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離海臉色有些陰沉。
他看着安陽侯,神情跟眼眸已經冷漠到了極致,嘴角冷笑,有些嘲諷道:“安陽侯還是那個安陽侯,可連意平已經不在是當年太學那個連意平了,這麼多年來,你可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安陽侯臉色微變。
他沉默的站在那裡,神情總是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就像觸碰到自己心裡的痛處,抿了抿有些乾澀的脣,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韓離海可以置身離開太學,可我若是沒了安陽侯爵,我連家上上下下能保全幾人?”
“不要總拿你們連家說事。”韓離海不吃這一套,冷聲說道:“當年就拿着你們連家說事,現在你如願成爲安陽侯,現在還拿着連家說事,難道還真指望封王不成?”
“有何不可?”連意平驀然擡起頭來,心情激盪,道:“當年春秋之戰,諸侯塗山會盟是怎麼承諾的?平定天下依然裂土封王,可現在天下還沒有平,就開始要削藩奪爵,這對得起我連家先祖的付出嗎?”
“所以你們就想在大朝試上面做文章?”韓離海雙眼微微眯起,聲音有些寒意,道:“就想着要宋家老祖煉出破境丹,送給劍南道沈家的沈自橫?”
“是又如何?”安陽侯心知此事韓離海已然知曉,也就不再顧慮,直接說道:“楚王想要削藩奪爵,首當其衝的就是清河郡的徐家,可清河王助鄭袖取得亂魔鍾,還可苟延殘喘些許時日,剩下的就是劍南道的沈家。”
安陽侯想到這裡,嘴角冷笑,似是嘲諷道:“現在的昌平王沈自橫,不在是逾越第六境的王侯,只不過是熱鍋上的螞蟻,他比誰都着急。”
韓離海眉頭微皺,有些不太理解的問道:“你們難道就不怕楚王知道?”
“哈哈,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安陽侯聞言仰天長嘯,俊美的臉頰因爲激動有些潮紅,聲音慷慨霸氣道:“天下棋子已落,不容任何人翻盤悔棋,他楚王就算修爲在強大,擁有經絡天下的能力又能如何?”
“羣虎噬龍。”
“天下格局已定,以他一人能力,已經左右不了整個天下棋局!”
韓離海聞言心驚,問道:“就算如此,你以爲楚王的脾氣,就真的會答應你們的要求嗎?”
“他向來剛愎自用,自然不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安陽侯目光深邃,聲音雖然平靜,但若是流傳出去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可我們還有太子橫。”
……
……
黃牛破車再次上路。
許青雲坐在前面趕着老黃牛,韓離海破天荒的沒有回車廂睡覺,跟着他一起坐在前面。
這次兩人都顯得有些沉默。
如以往的每個早晨,朝陽再次自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將整條南歸的道路映成金黃。
韓離海靠在車廂上,目光望着遠處遼闊的大道,憂心忡忡,有些喃喃自語的嘆道:“天下要亂啊!”
許青雲聞言說道:“不就是楚國要亂嗎?”
“你懂什麼?”韓離海沒好氣的瞪他,道:“楚亂則天下亂,真正受罪的還不是老百姓。”
“這還不是因爲楚王自己!”許青雲撇撇嘴,道:“誰讓他沒事動不動的就要削藩,人家能願意?”
“愚蠢。”韓離海搖頭嘆道:“不是楚王要削藩,是諸侯的強大,讓他不得不削藩。”
許青雲說道:“那你還把大朝試的名額給那個安陽侯!”
“名額不重要,重要的是棋局。”韓離海看着遠處的山河,有些意興闌珊道:“只希望你能早些長大,不用我們護着,可以自己去看看這個天下。”
許青雲抿了抿脣,他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沉默的趕着牛車。
來的時候只是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閒情雅緻,悠然的從書院出門直接北上,也不覺得絲毫疲憊。可歸途在慢慢離去的晨光中,車輪轉過一道道漫長的軌跡,逐漸遠去的是輕鬆寫意,只剩下暮色中的蕭索。
韓離海雖然已經自太學離去多年,不在其位也不需要謀其政,但心憂天下的儒家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歸途雖然偶爾也會玩笑,可不難看出他眉宇間的淡淡愁容。
“這不是你發愁就能解決的。”許青雲看着他,說道:“因爲你雖然很強,但還是不夠強。”
韓離海有些微怔,問道:“這是何意?”
許青雲眨了眨眼睛,露出可愛的小酒窩,道:“你要是真的強,可以取而代之,自己去當楚王啊。”
“屁話!”韓離海惱火,一腳將他踢下牛車,怒道:“滾去拉車。”
許青雲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屁股,乖乖的跑去牽着那頭老黃牛,經過整個旅程的陪伴,一人一牛也已經產生深厚的友誼,知根知底,換句話說就是誰不知道誰啊!
老黃牛雖然看着老,其實真的不怎麼老,只能說長得有些着急,還總是有些偷奸耍滑的好吃懶做,這麼想着許青雲莫名的就想起劉致和,忽然覺得他倆應該可以處處朋友。
歸途雖然有些無聊,但越是這種無聊,速度也就越快。來時用了七天的時間,回來不過剛剛用了過半,當第四天夕陽西沉的時候,許青雲牽着老黃牛也已經可以見到遠處的落倉山。
日暮蒼茫,山巔上猶如刀削的思過崖,有種沉靜歲月的美麗。
許青雲心思微動,問道:“老頭,你清楚這思過崖的來歷嗎?”
韓離海聞言來了精神,他擡起頭來,目光望着遠處落倉山巔,饒有興趣的說道:“落倉書院在楚國不是什麼有名的學府,但絕對是不可不來的學府,時常就有王侯家的子女來這裡求學,自然不是爲了書院的教學質量,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爲了這思過崖!”
“啊?就是爲了這思過崖?”許青雲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這思過崖有什麼值得他們這麼重視的?”
韓離海搖頭說道:“當年發現這處思過崖的時候,就連律政園的大司命,都不遠萬里的跑來調查,你說值不值得?”
“呃,”許青雲心裡有些莫名其妙,他想着當初大師姐讓自己去思過崖,難道真的是好事?
不過現在想想也是,當初除了那把醜掉渣的劍,死活都想要殺自己以外,好像自己真的收穫不少。
他想着這些,就問道:“那裡面是不是有把醜劍?”
“你是說‘明理’古劍嗎?”韓離海想了想,有些感慨道:“那是一把自上古傳承下來的古劍,可明天下事理。”