兒!”
見女孩兒要出去阻止道人救他們,那族長卻先急了。他再也顧不得慢條斯理,一改漫長歲月累積下來的慢性子毛病,高聲急阻道:
“冰颻不得出去!”
隨着這一聲大喝,處在巨靈羣中央的老族長忽然手中柺杖急揮,剎那間一道白色雪芒電閃而出,瞬息之間飛到那正要急撲出去的女娃兒身後,就如一道冰雪擰成的繩索,瞬間就將她捆住,定在了原處!
“冰颻不可!”
緊急關頭,異靈族長這阻聲十分急切。
而這時,那少女卻更急。此時那封印玄關就在她眼前,卻忽然被雪索捆在原地不能掙動;身形錮住,心中卻感應到那地表大火越燃越烈,越燒越大,愈加蔓延,她便驚怒交加,憂心如焚。這時當這女孩兒再努力回過頭來,在冰光影中看遠處她那敬愛的族長爺爺時,一雙美眸之中,已蓄滿盈盈的淚水,水淚汪汪,萬般見憐。
“爺爺……冰颻、冰颻……”
帶着哭腔的少女哽咽說道:
“冰颻只是想就此逃出地面,不想滅火的……”
“唉。”
聽了少女說出的話語,遠處那輕易不動感情的上古異靈們身形未變,印在附近冰雪宮壁上鬍鬚的陰影,卻都開始不停地微微顫動。爲首的族長長嘆一聲,說道:
“颻兒,不是爺爺不想你去趕跑那道人,不是不想你去滅卻山頭之火。只是爺爺已感應到,那道人一身法術非同小可。也不知他師傳何人,使的竟是深窺堂奧的天地正法。颻兒你失卻寶扇,又遭逢劫數,現在不一定是那道人對手。這還倒罷了;最要緊的是那道人擅控火訣,合以無上大法,火力無窮,而你又天生風屬,一旦鬥法,風助火勢,火借風勢,那場面絕不可控,後果不堪設想!”
“不堪設想……那又怎麼樣?”
聽了族長話語,那不知是何來歷的美貌少女依舊不服,撅着小嘴問道。便聽那老族長說道:
“冰颻,若你二人鬥起法來,怕是不止這洞庭山全部焚爲焦土,那洞庭湖水也會烤乾。若如此,便累得雲夢洞庭一湖水族遭無妄之災了!”
“哦……”
剛剛那冰颻還不停地掙扎,等聽了這句話,便漸漸不再掙動了。嬌軀漸如空谷幽蘭,但那一雙星眸中卻是淚水無聲地涌出,從面頰漫過,在冰寒入骨的地宮中灑落地上,瀅瀅如晶粒冰線。
“冰颻乖……”
年老的異靈族長語聲漸漸又泠然如冰雪,在諸位族人環繞之中,合掌對遠處那束縛之中的少女低頭一稽首,謝道:
“祖靈族衆人且煩颻兒先候一時,送吾族最後一程,然後便回那海闊天空中去罷。”
說罷,這祖靈族的族長搖一搖首,環顧了一下週圍這些陪伴自己數千年的族人,大夥兒一齊點一點頭,便忽似玉山傾頹,一齊環坐於地,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千年之下,闔族滅絕,自然悲風慘蕩。箇中人或許無意,旁觀者卻肺腑酸柔,悲愁怛惻。於是那祖靈老族長坐下閉目等待地外靈氣之源斷絕之時,忽然又擡手在虛空中一劃,遠處那原本正對着他們的少女在原地轉了半個圈,讓她從此再也看不見他。偌大的地宮中陷入一片死一樣的靜寂,只有某處淚水仍在無聲地漫溢。
這時,在這劇變忽起的君山島中,不僅地底留存的上古奇異靈族在等待最後的結局,幾乎所有這片土地上的生靈都在等待那最終結果的到來——
除了那高山頭上被明光水膜中保護中的少年,不知何故,忽然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